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后宋·樊阳城
客栈内,宋微歌“蹬蹬蹬”跑上了楼,将慕凌渊一人留在下面独食。她飞快地推门而入,“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房门,声音大到楼下的人纷纷仰头侧目。
半响,客栈的大堂才重新又喧嚣起来。
慕凌渊耸耸肩膀,实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双臂肘在桌子上,一粒一粒夹起了花生米。
楼上,宋微歌刚刚坐到椅子上,门便从外面敲响了。她以为是慕凌渊,极其不耐烦地朝外喊道:“你这人怎的这么烦!?”
门口静了几刻,才想起念十的声音:“主子,是我。”
宋微歌顿时咳嗽两声掩饰尴尬,平复好心情“哦”道:“何事?”
“回主子,若兰君醒了。”
醒了?!女子猛然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前拉开,视线内顿时撞进来一个鬼面。她盯了半响,低声问:“如何?”
“方才刚醒,若兰君说想要见您。”
原本还以为要等到两日后……宋微歌瞬间点头,转身关上跟着念十进了隔壁的屋子。恰巧,楼下的慕凌渊刚好抬起脑袋,一眨不眨的将这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
怎么一大早的,又跑去若兰君的房间了?男子着实不悦,撒手将筷子一撂,起身也“蹬蹬蹬”地跑上了楼。
店小二眼尖的瞅见这桌没了人影,急忙窜出来想叫住往上跑的慕凌渊:“诶!客官?您这是……”男子闻也没闻,三两步窜上了楼,赶在念十关门的一刹那双手紧紧卡住门缝,阻绝了念十接下来的动作。
“将军?”念十掩在面具下的眼尾一抽,回头示意身后的主子该如何是好。
这二人此时一个在内一个在外,都扒着门沿不放,形成了一道诡异的景象。
宋微歌眼帘懒懒扫过去,轻嗤一声,对念十毫不留情道:“关门,给我赶出去!”
黑衣男子刚刚将宋微歌的话尾听完,屋内的念十就不知点到了自己哪个穴位,他双手一麻,便被鬼面暗卫轻而易举的一掌推开,脚下踉踉跄跄的往后退去,直到后腰撞上了客栈二楼的栏杆才停下,不过这一撞撞得他仿若要散架一般。
再抬头看去,面前的卧房的门被关的严严实实的。
屋内,若兰君此时已经换成中衣半躺在床榻上。他右手成拳捂在嘴边剧烈的咳嗽,转而看见一位白衣的高挑女子走进,急忙垂下手道:“宋姑娘。”
“若兰君。”宋微歌点头示意,算是打过了招呼,便弯身坐在了床榻的对面、念十搬来的椅子上。
“若兰君……在此谢过姑娘的救命之恩!”
“诶!若兰君何必言谢?”宋微歌制止了男子欲要下床谢拜的动作,“此事辛苦若兰君了——不知若兰君现在感觉如何?”
“多谢姑娘救治,在下感觉已无大碍。”若兰君深喘息一口气,轻轻靠在身后的床沿上。
宋微歌见状点头:“如此就好。”她复而向一旁立着的念十嘀咕几句,就见暗卫颔首后转身出去了。
门外,慕凌渊一边揉着腰肢一边不断地拿着哀怨的目光瞅着卧房的木门。突然,面前的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男子探头去看,结果发现是念十。
暗卫出门后才发现这人依旧站在门口没有离去。她蹙眉上下打量了慕凌渊几眼,才踏步过去到他面前问:“将军在此时作甚?”
“不做甚。”慕凌渊闷闷道,还不忘扭扭被撞的腰肢。他在脑袋里飞快地想了想,待念十快不耐烦时,问道:“你家主子……可有生气?”
“将军又做什么惹主子生气了?”念十抬眼瞥他,“主子情绪尚好,将军不必担心。”
是真好还是假好啊?慕凌渊撇嘴不信:“微歌怎么不回自己的房间?”
“公子已醒,主子是去看望若兰君的。”念十的声音从面具下闷声传来,她瞧眼楼下喧闹的客栈大堂,双手一拱朝男子道:“属下还有要事要做,将军请自便。”
语闭,慕凌渊就见这暗卫直接朝着楼下而去,身形一拐没入了客栈的后厨里。
奇怪,她跑去后厨作甚?慕凌渊咂咂嘴,感觉他什么时候都摸不清宋微歌这主仆几人的头绪。他晃晃脑袋,伸手就要推门而入。
念十让他自便,这也没说不能“自便”到若兰君的卧房内吧?
刚刚推开门,便听见宋微歌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若兰君,你是何时来到的樊阳城?”
“在下将消息传递给听雪楼时,就已在樊阳城数日了。”若兰君边咳嗽着边说,“起初只能查到蛛丝马迹,但有一日在下在一酒馆里瞧见了恩怨阁的人……”
“恩怨阁的人?”宋微歌反问,“不知若兰君……是如何知晓他是恩怨阁的人的?”
若兰君垂眸道:“当日在茴香居内,与我琴萧相攻的人。”
“可是身着白衣,头戴斗笠的?”宋微歌顿时蹙眉。
“正是此人——不过她身边还坐有一人。”
“哦?是谁?”突地,一道男音从宋微歌身后传来。这声音微微上挑,甚是好听,但却让宋微歌整个头皮都发麻了。
一回身,果然是慕凌渊。他此刻正靠在身后门边的雕栏柜上,好不悠哉。
“你是如何进来的?!”宋微歌咬牙切齿的瞪着他。
如何进来?慕凌渊努努嘴,用抱臂的一只手指指卧房的木门,意思是“当然是从门进来的”。
宋微歌还想怒斥他,可床榻上若兰君的咳嗽声将她的目光吸引了回去。女子端坐好坐姿,柔声向男子道:“我的暗卫已去为公子熬药,公子且待等等。”
若兰君摆摆手,深喘一口气,还未开口,可就被那柜前靠着的男子给抢先了去。
慕凌渊抱臂凝眉问道:“若兰君所说的在白衣女身边的人,可是执了一把钢扇?笑嘻嘻的貌似毫无危害?”
若兰君一怔,目光朝说话的那厢望去:“公子知道此人?”
“知道。”宋微歌待慕凌渊回答道,“此人似乎长期跟在恩怨阁阁主——也就是那白衣女身边,钢扇使得出神入化,武功极高。”
若兰君闭闭眼缓口气:“江湖上……从未听闻过此人。”
宋微歌听后啧口气,却突然一拍大腿问道:“对了,不知若兰君自‘无字十经’出事后,可有与梅兰君有过交往?”
“梅兰?”若兰君双目一愣,“梅兰身处大夏,与后宋路途遥远……这几月,我与他一次都未有过往来。”男子抬头不解地问道:“宋姑娘为何如此相问?可是梅兰出了何事?!”
宋微歌被若兰君这句话问的怔住。大夏?梅兰君是大夏人士?她情不自禁地看向那头靠着柜子站的玄衣男子。可慕凌渊似是没注意到她的目光,从那头弱弱飘来一句:“只怕此‘事’非彼‘事’。”
“哦?此话怎讲?”若兰君不禁立直起身子问道。
“在此之前,在下且先问一句——若兰君可与梅兰君交好?”慕凌渊蓦地严肃起来,不在懒懒散散靠着柜子站了,而是立起腰板走了过去。
若兰君闻音皱眉:“在下与梅兰……若说交好算不上,但也算是志同道合,偶尔会探讨交流,或是与之比试一番。”
慕凌渊点点头:“如此一来,想必这件事若兰君或许知晓一二。”
“哦?何事?”
男子舔舔下唇:“昨日,微歌的人前来禀报,说曾在樊阳城见到了梅兰君。”
若兰君听后却大惊:“梅兰身居地与后宋相隔遥远……他又爱游山玩水,没有一月半月怎能到达后宋!”
“所以若兰君并不知晓梅兰君何时来的后宋?”慕凌渊沉吟。
若兰君缓缓摇头:“这几月我一直在后宋彻查流水诗会的事儿,梅兰也一直在大夏,从未有过他离开居地的消息。”
这时,宋微歌适时插话道:“梅兰君是大夏人?”
榻上的白衣男子和柜前的玄衣男子同时望向她。若兰君点头解释道:“梅兰确实是大夏人……‘五字十经’流水诗会内的雅士遍布各国,每到诗会时才会千里迢迢聚到一起……不过每次相聚,梅兰都是和长霞一道而来。”
“魏长霞?”宋微歌瞬间抓住要点,“魏长霞也是大夏人?”
“正是。”
若兰君话音刚落,宋微歌和慕凌渊便相视一眼,女子接着问:“若兰君,不知你可知道如今流水诗会的现状?”
“在下探查到一点,似乎诗会和这恩怨阁有着数不清的关系……”若兰君蹙眉懊恼,“可是究竟为何有这种关系,在下还无法知晓。”
宋微歌在凳子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道:“那公子又可知,现下‘五字十经’中,各人的现状?”
若兰君闻音眯起双眼:“之前只道方兄的事,可最近……”他脑海里瞬间出现了一抹白色斗笠的影子。那身影分明是个女子,万万不可能和记忆中的人有什么重合,可此人就是如此的熟悉,所弹奏的琴音更是熟悉。
“最近如何?”玄衣男子抬眼见若兰君开始沉思,不禁开口追问。可榻上的男子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宋微歌见状,再次动动身子道:“如此,也就不瞒公子了……”若兰君闻声抬头,只见面前英气的女子眉目一竖,沉声道:“前段日子我这里收到过一则消息——‘五字十经’中,魏长霞,温羡,金子怡三人皆失去音讯。”
“失去音讯!?”若兰君大惊失色,“怎可会如此!?”
“我也不知,正在派人着手调查。”女子凝眉,“这三人失去联系的时候很突然……金子怡是后宋金家子弟,我曾拜访过金大人,可金子怡常年在外不归,也无人能知晓其人的下落。”
“魏长霞是大夏有名的谋士,对兵法的见解无人能敌……曾经听闻大夏皇还有意招揽入京任职。”慕凌渊随口附和着补充。然而这句话,却让宋微歌整个人一颤。
“大夏皇有意择选谋士入京任职!?”女子的声音突然拔高,吓得慕凌渊整个人一呆,回道:“我,我也只是听说……”
是不是听说,这人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宋微歌瞪了一会儿玄衣男子,平复好心情坐下方才微起的身子。
她现在已经不是“大夏”人了。身为后宋的江都王,她不应该对大夏的事如此的敏感……宋微歌呼出一口气,在慕凌渊疑惑探究的目光下继续问若兰君:“那不知这个温羡……可是……”
“在下并不知晓温兄过多的事情……”若兰君垂眸,“温兄常年行踪神秘,近几年更是如此……究竟身居何方,究竟是何人物,在下猜测,就算是流水诗会中与温兄相识甚好的雅士,也未必知晓。”
“这个温羡……竟如此的神秘?”宋微歌喃喃开口。
“可不!‘温羡’这个名字,除却曾经在‘五字十经’中有过耳闻,其余时刻均未听过。”慕凌渊动动耳朵,歪头思索了一阵,得出结论:“可为何偏偏是这三人失去音讯?”
“我认为这或许和方鸿轩失踪,有着莫大的联系。”宋微歌轻轻将一只手臂搭在屋内的圆雕花桌面上,“现在看来,这恩怨阁和‘五字十经’是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宋微歌细细回想着从一开始与恩怨阁交手,到被恩怨阁算计,再到如今的种种,她的脑子里面是一团混乱。
之前伏于树后与慕凌渊一同听到的话,意思是说恩怨阁阁主对她下达的追杀,是为了一己之私怨……可究竟是如何的私怨,竟能牵扯到她这位后宋的江都王。要知道,大夏如今最忌惮的就是江都王这个棘手的人物,而后宋所依托的也是她这么一号人物。恩怨阁竟然有意借大夏的手来除掉她这位异姓王爷,第一会造成的危害就是两国开战。而这开战之中,又是谁做翁得利,恐怕还要好好探究一番。
难道恩怨阁是为了从中得到什么“利”处?宋微歌苦思。可是,恩怨阁阁主一介女子,哪来的本事挑起这么大的战事?又哪来的私怨能从两国之中得到利处?
这事情……还真不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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