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崩溃
无论钟繇还是吕梁,对于红袖裙钗之外的话题,刘喜静从来都只有安静听的份。
吕梁又把目光转向刘喜静,瞧得年轻道长浑身不自在才接着开口道:“如今的天响剑方步入第二阶段,距离自立还有一段时间。我有必要向你讲述一下你之所以能使出飞剑,以及天响第二阶段相关,所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刘喜静这才对吕梁有不可多得的好感,“晚辈先谢过吕道长。”
吕梁顾自说道:“历来御剑术习至登堂入室之后,便要求剑修人剑合一,为的就是让剑亦有人性。以剑驭人的驭剑术同样如此,剑修传道于剑,天响剑有时也会将真气传给你,使得天生绝脉的刘喜静也能拥有真气,这便是赋神。”
刘喜静心中了然,对阵驭龙使的“飞天爆竹”正是自己无意间驾驭天响剑使出。
“当然,赋神只是一种手段。最重要的还是要将天响的修为与其剑身尽早合二为一,使得天响剑能够汲取、运行、贮存更多真气,发挥更大的威力。一词以概之,即为融合。”
刘喜静问道:“融合?该怎么做呢?”
“无他,多练耳。你在悬圃宫数月以来养的剑胎,现在可是嗷嗷待哺。至于何时天响剑能再进一步,就要看你……不,天响剑的造化了。”
“喜静受教。”刘喜静行了礼,吕梁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年轻道长没有听命,而是提问道:“吕道长,喜静冒昧问下浑源丹,该如何获得?”
吕梁嘴角上扬,眼睛快眯成一条线,“浑源丹,产自炎烟台,悬圃宫每月可得三枚,八佾庭每月也不过九枚。”
“悬圃宫上下上千弟子才三枚……”自己写信向从钟繇之处就强夺了一枚,刘喜静不得不感叹钟离长生的面子在天宗就是好使,但似乎在吕梁情况便不同了。
吕梁反问道:“刘侍剑自诩我剑八佾第九人之上?”
刘喜静看了看昆仑峰下的真武门,会飞剑的弟子少也不是没有,跟天响商量着:“鳖兄,要不凑合藏金阁的丹药吃几颗?”
天响沉声道:“刘喜静,你忘了交易吗?以及毁约的代价。”
年轻道长蓦地背上一沉,一只壮实的手掌抓住了刘喜静,随后整个人被举到天下转了数圈。
刘喜静头晕眼花,话都说不出来。
吕梁呵斥道:“休得无礼!”
举起刘喜静的高大男子只得停手,将刘喜静扔沙包一样扔在昆仑峰上。刘喜静吃了不少土,趴在地上十分狼狈。
“哈哈哈!”
“大师兄摔得好!霸气!”
原来转眼间昆仑峰上聚集了许多真武弟子,高大男子正是真武大师兄吕惊风,他拍拍手,道:“师傅,像这种不知廉耻,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用不着跟他讲理。”
吕梁还要再教训几句,真武弟子连忙出人为大师兄开脱,“师傅,你不是让我们到昆仑峰上练剑吗?时候不早了,我们这便开始吧。”
于是,弟子们动作起来,包括吕梁在内,对边上咳个不停的刘喜静视而不见。
小师弟想要接近,被吕梁叫住,“小魏这是想偷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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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喜静下山时,天下起濛濛的雨。
天响道:“为何不出手?”
刘喜静微微低头,任由风吹雨打,反问一句,“为何要出手?”
“眼下没有浑源丹,真气不是用在争凶斗狠上的。而且,比起我亏欠钟离老头子的,这都是小事。”
天响不以为然道:“自欺欺人罢了,到头来你什么也得不到。”
“罢了,别忘了浑源丹就行。”
霎时间,风雷大作,刘喜静几乎不能站稳。他回头望去,亲眼目睹昆仑峰的剑修们状态恍若仙人一般,修炼剑术以至于影响到天气。
刘喜静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掌一张一合,天响点醒了他,对于真武弟子的排挤他毫不在意,甚至能够理解。但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沉寂的往事涌上心头,翠萍的欢声笑语,含情眉眸,犹在耳侧、目前。
自己见一个爱一个的人,不配翠萍,他内心有些清楚的。但翠萍的话深深地触动了刘喜静尘封多年的内心。
“情为何物呢……”
刘喜静想起私塾先生的问题,他一直以为自己在探索着,也曾想当然地认为找到了答案。男女情爱,最纯粹的也不过彼此见色起意,沉沦媾和之乐。先生归雁不过一个穷酸书生,自然不懂。
过去的五年光景告诉了刘喜静,是他不懂。刘喜静忘不了站在翠萍面前,站在一个以前的自己死缠烂打、用尽各种手段都要一亲芳泽的女子面前,他只能挥手相别,更说不出“我爱你”,显得滥情而虚伪。
刘喜静再也站不住脚,跪倒在湿淋淋的地上,喘着气,吐着口鼻上的雨水。若是昆仑峰上的真武弟子发现,一定会认为刘喜静不堪受辱,把他们恨进了骨子里。
然而,一个人的内心,即使朝夕相处的至亲都不能说清楚,何况两不相识的陌生人。对于刘喜静而言,若是一场决斗的胜利、一次得意的复仇能排解掉的,那再轻松不过。真正令他痛苦得难以喘气的,是他内心自我的迷失,而在上个月,他还以为自己始终走在自己的“道”上。刘恺悌自以为是、自欺欺人,直到被一浮萍女子击碎,起码有了五年。
雨始终是濛濛的,细微的,却足以将年轻道长淋成一个雨人,与此同时昆仑峰上引起的雷响只大不小。
“钟离长生……天响……谁有真正为我想过吗?谁也不能帮助我!”
刘喜静解下佩带,将天响插在了地上,对着雷鸣不止的天空,崩溃地喊道:“老爹、娘亲!救救恺悌吧!!!”
天上的雷电骤然消失,只剩细雨温柔落在刘喜静的身上。
昆仑峰上,真武弟子纳罕道:“大师兄,我们的雷阵呢?”
吕惊风道:“还用问,一定是你们的修为不精。”
“可是,大师兄,是你布的阵……”
“闭嘴,臭小子就你话多是吧,今天大家跟他一个人对练剑术……”
吕梁则置身哄闹的弟子们之外,转过头来,看到边上的小师弟,笑面虎的笑容立即消失。
小师弟双手掐诀,眼眶通红,面颊上的雨水泪水夹杂在一起,夺眶而出,不曾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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