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向死求生

四周围的灯光很明亮，她却感觉一片昏暗。

前面的空间很广阔，她却觉得很狭隘无比。

室内的温度是最舒适的恒温，她却感到寒意凛冽……

花流年正侧坐在狭小的电梯中，背靠着金属壁，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电梯的门敞开着，面前就是视野开阔、物资丰富的安全阈。看得出来当初的设计者花了不少心思，安全阈很有家的感觉，有沙发，有录像电视，有书架，有咖啡机，还有毛茸茸的地毯和抱枕，装修的色调十分温馨，如果她能和哥哥在一起，两个人生活在其中或许也不错。

哥哥……

花流年的身形又缩了缩，内心中冰凉一片，身上更是阵阵寒意，遇到安全阈中的暖空气，更是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眼泪在刚才仿佛就已经干涸，花流年的心木木的，眼神空洞地盯住两脚间的地面缝隙，一时间大脑有些空白。

她没有起身，也没有离开电梯进安全阈，仿佛电梯狭小冰冷的空间更能给她安全感。

哥哥……

两个字仿佛魔咒一般，当思维停止，脑海里却又无意识飘起。

凝聚在花流年眼中的眼泪，又瞬间坠落。她沉寂如死的思维又顿时波涛汹涌，翻江倒海！

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他真的还好吗？他还……活着吗？在那么恐怖的机器人威胁下，还有生还的可能性吗？

为什么是她得救？为什么要把机会让给她？是不是说哥哥其实比起自己的命，更看重她？他还是很在意她的？

为什么这个时候还会想这些没用的事情？感觉真的好讨厌自己！

花流年的泪水不断落下，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安全阈，像个无助的孩子大声地哭出来。

明明她比哥哥没用得多，为什么他不自己先进来？

她曾经怀疑，哥哥是不是真的有草菅人命。

她曾经怀疑，哥哥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任何人。

她还曾怀疑，哥哥是不是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黑暗冷漠的心。

可是现在，所有的怀疑顷刻间崩碎。

花流年哭得无法抑制，她明明是离他最近、最应该相信他的人，可是……

如果哥哥知道，是不是会对她很失望？

如果他知道她这么想，会不会因此讨厌她？

如果他知道，还会愿意再拉着她继续走下去吗？

花流年忽然睁大朦胧的泪眼，抬起头。

不，她不要在安全阀。

她不要自己一个人可悲又可怜的活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否则她的余生都会生活在悔恨中。

花流年微微偏了偏头，再度看了一眼安全阈中丰富的物资，温暖的布置。

所有的灯光都因为她的到来而开启，可再温馨的环境，如果只有一个人，只会加倍孤独。

花流年站了起来。

其实她很怕死。她很怕，一上去就会面临无法躲避的攻击，会死。

可她忽然有些理解，某些古早时期文学作品里所描述的，悍不畏死的情形。

因为没有后路。

一个人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只比死更恐怖。

她要辜负哥哥的好意了。

花流年擦干脸上的泪水，告诉自己：你可以，花流年。现在是该你独自面对的时候了。

她从地上捡起花锦年之前一道扔进来的枪支，攥在手心，神情坚毅，重新关上电梯门，电梯上行。

她紧贴在电梯侧面，举起枪，深呼吸，安静的狭小空间里只听到她沉重的呼吸。

突然间，“叮！”电梯到达提示音响起。

开门的瞬间，举枪，射击！

“哒哒哒！”

一连三枪，毫不犹豫，迅速无比。

子弹飞快从电梯内射出，笔直射向对应的走道上。

谁也没有料到，原本是仓库墙壁的地方会突然出现一道门，更不会想到，电梯门打开，毫无预兆地从中射出三枚子弹。

正因为没想到，所以争斗中的众人并没有注意到，唯独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方可水看到，惊叫提醒：“何想！”

何想听到喊声，几乎是身体快过脑袋的，瞬间偏头侧身。

“哧！”子弹堪堪擦过何想的耳际，直中他身前赶来追击的强化人。强化人脖子中弹，顷刻间飚出一缕血线，立刻惊恐地捂住脖子后退，可大动脉被射穿，又哪里可以轻易按住，更何况旁边杀手趁虚而入，直接解决掉他。

何想讶异转头，看向子弹来处，恰好和刚刚定睛看清楚情况的花流年对上视线。

花流年顿时感到后怕：“何想？”等看到何想没事，眼泪再也忍不住，朝何想奔去。

何想额角一跳：“小心！”

花流年出电梯太仓促，以至于没有注意到电梯侧面已有人暗中埋伏，一左一右，同时朝她出手。

花流年微微一怔，就在她怔愣之间，“嘶嘶！”仿佛被利刃瞬间斩断，两名夹击者的胳膊泼洒着鲜血飞入空中，飞过花流年的眼前，“砰砰！”王重速度稍慢，立即踹翻两名断臂惨叫的袭击者，同时瞪了魍魉一眼。

魍魉收回丝线，轻轻一弹，血珠挥洒，丝线又晶莹剔透，仿佛不染杂尘。他毫不犹豫转身加入战局，根本不理会王重的态度。

王重目光一沉，这帮疯子根本只听何想的招呼，他转头关切问道：“大小姐，您怎么会在这儿？花总……”

“何想。”花流年并没有太多关注王重的问题，而是直接看向已经飞奔到她面前的何想。王重目光一暗，心中的喜悦瞬间沉下去，沉默地退到花流年身后，做一个尽责少语的护卫。

“你没事吧？”何想扶上她的肩膀，大致看了一下她的情况，发现只是有些擦伤和摔伤，伤势不算重，“花锦年呢？”

“哥哥，哥哥他……”说起花锦年，花流年又红了眼睛，她努力吸了吸鼻子，皱眉强行将泪水抑制，虽然思维混乱，但尽量简单将情况跟何想说了说。

花流年说得断断续续，但何想却听得明白：“你是说他把你推进电梯后，他自己留下来对付人形机器人？”

“没错，哥哥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花流年紧咬嘴唇，下颌轻轻颤抖，不想说错花锦年出事的话来。

何想心中叹息一声，偏头问道：“伪装者呢？”

“我在。”伪装者悄无声息地出现。

何想环视四周：“周围有发现什么吗？”

伪装者目光奇异地瞟了何想一眼，忽然觉得，青者会看上他还是有道理的，在任何情况下都思维冷静，逻辑清晰，并且知人善用：“附近有不少打斗的痕迹，以金属链刮痕与枪支弹痕为主，另外九十米外有个红灰色的区域，虽然似乎紧急冷却过，但有残余高温，地面上有一块厚实的金属板。打斗痕迹在红灰色区域截止，再往后又过了几十米才接上。对了，还有个被扒了衣裤的工作人员尸体。另外，周围的监控设备都被人为毁坏，但具体数据，恐怕还是智脑更清楚。”

智脑接话：“仓库区的监控被破坏得太彻底了，而且有时间顺序。追踪的机器人不会刻意破坏监控，必然只能是花锦年破坏的。保守估计，花锦年有60%以上的可能逃出去了。”

“60%？”听到判断，花流年不知道自己心中是喜还是忧，“他现在会去哪里了？”

智脑耸耸肩：“这个就不得而知了，这家伙躲藏功夫还挺不错的。监控被破坏线路有好几条，但是一直没有露过身影。”说着，对伪装者开玩笑道，“我感觉这家伙有做你徒弟的潜质，要不要考虑收个弟子？”

伪装者笑道：“我学费很贵的。”

“我们去找他好不好？我不放心他……”花流年抓住何想的手，急切道。

何想看了看她，说道：“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为什么？”花流年急道。王重也猛地抬头，目光尖锐地看向何想。

何想说道：“目前集团内部太危险了，先离开再做打算。”

“不！”花流年想也不想就拒绝。

何想的神色骤然严厉，喝道：“难道你要因为你一个人的任性，就让所有人都陪你陷入危机乃至丧命？你还嫌死的人不够多？”

花流年瞬间如遭雷击，呐呐开口：“我……不是的，我……”

“何想！”王重怒急，何想算是哪根葱？凭什么敢对大小姐这么说话？只可惜他还未动，旁边樊力一把抓住他的脑袋，将他拖到一边，禁止他开口。面对樊力的蛮力，一旦被擒住，王重根本难以反抗。

何想抓住花流年的肩膀，十分用力，厉色道：“你睁开眼，看一看全有集团的现状。比起花锦年，拥有宝物吊坠的你对黒仙传人来说显然更重要，只要你一天还在集团内，一天还没被抓到，全有集团就要一直乱下去。到时候可能寸草不生，你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何想继续道：“如果跟你在一起，花锦年绝无可能逃得掉，但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照顾得了自己。你明白吗？”

花流年微微一颤，想起哥哥强硬地把她塞入电梯中的模样，忽然低声道：“我真的那么没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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