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我正要动手,谁知他一把将我的手捉住,急道:“你不能怨我,你知道当年我受了多大的煎熬吗?觉得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喜欢到夜不能寐,喜欢到找母亲去赵家退了亲事,甚至被你偷亲的时震惊的同时却又忍不住在心中窃喜,看到阿晏打你又忍不住心疼。”
“沈靖,你知道你走之后我是怎么过的吗?我怀疑了自己整整三年,有多少次,冲动的想要去鹿城找你,甚至有时候我告诉自己,算了,男的我也认。”
我震惊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陆攸说出来的话。
陆攸头搁在我肩上,喃喃道:“沈靖,你又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将你从我心里剔除吗?就在我以为我正常了的时候,你又出现了。你,你吓死我了。”
“那你为何连送我都不肯,为何让阿阮将铃铛还给我?陆攸,你以为你现在说这些我就信了?”我听着隔壁咿咿呀呀的声音,思绪不知飘到哪里。
我不信,若是真喜欢一个人,不应该像陆晏那样吗?怎么到他这里偏又如此艰难。
陆攸苦笑,“你真的看铃铛了吗?我在铃铛里篆刻的字你根本没看。”
我确实没看。那个铃铛一直被我压在了箱子最低,成了我的伤。
我不想在跟他扯这些,过去的都已经过去,我已经不想再走回头路。
陆攸却不肯松开我,一直抱着我,温热的气息撩过我的耳朵。
我醉的厉害,不愿费力气搭理他。
他就这么压着我,贴的太近,以至于有东西硌着我,我动也不敢动。
陆晏真是一点儿不懂的怜香惜玉,折腾了半宿,听的人燥热。
陆攸眼睛憋红了,恶狠狠看着我,总想要对我为非作歹。
我困的实在太厉害,强撑着精神瞪他,好在他只是抱着我,最后实在撑不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进入睡眠状态时我心里冒出一个想法:有些事情怎么说,当时付出的感情那么真,非他不可,后来过了那个时期,回头想想,兴许只是没得到,得到了不一定这么念念不忘。
我想我对陆攸的感情就是这样,因为年少的执念,以至于成了心病。
总有一天会好的。我想。
接下来很长时间我都躲着陆攸。好在他那个人性子极为内敛,尤其人多的时候,更加收着。
好在大家都很忙,忙着打仗,并没有多少时间儿女情长。
就这样一路打向长安,兵临城下,胜利在望的那晚,我受了伤。
居然是因为陆攸。
我其实当时没想要替他挡那一箭。毕竟这么尖利的玩意儿扎在身上非常的不好受。只是也不怎的,那只箭飞过来的时候,我就不由自主的把胳膊伸了出去。
利刃穿透皮肉实在疼的很,我后来一想,还挺后悔。可是看见红了眼睛的陆攸,我又十分大气的想,算了算了,也算是报了他当年为我抢回铃铛的情。
就是这情分回报的有些厚重,事后我的胳膊差点没废掉。
我仔细一想,矫情劲就上来了。他妈的老子活了快二十年,怎么从小到大都要为别人挡刀子!
我其实也想有人对我好。
像陆晏对姜阮一样,简直让人嫉妒羡慕的红了眼。
可这世上不是人人都能拥有陆晏,也不是人人都能当姜阮。
战乱之后,陆攸开始天天拎着各种补品往我家里跑,不到几天的功夫,管家来找我,这陆将军若是再这么送下去,咱们就可以开药材铺了。
我冲管家摆摆手,“他乐意,你就收着,陆将军有钱,不差这点。”
我若是我收点东西能让他好过些,那就收着,反正我不愿意见他。
见了又如何,难不成他要为了我这一箭对我负责到底?
他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谁知他固执的很,不让他走正门,他就夜深人静的爬屋顶。一夜一夜的爬,吓得我夜里都不敢睡觉,生怕屋顶上的琉璃瓦掉下来。
直到有一日下大雨了,他又傻乎乎的往屋顶上坐。
我实在是忍无可忍,撑着伞在院子里冲他喊话:“你这是何必?回去吧,坐在那儿不合适。”
“你心疼我?”他望过来,神情委屈的很。
雨水稀里哗啦的往他身上倒,他全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脸往下流,就连他坐的地方积的雨水都比旁边地方多。
“我是心疼我的家的屋顶,你快回去!”
陆攸不说话,就那么定定看着我,一脸颓废。
我气的团团转,指着他骂,“陆攸你有种,我怕了你,你先进来!
我话音刚落,只见方才还坐在屋顶上要死要活的男人立刻从屋顶上跳下来,站在那儿傻傻看着我笑。
“笑个屁!”我见廊下围观的仆从都看了过来,只觉得自己丢尽了脸,赶紧转身进了屋子。
陆攸紧跟着也进来了。
他进来就开脱衣裳。
我诧异,“你脱衣裳做什么?”
“冷……”他应景的打了个喷嚏。
我睨了他一眼,冷哼,“现在知道冷了,坐在那儿淋雨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冷?”
我将屋子里的炉子往他脚边踢了踢,叫人找了一件我家老头子的衣裳给他穿,免得他着凉受冻以后赖在我家不肯走。
他换好衣裳往我身边坐,与我并排坐在炉子前烤火。
“还疼吗?”他问。
“老子疼不疼关你什么事儿!”我恶狠狠的瞪着他,语言粗俗。
我就是要告诉陆攸,这才是我的真面目。我不是长安城举止优雅得体的贵女,我是生长在鹿城的野狼,我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给老子倒酒!”
陆攸没有说话,沾了雨水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我。
我瞧着那双眼睛心里有些难受,忍不住转过头了头。
他为什么要问我疼不疼?
从小到大我受过多少伤,最怕旁人问我疼不疼。
问了又如何,谁能代我疼,谁也不能!
“还疼吗?”陆攸固执的问。
我没有说话,死死咬着唇。
怎么不疼,疼的很,疼的想哭,疼的没有法子的时候想我娘。
陆攸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我正想要骂他,一抬头撞见陆攸血红的眼。
我愣住了。这是几个意思,他这副样子吓唬谁?
我眼睛有些涩,突然觉得想哭。
你瞧,情绪这个东西它就是不好,明明什么都没有的事儿,就因为离得近了些会传染,我居然真的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陆攸一把抱住我,哑着声音道:“你是不是傻,一个姑娘家出来挡什么箭,谁教你的!”
谁也没教我,我只是习惯了宁愿自己伤,也不愿意身边的人受伤,自己身上疼,好过心里疼。
但是陆攸不该跑出来说这么一句话,我曾经那么喜欢他,喜欢到恨不得将这世上的物件捧到他面前,喜欢到,本能的替他挡刀子,以至于他问我疼不疼的时候,我只想哭。
只是我阿娘死后我好像都没怎么掉过眼泪,最多红了眼。我似乎都忘了怎么哭。
可我忘了,哭是本能,眼泪会自己顺着眼眶往外冒,泪珠子一串又一串,比血流得还快。
陆攸你今天不该过来,你过来把我招哭,我就忍不住想把你带走,带到鹿城,带到广阔无垠得草原上,同你一起枕着草原看星星。
鹿城有我爹娘与哥哥,我要替我爹撑起沈家的门。
你愿不愿意给我当个上门女婿?
这句话,我其实一直都想问。
只是我永远不会问出口。
长公主殿下的嫡子怎么可能给人当上门女婿,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日过后没几天,我便回了鹿城。
临走前,我将压在箱底的那个铃铛翻了出来,只见上面镌刻着一行小字:我心悦你。
我抱着那串铃铛忍不住笑了。
那六年的青春圆满了。
该回鹿城了。
鹿城还是同从前一样好,一样碧空如洗的蓝天,一样无边无际的草原,一样赶羊群的姑娘唱着歌谣,从块草原到那块草原。
只是鹿城没有了怀化大将军,没有了一个叫陆攸的男人。
我家老头子亲自来迎了我,他将腰间的酒壶丢给我,道:“我女婿呢?”
我指了指身后整齐列队的三千金甲战士,冲他笑得大声,“你随便看着挑!”
我话音刚落,只见队伍里面走出一个身形高大,丰神俊朗,威风凛凛的男人。
他神情还是那样淡然,眼里却带着暖暖的笑意,“我姓陆名攸字重远,甲子年九月初五辰时生人,今年二十有五,够不够给沈将军做上门女婿?”
我哭了。
原来,鹿城有陆攸。
(大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