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哥儿

宝哥儿

北渭郡王蔡文征是当今天子的亲侄子,早年又在夺嫡政变时出了一份力,现如今天子稳居皇殿之上,他便从中得到了好处,常年下来也成了人人都不敢得罪的皇亲国戚,日子过的好不逍遥。

蔡文征有一个正妻两个妾室,除去一个嫡长子外,其余两个妾室皆是一儿一女,奈何正妻去的早,人丁也谈不上多兴旺。

郡王府家规森严,老郡王在世时为了防止兄弟间互相残杀争位便早早就立下了规矩——

不论男女老幼,府中一切皆以嫡子为重,幸而嫡子天生聪慧,自小养在老太太手下,虽说没得到蔡文征亲自传道解惑,但却深得蔡文征心意。

若说日子如果就一直这样过下去,那郡王府必定兄友弟恭,嫡庶有序,不会多有纷争,可偏偏这个嫡出的王长子是个病秧子,虽天生聪慧却自小体弱多病养在深宅鲜少露面。

十几年间时时传出病危的消息,这便让原本就有异心之人动起了歪心思,好在郡王府多年深得圣恩蒙宠又财权势大,金贵药材名医御医更是连年不断进府奉上,又有老太妃坐镇庇护嫡孙,这才将将保住多病体弱的王长子,这不一晃便到了二八之年。

“要我说咱们宝哥儿现如今也有十六了,终身大事也要考虑一下了。”

说话的妇人衣着华丽,虽年至中年却因常年保养不曾劳累,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过多痕迹。

她言语间柔声细语,弯起的嘴角尽显长辈般的慈爱,但仔细看去却能发现她嘴角的微笑带着些许的漠然,让人无论如何都生不起亲近之心。

此人便是郡王妃安芷兰,其实她并不是王长子的亲生母亲,宝哥儿的生母安芷嫣是老太妃方清韵的远房堂妹所出,奈何原本的郡王妃安芷嫣身体多年抱恙,生下宝哥儿后更是大动元气伤了根本不久便撒手人寰。

安家虽说不是从政的仕途之家,但却是晋京城里的商贾首富,家中生意遍布五湖四海,为求朝廷庇护才费尽心思与郡王府结了亲,如今郡王妃一去,他们担心没了和郡王府的这层关系便会从此失去朝廷的庇护,安建启又急匆匆的找到方清韵,想将自己的庶出女儿嫁进郡王府,先前老太妃是不同意的,自家好歹是郡王府,将一个庶女娶进门做郡王妃成何体统。

第二日,安建启便带着老王妃方清韵的堂妹方清瑶来了王府,先是安建启立了保证,将妾室所生的庶女安芷兰从此记在正妻方清瑶名下,后有方清瑶哭天抹泪的说道——

“堂姐啊,我福薄儿,就生了一个独女嫣姐儿,这身子就一直不争气,再没有为安家生个一儿半女,哪知道这嫣儿福更薄儿,竟也不是个享福的命,昨儿个夜里老爷说把兰姐儿记在我名下,还说为安我的心,要将兰姐儿的生母送去乡下庄子里养着,没生个嫡子出来我愧对安家啊,堂姐,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这嫣儿走了以后,我也没了依靠,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了,你可得帮妹妹一把啊。”

最后,老太妃终是点了头,方清瑶离开王府的时候还拉着老太妃的手保证道——

“堂姐你放心,这兰姐儿最是像嫣儿了,也是个聪明贤惠的,堂姐你的好,我...我和安家记你一辈子!”

安芷嫣死后的第二年就将安芷兰嫁了进来,两人虽说是姐妹,但一个嫡出一个庶出,其中关系并不算亲厚,不过再疏离也比外人要好,说出去毕竟是自家妹妹,怎么都是好听的,再加上安芷兰为人处事也得当妥帖,府中的一切事物但凡经她的手也能打理的仅仅有条,于是日子一长便顺理成章代替死去的姐姐坐上了郡王妃的位置,这在安家看来终于是安了心。

“是啊,孩子都长大了。”

蔡文征约知天命,蓄起的胡须也有了花白的痕迹,想起自己这个嫡出的“长子”,眉宇间不禁意的露出一丝遗憾。

“姐姐去的那样早,宝哥儿的身体又不好,若是能早早成家,早些开枝散叶,郡王府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安芷兰边说边朝蔡文征走近些,头上的珍珠翡翠钗不停的晃动,发出叮叮的响声。

“嫣儿能有你这样的妹妹是她的福气,这么多年好在有你一直关照宝哥儿,才让他不像是个没娘的孩子,不然的话这孩子就真的是太可怜了。”

“王爷这样说可就是折煞我了,我与姐姐虽说不是一母所生,但姐姐为人亲厚,在世时对我更是爱护有加,只是她走的那样早,留下一个宝哥儿,我这个当妹妹的自然要尽心竭力的好好照顾。”

安芷兰说的情深意重,蔡文征听的也感动万分,似乎他们都忘了这个家里还有个老太妃——

郡王府的老太妃不是一般人,先皇在世时,亲自册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方清韵,后又在夺嫡政变时为蔡文征出谋划策,这才没让他走错路站错队,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现在郡王府里荣华富贵的日子,安家也是她钦点同意的亲家,除去安芷嫣是方清韵远房堂妹所生这层关系,安芷嫣知书达理,贤良淑德,才貌品性样样拔尖,在世时就是她一眼瞧上的人,生下宝哥儿后她更是喜不自胜,蔡云旗这个名字便是她亲自取得的。

从蔡云旗一生下来老太妃便如珠如宝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尤其在蔡云旗生母去世后,老太妃更加心肝一样宠着,这样疼爱的孩子她又怎么可能放手让他人去养。

蔡文征不懂其中厉害,自己又怎么会不懂,安芷兰只不过是安芷嫣的庶出妹妹,根本算不是多亲近,而她又有自己的孩子,即便是如何的照顾有加,其中真心又能有几分呢,后宅子女间嫡庶里的事情她一个过来人再清楚不过了。

“这事你跟母亲说了吗?”

蔡文征端起茶碗,轻轻的吹了吹,淡淡的茶香在鼻息间肆意流动。

一提到这个老太妃安芷兰就头疼,可又不能在蔡文征面前表现出来,只得轻声答道——

“还没呢。”

听她这样说蔡文征立马放下手中的茶,转过身去正色道——

“宝哥儿是老太太的心肝肉儿,他的婚事绝不能擅自做主,必须要请示老太太,她同意了才行。”

“这个当然。”

安芝兰眼里闪过一丝不悦,随即便消逝

“等晌午过后,就去请示母亲大人。”

“嗯。”

蔡文征点了点头,捋着胡须,看了眼安氏,忽然说道

“晌午不必等我,萧大人有事要与我商议,怕是要晚归了。”

“好。”

安氏太了解蔡文征,他是不可能跟老王妃起矛盾的,哪怕是这种该他一个作为父亲出面的时候,他都不会出头,说什么有事相商,不过都是借口。

他这是又逃了,安芷兰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谁又愿意淌这趟浑水呢。

“娘,要我看您就不该跟爹说这件事,吃力不讨好。”

说话的女声娇里娇气,一身桃/色衣衫长裙拖地,梳着个花苞头,一脸稚嫩却说着不符合年纪的话——

“祖母您还不了解,一天到晚宝哥儿长宝哥儿短,哪把我们这些孙子孙女放进过眼里,要说以前是庶出,可您都当了多少年的郡王妃了,她还是那副样子,真叫人看了就讨厌!”

“住嘴!”

一声厉喝,抬眼瞧去是个浓眉大眼,样貌俊朗的少年。

“大哥。”少女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依芙你又胡乱说话了。”

安芷兰宠溺的点了点少女的额头,转脸又看向一旁的少年,眉宇间全是得意

“还是哲哥儿懂事些。”

说起蔡云哲跟蔡依芙,恐怕是安芷兰最得意也是最骄傲的事了,她自嫁进王府便得了一对龙凤子女,相比较大房蔡云旗的羸弱,三房蔡云霖的小家子气,她的哲哥儿样貌俊朗,身形高大,上进又聪明,这样的孩子怎么能不让她这个当母亲的满意呢,既然孩子如此优秀,那又如何能不为他铺一个锦绣前程呢!

“娘。”

蔡云哲的性子是少年老成,从小就这样不论做什么说什么,总是比一般孩子要成熟的许多,但他也有弱点,那便是自己的身份,外头说来,他是嫡出,可知道的人却都瞧不起他,认为他是庶出,那些正儿八经的嫡出子弟,认的还是他那个病秧子的“哥哥”,与他从来不愿多说一句,日子一长,他便落下心病,绝不允许有人说他的出身,若是谁踩了他的底线,戳了他的痛处,他便在心里露出阴狠的笑意,暗地里城府算计,定要那人悔不当初。

相比较蔡云哲的老成,蔡依芙就显得单纯的多,虽说她是妹妹,可两人都是同时出生的龙凤胎,年龄上并没有差异,或许是被哥哥跟安芷兰太过宠爱,从小也没受过什么委屈,高兴不高兴都显在脸上,才会如此无邪天真,不谙世事。

“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早,学子监里是有什么事吗?”

“卢先生家中有事,布置了作业,就放我们先回来了。”

“有事?”

安芷兰平日对学子监里的先生都是多少有些关照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让他们对自己儿子多多栽培。

卢先生当过太傅教过天子,要能让他刮目相看,蔡云哲等于在天子面前都能露脸,若是培养起这层关系,他的仕途岂不是就能平步青云。

“好像是卢师母病了,我想着要不要去看看,毕竟卢先生平日里待我不薄。”

“我儿有心了,这是好事。”安芷兰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交给娘去做就行。”

“还是别了。”

蔡云哲摇了摇头,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

“卢先生素有清流之名,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清誉,往日里与我们这些世家子弟并不从密过甚,若是娘就这么去了,卢先生怕是不仅不高兴,反而会责怪儿子,这么一来———”

蔡云哲想说弄巧成拙,可抬眼却瞧见安芷兰一错不错的盯着自己,顿时有些脸热,低下了头

“儿子在母亲面前班门弄斧了。”

“傻孩子。”

安芷兰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不过十三岁的少年竟有这番心思,比那些只会吃喝玩的的世家子弟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这怎么会是班门弄斧呢,你既然心里有数,那就照你的意思去做。”

说罢还上前拍了拍蔡云哲

“你大了,这些事往后不用问娘,娘在身后给你做后盾。”

“娘就知道给大哥做后盾。”蔡依芙嘟着嘴不满道。

“你啊,就知道胡闹。”

安芷兰走了过去,看了眼蔡依芙手下掖着的纸张,只见上面弯弯曲曲的草草几个字

“你看看你的字,练了这么久还是没长进,今天不把字练好,不准出去!”

“娘!”蔡依芙一下就不愿意了,立马起身皱起眉来

“我跟巧姐儿都约好一块出街呢!”

不提巧姐儿还好,一提巧姐儿安芷兰立马气不打一处来

“去什么去!老老实实家里待着!”

说完还觉得不够,又提高了些声音,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一天到晚就知道跟那些庶出的玩,你是郡王府里的嫡长女!这样下去能有什么出息!往后不准你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出去!!”

“娘!”

蔡依芙拗不过安氏,转头便去求助蔡云哲

“大哥——”

可蔡云哲却一反常态的没有站在蔡依芙这一边,反而异常严肃的看向自己的妹妹,正色道——

“娘说的对,你不该出去,好好在家练字,这门等会儿我就让张嬷嬷锁起来。”

蔡云哲的脸色突然阴沉的厉害,吓得蔡依芙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这样严肃的大哥她也少见呢。

“娘,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屋子了。”

安芷兰自然知道蔡云哲为什么这样,点了点头并没多说什么,待蔡云哲走后,她命人拿来了许多宣纸,对着蔡依芙嘱咐道

“听你大哥的话,好好练字,不然这门真就给你锁了,说完话又喊来秋夕看着她,并叮嘱秋夕

“看紧着点,要是小姐偷跑了出去,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跟西巷尾的瞎瘸李作伴去。”

秋夕紧张的连连点头说是。

随后便离去了,只留下一脸不情愿的蔡依芙。

“明明就是庶出,非在这里摆架子,我倒是想跟人家嫡出的玩儿呀,可人家不理我,我能怎么办!”

“哎呦呦,我的小祖宗!”

张嬷嬷是安芷兰的奶娘,安芷兰嫁进郡王府的那一年她也跟着一起进了府,她是看着蔡云哲和蔡依芙长大的,对这兄妹两的性子再了解不过了

“你可别再说这话了,让你哥哥跟郡王妃听见,小心你的这层皮!”

“我才不怕呢!”蔡依芙的声音明显小了,嘟囔着“我又不跟别人说。”

“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张嬷嬷连声说道:“你现在是不跟别人说,可万一哪天说顺嘴了,你就真的说出口了。”

“我——”

蔡依芙还想要再反驳,却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立马住了口,抬眼瞧去果然是那个讨厌的烦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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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写古文了,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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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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