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不修
林启感到气氛有些冷,在王二栓提到“徐铁”之后,徐瑶似乎有些情绪不太好。
午饭时间过后,店里一时也没有人,两人个呆在厅里,也不开口说话,徐瑶拿出一本书低着头认真看着。林启坐在方桌子边,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写着字。
他整理着重生之后的信息。
目前这具身体既然不是自己的,那原本便应该有一个身份。
有仇家?会不会找到自己?
如果被找到,怎么脱身?
仇家认得我,我却不认得他……
手指下意识在桌上轻轻划着,林启又想到了江茹,这个毫不犹豫为自己挡枪的傻瓜,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心里怕不怕?
一重一重的疑问压在心里,显然在找到她之前都不会有答案。
林启正想着心事,却见一个穿白衫的中年男子施施然的踱进店里。
那男子四十岁上下,长发随意的披着,一双丹凤眼十分深邃,身上的白衫破旧而且泛黄,看似落拓,脸上去带着笑意。
他手里拿着两卷书,径直踱步到柜台前,将书往徐瑶前面轻轻一丢。笑道:“徐老板看看,这两卷书可能够抵一顿酒钱?”
徐瑶拿起来,略略翻了翻,说道:“万夫子今天可以吃些好的。”
那万夫子爽然一笑,便往临门的桌子坐下,林启过去在桌前站着。
“客官要吃些什么?”
“王二栓今日竟不在?”万夫子环顾一番后笑语道,又向林启问道:“看小兄弟一表人材,莫非是徐老板招上门的女婿?”
……
啪。
“老不修!”
耳边传来徐瑶拍桌子怒骂的声音,林启心想,这姑娘手劲还不小,嘴里应道:“客官不要拿我打趣,我是新来的跑堂。”
看到那万夫子脸上促狭的笑容,林启怕他一开口又说不出什么好话,又赶忙问道:“客官吃些什么?”
“两壶酒,一壶甘露堂,一壶竹叶清,切记要温酒,老夫年纪大了,吃不得凉的。一份羊肉羮,肉要切细,汁些姜汁,不然太膻。一份豆油煎豆腐,你与周婶说,需煎老些才有味,佐些蜂蜜。一份酒烧香螺,螺需去厣,多淋些酱。再焯一份红烧肉,这道菜你们周婶却是拿手,做的红白有致,香气扑鼻。再上一碟花生,一碟蚕豆,一碟……”
那万夫子絮絮叨叨交待了好些,林启一一记下。到厨房报与周婶。
“那碎嘴老头又来了!”周婶一听菜单便嚷了一声,将手里的柴往灶里一推。有些气愤又有些无奈地说道:“三天两头的,拿些破书抵饭钱,偏又要吃的如此精细。”
林启只是笑着点头,将菜一一端过去。
那万夫子安然坐在厅前,自斟自酌了一会,忽见门前有个读书人模样的男子走过。便喊道:“白秀才。”
白秀才背着一个书囊,低着头走路,听有人喊自己,抬头四处望。
“呆子。”万夫子笑骂。
白秀才方才反应过来,走上前来,作了一揖,问道:“请问夫子喊我何事?”
万夫子笑眯眯的说道:“请你喝酒。”
“我还要去支摊……”
“呵呵,你那画摊支一天,还能挣到一顿酒钱?”万夫子笑嘻嘻的打趣道。
白秀才不悦道:“这文水县人人都扎进钱眼里去,又有谁能赏画?懂画?”
“你那画,不懂也罢,来,你陪我聊天,我请你吃酒,岂不快活?”万夫子目光示意林启给白秀才又拿了一个杯子,举杯敬了一杯,一口喝下,又说道:“老夫今日答应了胡县令,去给他当幕僚。”
“咦,胡县令?还需要幕僚?”白秀才惊奇道。
“诶,为官一县,怎可没有幕僚……”
“但是胡县令……都……来上任,五年了……一件事都没作主过……”白秀才小声道。
“所以老夫才愿意出面为胡公作幕……”万夫子沉吟道:“这文水县一应事务,皆由江县丞把持,又与豪绅串联,才弄得如此……”
“所以万夫子是想……?”白秀才肃容问道。
“老夫是想……”万夫子夹了一口豆腐吃了,说道:“老夫想着,胡公在任上如此适闲,老夫去给胡公作幕,既能拿俸禄,又清闲。哪还有这样的美差?”
“你……”
万夫子嘿嘿一笑,又与白秀才说道:“你猜我一月可得多少银子?”
“多少?”
万夫子两只手比了一个“十”字
“十两银子?这么多?”白秀才惊问。
“二十两。”万夫子得意道。
“你……你……你……怎么能得如此多?这也太多了吧。”
“却也不算多,老夫这一身学识,看了多少书,花了多少年。”
“但是你……你连秀才都考不上,也就是一个童生……”
“哈哈,老夫不屑去考罢了。”
白秀才语气酸酸的说道:“你不过就看些杂书,论才识,二两银子都不值。”
“你这秀才毫无气度,二十两银子你就酸成这样,出息。”万夫子自顾自的喝了杯酒,问道:“对了,近几日都未曾见过你家娘子,可是跑回娘家了?”
“我打发回去的,免得影响我攻读……”白秀才支支吾吾的说道,面上神情颇不自在。
“嘻,看你这样,怕是一辈子都考不上,不如趁早寻些活计……”
“胡说八道!”白秀才怒道,脸上一阵青白。
万夫子笑道:“老夫也是为你好嘛。”
白秀才喝了一口酒,却是不应。
万夫子接着又说了些闲话,白秀才转过头就是不理会他。
万夫子也不在意,又喝了半壶酒,似乎感到有些无趣,便招呼林启。
“小兄弟,来,陪我喝几杯。”
林启应了,大大方方的拿了杯子坐下喝了一杯。
酒入喉,度数不高,有些回甘,竟有些好喝。
“小兄弟如何称呼?”
“林启。”
“老夫姓万,单名一个渊字。‘或若在渊’的渊,此句你可知何解?”
考我?这么闲吗?古代人真是莫名其妙。
“大概是说,龙或飞跃天空之上,或潜在深渊之下?”林启只好回答道。
万夫子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觉得老夫是前者还是后者?”
林启心中翻了个白眼,暗道这人果然是装叉的一把好手。口中答道:“观夫子谈吐不凡,显然心中自有丘壑,可跃于空亦可潜渊,审时度势,进退自如。”
“好!好!”万渊大乐,又饮了一杯酒,道:“林公子看过《易经》?”
“碰巧听人说过一点点,我就是个跑堂的,当不起‘公子’之称。”
“诶,你骗骗别人还行,可骗不了我。只说你这身衣服,色白而泽丽,应该是双宫稠,价格可不菲啊,再看这边上的缂丝,挖梭细腻,非大富之家用不起,还有这袖口的刺绣,看工艺该是苏绣,这绣工,老夫敢说太原府找不出几个……”万渊说着,脸上颇有自得之色。
“夫子果然渊博。”林启赞道,又问道:“夫子以前见过我吗?”
“虽然没有见过,但老夫估计……”
林启心中一动,想到这老夫子见多识广,莫非还真能猜出自己这具身体原本的身份。不由凝神去听。
却听万渊沉吟道:“老夫估计,你这样的身家不凡的公子哥跑来这小店里当跑堂,一定是因为看上了这徐姑娘国色天香,想要一亲芳泽……”
……
老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