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梦境
黄沙，夹着呼啸的狂风，扑打在伊达尔的脸上。
伊达尔躺在沙地上，愣愣地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变成灰色的天空，脸上挥来打去的沙硕，似乎告诉他又一次回到了这里。垫在脑后手臂，挡在脸前，伊达尔此时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闭一下眼都可以睡着的吗……
从地上爬起来，伊达尔熟练地拍掉沾在身上的沙子，向远处望了一眼。拍打的手，突然一停，他如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望向远处的双目，缓向到了掌前。
‘手指的伤口……消失了？’
数分钟前还在发痛的手指，已经恢复原样。本被鲜血沾染的五指，连渗血后在指缝处残留的血迹也没有留下。
“今日，你来的很早啊。”
与平常一样，那道清冷的声音再次从四周响起。每当伊达尔进入梦境，这个声音便会出现，与祂交谈。以及……
“那么，要签订契约吗？”
不厌其烦地说出让自己献出灵魂的契约。
“在那之前，我想问你一件事。”
每次的拒绝，伊达尔都会在随后的时间里被无尽的风沙淹没，直至清醒。可这一次，伊达尔有些其他的想法。
“你是谁，这片荒漠又是哪里？”
从第五天开始，这个声音便开始关注伊达尔。无论是四处的风沙，还是更加恐怖的沙暴，都是与这个声音相遇后才逐步出现在这片荒漠中。
“人类，与我签订契约吧，我可以让你离开这里，但你要献出灵魂。”
这是伊达尔与祂最初相遇时，祂与伊达尔的对话。
在伊达尔明确表示拒绝后，他便开始了长达一个月的受苦之旅。从最开始的风沙，到之后的沙暴，最后到昨晚即使躲入岩石也无法躲闪的黄沙……伊达尔感觉如果自己再不做点什么，说不定哪天刚一进来就直接被一团龙卷风糊脸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知因为何种原因，这道声音似乎只是在戏弄他，却从没下过杀手。无论是无法动手还是祂仅仅为了寻求乐趣，但在一个月内，伊达尔也差不多摸清了这个声音的大概性格。
“我是谁，对于你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出现在了这里，而且愈加频繁。”
祂，回答了伊达尔。
一丝笑容，滑入嘴角，虽然伊达尔至今也无法知道祂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在一个月的相处中伊达尔也知道这道声音除了不会对自己下杀手外，祂对于有意义的问题，无所不答。
‘不过，这句回答的意思……’
听着声音的回复，伊达尔突然感觉到了几分不妙。
“你的意思是，我会在睡梦中进入这里与你没有关系？”
“是你，让你进入这里。”
简单的回答，这个声音有些厌烦了。
我自己？
皱起眉，伊达尔不知是否要相信声音的解释。虽然祂没有骗自己的必要，但以其之前的行事风格，光凭几句话，伊达尔根本无法判断这句话的真伪。思考了一会，他仰起头，对向天空。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一切为什么从上一个月才开始出现？而且，就算是我自己进入这里，可之前明明都是晚上为何今天会提前到中午？”
午觉，伊达尔之前也不是没有补过。毕竟每天晚上在这片荒漠受苦，中午如果不睡觉，他的精神根本无法承受。而事实也证明只要不在晚上，处于白天的睡眠是不会将伊达尔拉入梦境的。
唯一可惜的是，伊达尔就算一整个白天都在睡眠中度过，当时间来到晚上，他也会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进入梦境中。所以伊达尔在第一周尝试了两次后，便放弃了颠倒生物钟的想法。
“或许，是黑暗吧。”
“黑暗？”伊达尔愣了一下，但那个声音并不想他快速恢复过来。本是随处飘荡的风突然找到了方向，一股脑的向东北方涌去。
狂暴的巨风掀起黄沙，甚至带起天空的云层，从伊达尔身旁翻涌而过。阴影，尾随着伊达尔耳边的风声，漫步于整片荒漠。
四处肆虐的沙暴遮蔽了伊达尔的视线，无数沙硕随着沙暴蜂拥而起，拍打在他的身上。用双臂挡在脸前，伊达尔勉强睁开一只眼，从布衣的间隙间，他看到之前那个黑影，向他的位置慢慢走来。
“你说的黑暗，到底，是什么？”
张开嘴，将压在喉咙的话吐了出来。伊达尔紧盯着眼前的黑影，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还未说出下一句，他的嘴中便已塞满了沙子。
“黑暗，也可以说是归属于混沌的力量，在这一个月里充斥着你所生活的地方。正因如此，与混沌能量接触的你，才会在无意识中步入这个世界。-至于今日你为何进入这里，或许只是因为你接触了这片混沌的根源。”
清冷的声音没有因为风声而模糊，反而变得更加清晰。
“另外，关于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因为……”
黑影，由小变大，最终停在了伊达尔的面前。但因为风沙太大，即使祂已经站在了伊达尔的前方，他也无法看清这个黑影的面貌。
“这里，是死者的世界。”
沙硕组成的屏障中，一只苍白的手指，点入伊达尔的额头。瞬间，肆虐的风沙消失了，伊达尔的眼前，本是荒芜一物的沙漠，无数的白骨，缓缓浮现。
骨爪，穿出黄沙，白色的亡骨，盖入黄沙，为这片荒漠填上了另一道色彩。
沙硕顺着它们的肋骨，滑出落入沙地。伴随着耳旁一道又一道恼人的摩擦声，无数空洞的眼睛，对向了伊达尔的视线。
“回去吧，你已经到了归家的时候。”
点入额头的手指，微微用力，将伊达尔推了出去。就如得到了指示一般，所有骷髅拔出布满黄沙的武器，张开嘴巴，发出了诡异的嘶吼。
“对了，归家时，请小心身后。毕竟，黑暗最喜欢的时间，不就是夜晚吗？”
黑影的声音，出现了几分玩味。祂似乎预见了什么，却不准备与伊达尔明说。
“等等，你说的是……”
还在向后坠落的伊达尔话还未完，之前消失的眩晕感再次涌出，占据了他的大脑。点点翠绿，浮现在骷髅们的脚边。等他反应过来时，已是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