第 60 章
姜阮最终留在了长安城,与陆晏一起面对这往后未知的风雨。
陆晏既心疼她的傻气,又感动于她对自己的情深,一时之间,心头积了千言万语,可最终也只是化作带着责备的话语。
“这么大的雨,你傻不傻?”
姜阮死死抓着他的衣襟瑟瑟发抖,在他被咬破的肩头蹭了又蹭,直蹭的满脸血迹。
她想:我若是真的就这样走了,那我才是真的傻。
陆晏如何不知她的心思,生怕她着了凉,赶紧抱着她匆忙回了府。
回府的第一件事,他就是让人送了浸泡了驱寒药草的热水,将她整个人,不,是整只猫泡浸泡载热水里。
他一手捉住她的手掌,一边又不断的加热水保持水温,生怕她身上沾了这秋末冬初的雨水,着了凉。
姜阮半浮在满是药材的水面上,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像一锅汤,而正在炖汤的陆晏自始自终都是眉头紧皱,一脸阴沉的用手撩着热水试水温。
姜阮觉得自己差不多入味儿了,想要出来,又被他一把摁了回去。
“这药浴驱寒,你多泡泡。”
她有些害怕这样的陆晏。
她知道他不高兴了。
可是,他怎么能够就这样将自己丢开独自面对眼前的困境呢。
若是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那么陆晏的姜阮又怎配的上为了她差点赌上身家性命的陆晏。
思及此,她觉得自己腰板瞬间就挺直了些,伸出湿漉漉的手掌握住他的手,身体在水里荡来荡去,荡起一汪涟漪,讨好的神情挂在脸上,不时的躲进水里吹泡泡给他看。
陆晏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绷不住了,睨了她一眼,轻哼一声,“装模作样,牙尖嘴利。”
姜阮立刻呲牙,将自己咬了陆晏肩膀锁骨处的那两个尖尖的牙齿露出来给他看,然后嫉妒谄媚的蹭了蹭他湿漉漉的手心。
“喵喵喵……”
陆晏想要再板着脸,确是不能够,长叹一声,拿起旁边柔软的布帛将她整个人从水里捞出来,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抱着她坐到早已经备好的碳炉旁,替她缓缓烘干身上的皮毛。
姜阮抽出空挡伸出手爪子扒开他的衣襟处看,只见他被咬得雪白如玉的肌肤上,两个清晰的牙印还冒着血珠子,分外惹人怜爱。
姜阮看着那嫣红的血珠子,偷偷比划了一下若是再咬上一口,说不定刚好就形成了一朵四瓣梅花,也不知留在这雪肤上是怎么的风景,顿时忘了方才也不知是谁看着陆晏白色的亵衣上渗出的血迹心疼的眼泪都掉出来了,将那衣襟拉开了些,有些蠢蠢欲动。
陆晏只觉得有两道炽热的目光胶着在自己身上,侧头一看,只见那小猫露出那两颗尖利的牙齿,看着那两个血红的小点,眼露凶光。
他轻轻弹了一下她小小圆圆的脑瓜子,惊诧道:“你想要做什么?饿了?想吃我的肉?”
姜阮连忙回过神,不经意的往他内衫处瞥了一眼,只觉得内里的风景,像是高洁雪山上点了傲然的红梅,无一处不好看,无一处不诱人。
她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拼命摇头,以示自己只是心疼,十分愧疚自己方才咬了他一口。
陆晏伸手摸了摸那个给她咬了的地方,觉得还真的有些疼,让陆小定找了一些药膏送进来。
他撩开衣衫正要涂药,小猫立刻自告奋勇的举手,一把抢过药膏。
陆晏以为她是心中愧疚,压根没想过自己的小猫心里头揣着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一点点的解开他的衣裳,然后口干舌燥的盯着那两个小红点点。
嗯,其实是四个……
她见陆晏低垂着眼睫,睫毛微颤,眉头微微皱起,再看他露出的一般香肩与那截微微突出的雪白的锁骨,总觉得自己就好像强迫美人的禽兽,心思哪里还在药膏之上。
人人都道美人误人,可见,这美色,在于一个“美”字,无关乎男女。
陆晏尚不知她心中藏着的心思,见她格外乖顺,就是总爱试图拼命的往他怀里钻,扒着他的非要给他涂药,也不在意,以为是有些冷,将她搂紧了些,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的滑过她身上浓密的皮毛,道:“往后,怕是再也没有这么太平的日子了。”
姜阮却志不在此,一心只有眼前雪白的景,妖冶到极致的红,涂着涂着,将药涂到了不该涂的地方,一下子将正在沉思的陆晏给惊了回来。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耳尖红的滴出血来,有些微微的喘息,睫毛颤抖的厉害。
湿冷的空气也不知是被炭火烤的干燥,弥漫着二人之间涌动的小小的暧昧,一时之间,令人有些心悸。
心悸的姜阮见被当场抓包,羞愧难当,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若是此刻逃了,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得强撑着,伸出另外一只手,中规中矩的替他涂着药膏,摆出一脸天真无辜的神情:陆晏哥哥,我正在涂药,你抓着我的手做什么?
陆晏瞧着她的模样,怎么瞧怎么觉得方才是自己的心思太过于龌龊,心里方才被她撩拨的丝丝麻麻的痒意散了去。
心道她现如今不过是一只猫,而且是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借机故意沾自己的便宜,摸他令人难以启齿的地方。。
对,就是这样!
陆晏讪讪收回手,越想越觉得是自己长期以来欲求不满,她简简单单一个动作,自己便起了别样的心思。
姜阮瞧他这副禁欲纯情的模样重重松了口气,暗骂自己鬼迷心窍,明明什么也做不了,何必这样动他,岂不是叫他难受?
又这样坐了一会儿,空气中那些令人脸热的气息终于散了去,姜阮转过头去嗅他指尖残余的药草香气,想起他方才说的“安稳”话题,心想:只要能同你在一起,平安时是安稳,乱世时,亦是安稳。
陆晏手指痒痒,忍不住抬起她的下巴,对上她乌溜溜的眼珠子,眼神里带着探究,总觉得她今日怪异的很,似有所图。
可小猫脸上还是一副最是天真无辜的表情,怯怯的软糯乖巧的叫上几声在,最是可爱不过。
他突然就有些后悔,今天为何要将她托付出去,如今想来,若是小猫真的走了,他自己孤身一人在这偌大的府邸,要如何支撑下去。
他压根旧没注意,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的小猫,眼神在他微微敞开的领口之内打转,试图将那里面的风景勾出来。
如此一想,她忍不住再次得寸进尺往陆晏怀里若有似无的蹭了蹭,以示自己只是想要同他在一起。
是的,一直在一起。
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绝对不是因为他该死的美色,她发誓!
——
如陆晏所说,那晚之后的长安城,便再也没有了宁静。
李洵第二日一大早便派人来长公主府来请李瑶,说是陛下此刻昏迷不醒,宁王狼子野心意图谋害陛下,眼下后宫乱作一团,还需长公主即可入宫,共商大事。
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姜阮瞧着那趾高气昂的宦官嘴脸,恨不得上去挠他一爪子。
陆晏自是找好了各种托词,说是母亲伤心过度,身体抱恙,不宜见客。
那白脸宦官捏着兰花指,道:“若是长公主殿下身体不好,国公大人随我进宫,也是一样的。”
陆晏轻轻弹了弹袖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冷冷扫了他一眼,“我父亲见到我母亲病了,一难过,也跟着倒下了。”
他自幼养成的威仪,只这么一眼,看的那白脸官宦腿一软,差点没给他跪了。
白脸宦官擦着头上的汗,知道他是在胡说八道,却又无可奈何。
一连数日,宫里来了不同的宦官,还带着太医,说是来请长公主殿下。
而躲在屏风后面的“长公主”殿下,任谁来了,都是一句话:不见。
后来,李洵直接让最白开始来的白脸宦官带着羽林卫威风凛凛将陆府围了起来,说是陛下并重,务必要见长公主殿下。
陆晏算着日子,家中等人已经差不多到了宁川老家,这才慢悠悠道:“真是不巧,昨夜我祖父托梦给我母亲,说是天上什么都好,就是缺了一样东西,需要我母亲立刻去取,昨夜,刚离了家。”
那狐假虎威的白脸宦官原本想说你祖父能大的过陛下?话到嘴边,才想到陆晏的祖父乃是高祖皇帝,可不就是大过陛下,脸上堆起难看的笑,“这长安什么没有,何须这么麻烦?”
陆晏笑道:“可是不巧,长安什么都有,却偏偏缺了我宁城老家的醋。”
那白脸宦官带着羽林卫们灰溜溜的滚回了皇宫。
一直待在宫里的李洵这才知道,长公主早已经不在长安,竟是举家跑了,现在大费周章的追赶,已经无用了,况且朝中此刻乱作一团,他也无暇顾及,便由着他们去了,只是派人盯着长公主府与靖国公府。
陆晏像是从来没有看见过家门口多了一些小商小贩,过着如同从前一样的日子,偶尔休沐的时候,便带着自家的小猫出街逛一逛。
可姜阮知道,关上门以后的陆府,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李域从前养的一些暗卫派上了用场,用着李洵想不到的法子从宁王府递出了一张小纸条给陆晏。
明哲保身。
短短四个字,也算是全了陆晏为他所作的一切,全了他们自幼的兄弟情谊。
陆晏看着那张纸条上最是熟悉不过的笔迹,坐在那儿沉默了许久,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点燃。
姜阮看着他隐在烛火里晦暗不明的神色,眼见着那张纸条被火舌吞并就要烧到他衣裳都没有反映过来。
她连忙扑过去将那火苗扑灭,可自己却被那余热烫了一下,手爪子上的毛发烧了几根,疼得她抱着爪子只抽冷气。
陆晏赶紧拿了凉水,将她的手爪子泡在冰凉的水里,好一会儿,她才觉得那股灼痛逐渐消散。
他心疼的皱眉,“你下次莫要这么傻!”
姜阮心想,若是换成我,你岂不是也一样。
她了一眼窗外夜空悬挂着的皎洁的月色,心道:都这个时候了,想要明哲保身,恐怕已经晚了。
大厦将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更何况,以陆晏的脾气,如何的肯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她说得对,陆晏自是不肯的。
他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里,穿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斗篷,揣着姜阮,躲过巡城的武侯,来到了宁王府外面的围墙,趁着守卫的士兵换班的时候跳了进去。
李域像是早早的得了消息,赶紧将他带进了屋子里,然后轻轻扭了扭书架上的摆件,现出了一个暗室。
进了暗室,姜阮从陆晏的大氅探出脑袋跳了出来,李域冲她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李域才被囚禁不过月余,瘦了一大圈,但是姜阮却觉得他整个人散发着自己从前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一种内敛,稳重透着杀伐之气的王者气息。
她想,这应该才是真正的李域,他眼神里的野心勃勃,在陆晏的面前彻底袒露无遗。
也许普天之下,若是有一人值得他相信,那便只有陆晏。
他二人见面之后,也不废话,分析着如今朝堂上如今的情形。
姜阮坐在一边听,偶尔笨拙的替他们添一些茶,其余的时间,便是瞧着面容严峻的陆晏发呆。
大约二人谈了两个时辰才结束,陆晏重新将那件黑色斗篷穿在身上,正要走,李域叫住了他。
“阿耶他,如今好些了吗?”
陆晏回头望了他一眼,眼神闪过一丝伤痛,道:“阿娘临走之前,李太医曾悄悄同她说过,已经过了这么些日子,即便是找到千日醉的解药,舅舅也回天乏力,阿域,我们终究是无能为力。”
李域眼睛有些红,嘴唇微微颤抖,最终,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知道了”,将陆晏二人送了出去。
自那次以后,陆晏与李域总是在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宫廷最是忙碌的那两日偷偷在宁王府的那间密室内见面,筹划着将来要做的事儿。
姜阮旁的倒不是很在意,只是觉得,陆晏越来越瘦,婆母等人才走两个月,他脸颊削瘦,宽大的衣袍穿在身上,都带了仙气儿。
有好几次,她想开口劝他莫要去了,可是每回到了那个时候,又忍不住替他收拾好,冒着也不知被抓到后会有什么样的风险隐在黑夜里与李域会面。
有一天,他回来后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怕是等不及了。”
姜阮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等不及了,她只知道,陆晏瘦的厉害,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手爪子一模,都是骨头。
她心疼得要命,只得让采薇炖了各种参汤给他补一补,可是陆晏没吃回来多少肉,反倒是把她养的胖胖的,身上的皮毛越发的柔软漂亮。
就这样,陆晏在自家小猫美日明晃晃的担忧与心疼的目光里,迎来了他的二十岁生生辰。
若是放在从前,陆家三子陆三郎的二十岁弱冠之礼必定成为长安城的一大盛事,可今时已不同往日,他并没有什么心情过生辰。
不过陆家的管家还是将早些时候准备的东西将府里准备的热热闹闹,长公主也从宁川老家寄来了生辰礼物与书信,在心中再三嘱咐,切不可因为他们不在,而亏待了自己。
姜阮捏着婆母信中对她的再三嘱托,看着府里头到处张灯结彩,又见着屋子里堆得满满当当的生辰礼物,心里面犯了嘀咕。
这头一次给自家夫君过生日,她也不知送些什么好。
且陆晏从小打大,什么稀罕物件没有,又什么没见过,思来想去,决定跟采薇学做面。
她想要亲手给陆晏做一碗长寿面。
可这事儿说起来简单的很,揉面,搓面,擀面,煮面,每一道工序她都懂,可是每一道工序她都不会。
若是换成从前,凭着她坚韧不拔的毅力,简直是小事一桩,可如今靠着她的样子,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她跟着采薇在面粉里折腾了一天,身上沾满了面粉,稍稍动一动,面粉如同雪花一样簌簌往下掉,到最后,手爪子被面粉糊住了,也没能够做成一个面团。
姜阮觉得很是挫败。
她想要去找陆晏玩一会儿,可是他忙得很,一早起来将自己关在书房。
她想起,昨晚李域派暗卫送来了生辰礼物,那看着质朴无华的檀香木制成的盒子里,放着一精铁制成的半块虎符。
陆晏看着那块虎符,告诉她,那是他父亲做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虎符,凭着它,可以号令三军,后来兵权上交的时候,他父亲也将虎符一并交了。
可先帝,也就是他的祖父像是预见了这样的未来,只是收了半块,另外半块,仍然在他父亲手里,说是将来如果皇权有变,他一定要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如今李域的这一块,便是先帝手中的那一块,原本是在他舅舅的手里,李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给弄了来。
只要他父亲的虎符与这一块结合,那么,他们便拥有了号召天下的力量。
姜阮惊诧,他们这是准备谋反!
陆晏面色十分沉重,告诉她这一步,非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能走。
若是激得李洵发了狂,不顾一切与他们鱼死网破,那么,到最后,这看似清河海晏的盛世,最后一定会变成尸山血海会满目苍夷,莫说盛世不在,老百姓怕是再也不能够安稳度日。
李域将这块虎符送来,便是将这个选择权交到了陆晏手里。
姜阮知道后在心里暗骂,这个狗东西,他倒是会算计,这不就是拿捏着陆晏与李洵的私仇,来逼他做决定吗?
陆晏大抵是知道了她心中的想法,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示意她冷静下来。
姜阮呲牙看着他,伸手去抓那丑不拉几的东西。
陆晏任由她叼着那块不知道多重要的虎符给丢到窗外去。
姜阮丢了之后,又有些后悔,默不作声的坐到了他旁边,将自己的爪子搭载他手背上。
这个时候,李域想要自救,人之常情,他这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到了陆晏的手里。
陆晏道:“阮阮,你想报仇吗?”
姜阮抬头看了他一眼,她想自己是想报仇的,若不是李洵,自己又怎会落得如此模样,可是若是为了报仇,拿整个江山百姓做赌注,代价实在太沉重了。
他们看似拥有天时地利人和,可同样的,天时地利人和面前挡着一座叫做“百姓”的高山大海。
她摇摇头。
算了,我命该如此。
陆晏伸手将她抱在怀里,闪过一丝伤痛。
“你莫要怪李域,他想要这个江山,想要替舅舅报仇雪恨,他之所以将虎符给我,是与你一样不忍心,为了自己一己私欲,置百姓而不顾。”
姜阮叹息,她都懂,她只是不甘心。
但是李洵,若是真的是个好皇帝,那么,就算了。
陆晏其实比她更不甘心。
他不只是想要替自己心爱的女子报仇,同样的,这块虎符里还装着李域的身家性命。
他怀揣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对于自己的生辰,根本就没什么心思,一直忙到到天黑,才想起自家小猫说要给自己过生日的事儿,赶紧从书房出来。
今夜星河灿烂,遍布整个夜空。
她的小猫也不知在昏黄的院子里坐了多久,见他出门来,立刻跑上前。
夜里露重,小猫的头上都有些湿漉漉,星光之下,有些亮晶晶。
他一脸心疼的俯下身将她抱起来,用袖子替她擦了又擦,才将脑袋上的露水擦干净。
“有什么,直接进来找我就好了,何必在这里等。”
小猫龇牙,指了指满天星河。
我在看星星呢,你瞧,今晚的星辰河汉,特别的灿烂,像是在为你庆祝生辰呢。
陆晏与她一起仰头看了一会儿星星,这时采薇提着食盒过来了。
姜阮见差不多了,连忙指挥寿星拿着食盒指了指他们的卧房。
陆晏一推开屋子,入眼的是被清空的地上摆满的数不清的红烛,风一吹,欢快的摇曳。
姜阮喜滋滋的看着那些红烛,那一团团的光交错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圈,别提多好看了。
她在这些美丽的烛火里,以为会看到陆晏一脸感动的模样,谁知他看着那烛火沉默了片刻,拉起她的手,仔细查看了一遍,见她手上并无什么明显的烫伤,这才松了口气。
“以后千万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儿,万一,把自己的毛,点着了怎么办?”
原本正在等着被夸的姜阮:“……”
她瞧着那张脸,牙根都痒了,盯着他的喉结看了一小会儿,寻思着从哪儿开个口好。
这时抱着她的男人开始笑。
姜阮恶狠狠的看着他在那笑得眼睛都完成了小月牙,心里突然就软得一塌糊涂,跳起来搂着他的脖子装作要咬他。
哼哼,坏人!
谁知陆晏也不拦着,竟真的由着她闹,她盯着他凸起的喉结,鬼使神差咬了一口。
说是咬,实际上,也不过是舌尖在那儿滑了一下。
然后,她听见陆晏不由自主的轻喘一声……
她身子一僵,啪嗒从陆晏身上掉了下来,摔到了地上,越来越蓬松的尾巴不经意的扫过一点点火星子,“嗞”一声发出一股焦臭。
她“嗷”一嗓子跳起来,惊散了屋子里的暧昧。
陆晏连忙将她抱起来察看,还好,只是烧掉了几根毛发。
他耳尖仍然有些红,低垂着眉眼敛去了眼里的春光,替她轻轻揉着那一小截尾巴,声音里像是藏了炽热的火焰。
“我今晚很高兴。”
姜阮蹭了蹭他的手心。
生辰快乐,我的夫君。
她羞羞答答的拉着他到食案旁,将食盒还热着的面推到他面前。
陆晏瞧着自家虽未能够开口同他说一句生辰快乐的小猫,心想,她虽什么也没有说自己的情意,却处处都透着自己的情意。
“你做的?”他拿着筷子看着那碗金黄的面,食指大动。
姜阮有些心虚的点头。
应该算是吧。
毕竟是我挑的面,我挑的鸡蛋,我掀开的盖子……
嗯,就是我做的,谁让采薇是我的人呢。
陆晏眼里的笑意溢出来,是不是她做的,又有什么要紧呢?
他正要动筷子,小猫突然摁住了他的手,然后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胸前,闭着眼睛念念有词,然后,示意他这么做。
许愿啊。
二十岁的大人陆晏抬眸望了一眼漫天星光的夜空,又看了一眼正睁大了眼睛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猫。
他无比诚心的在心里祈祷:愿吾与吾妻,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
李洵的党羽在自家的主子成功上位之后,原本以为接下来他是要走上最上面那个位置的,谁知他们左等右等,也没没能等来李洵想要上位的意图,只是以摄政王的名义,协理朝政。
拥护李洵的大臣们认为如今陛下还昏迷不醒,这样的决定是最好的,倒是显出李洵这个人耐得住,性子沉稳,他们没有看错人。
此时此刻,他们对于如今被圈禁起来,怕是再也不能东山再起的宁王一党充满了优越感,在朝堂之上,多番挤兑,以报从前被他们多次打压的仇。
只是旁人倒也罢了,他们对陆晏反倒是不敢做出什么来了,只因他背后还站着站着长公主殿下与靖国公府。
只要他们不倒,陆晏也就不会倒,谁也不敢保准,从前能够扶持幼弟即位的李瑶还藏着什么后手,且陆俞虽早已经将兵权交了上去,可当初,大唐有大半的军队,都是以被人称作陆家军为荣,可见他在军中地位,远远胜过了当时的帝王。
这个节骨眼,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要等到李洵即位,一切尘埃落定,再回来收拾他也不迟。
更何况,谁人不知他与宁王一向交好,若是这个时候,他站出来为宁王说情,出了什么岔子,就理所应当了。
众人等着他为被圈禁起来的宁王说情,好到时候再将他拉下马,毕竟,谁不知道他二人于公于私,一向交好。
可陆晏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对于李洵做摄政王这一事,竟然没有半点异议
众人打量着他每日平静的上朝下朝,与从前无任何区别,丝毫不见任何的慌乱,十分沉得住气。
可谁知等着等着,倒是他们自己先慌了。
次年一月,元宵节刚过,李洵竟然提出:陛下久病未愈,国不可一日无君,要让自己的儿子做东宫。
大家一时傻眼了,这是什么意思,楚王年纪轻轻的,为何要将一个一岁左右的奶娃娃放到那个位置上去,意义何在。
一日早朝,李洵再次提出了这件事。
从前与他一个阵营的王司徒站了出来,道:“如今世子年纪尚轻,恐不能够胜任,还请摄政王从长计议。”
他话说完,上首总是面带微笑的李洵淡淡扫了一眼底下站着的人,目光停留在陆晏的身上。
“卿以为如何?”
陆晏站出来道:“臣附议。”
李洵眼神玩味的看着其他人,然后低头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又问:“其他人可有不同意见?”
殿下大臣这时皆呼:“臣等附议司徒大人。”
李洵这时抬起头,敛起了脸上的笑意,慢条斯理道:“王司徒蛊惑朝臣,结党营私,致使朝中风气乌烟瘴气,如今竟然听不到任何异言,来人,立刻将王司徒杖杀与殿前,以儆效尤。”
众人一听,皆是哗然。
一直在储位之争中保持中立的瑞老爷微微颤颤站出来,还未开口,只听李洵冷笑一声:“怎么,瑞王叔是想与王司徒一样吗?”
他说着,挥了挥手,外面守卫的羽林郎立刻进来将一脸难以置信的王司徒拖了出去,没一会儿传来了年迈的王司徒凄厉的惨叫声。
大堂之上,陆晏冷冷看着嘴角含笑的李洵,广袖下的手捏的咯吱作响。
李洵这时也瞧见了,眼神玩味的看着他,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模样。
一旁的瑞王爷见他面色不对,连忙拉了他一把,陆晏这才回过神来,将满腔的怒意隐了回去。
于是,次日,朝中一些逐渐看清楚形势,惯会趋炎附势的官员递上了折子,请求立楚王世子为东宫。
不出两个月,那个只有岁余,尚不能坐稳的小娃娃坐在他的怀里,与他一起听政,而朝堂之上给,单反有人朝中有人提出异议,从前那个出了名的温润如玉的君子,竟如同疯了一样,随意的将人拖出去杖毙。
他像是露出了爪牙的毒蛇,吐着信子,审视着朝堂上的官员,只要他们稍微对他有异心,他便将对方拆骨剥皮,吞入腹中。
朝中人心惶惶,各个口不敢言。
宣德殿门口的阶梯上不知沾了多少大臣的血,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而陆晏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姜阮见他每回放衙回来,便将自己关在书房之内,死死盯着案上那块虎符,心中像是着了魔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