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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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世

齐姝尚未从腹部被刀刃刺穿的疼痛中反应过来,一睁眼便看到了自己毛茸茸的爪,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又成为了什么东西?

“小姝?”听到有声音叫自己的名字,齐姝这才抬头看去,发现一只纯白色的狐狸看着自己,齐姝愣了一下,这只狐狸以为齐姝不理会自己了,不由得跳进了齐姝的窝里,将嘴里叼着的猎物放在了窝边,道,“生哥哥的气了?哥哥错啦,小姝别生气了。”

齐姝试探性的伸出了自己的爪爪,果然是白色的小梅花爪,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只见眼前的大白狐狸歪了歪脑袋,试探性的问道,“小姝?你怎么了?”

对于为什么狐狸会说话这点,齐姝选择性的忽略了,只是有些好奇的抬起自己的爪子挥舞了一下。

大白狐狸见齐姝半天不说话,便绕着洞穴转了两圈,旋即跳了下来,走到了齐姝的面前,蹭了蹭她,道,“别生气,哥哥给你抓猎物去,好不好?”

大白狐狸的尾巴从齐姝的鼻子上晃了过去,弄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开口道,“困了。”

她是真的很困,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眼睛仿佛睁不开一样,她费力的看着大白狐狸,竟然从它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担忧。

齐姝实在撑不住,闭上眼睛,趴在窝里睡了过去。

“哎?小姝?”大白狐狸见齐姝阖上了眼睛,它无奈的绕着齐姝走了两圈,然后轻轻一跃,便跳到了窝外面,轻轻嗅了嗅雪地里残留的味道,它转头道,“小姝,哥哥给你抓点吃的来,你别往外跑。”

它也不管齐姝有没有听到,迈着腿便往不远处的小树林里跑去,在雪地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而这些脚印很快便被大雪盖住了痕迹。

齐姝再次醒来的时候,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仿佛就在它的身边,它一睁眼,便看到离自己的脸就差一点点的小鸟尸体。

齐姝吓得背上的毛都险些炸开,整个尾巴都竖起起来了,毛茸茸的,看上去像是一团子棉花。

“你干什么?!”

“给你吃的啊……”

大白狐狸显然有些茫然,它看着齐姝好一会儿,随后跳进了窝里,用鼻尖蹭了蹭这鸟的尸体,道,“小姝,这大雪封山,没什么猎物愿意出来,只有鸟吃了,其他的猛兽也都会出来猎食,最近我们要小心点。”

齐姝往旁边挪了一下,这鸟的尸体实在是有些可怕。

花了大半天的时间,齐姝终于接受自己似乎又变成了一只生活在野外的小白狐,而且自己还有个哥哥。

她想起自己那位亲生哥哥,就忍不住想要摇头。

齐姝和大白狐狸生活了一段时间,将周围地形摸熟悉之后,也开始自己捕食猎物了,偶尔会两只狐狸一前一后的夹击猎物。

这山林生活,的确是解放天性,虽说天敌很多,凶猛的捕食者也很多,但是这野外没有勾心斗角,反而生活的舒舒服服。

大白狐狸的性格的确很温柔,像是兄长对待妹妹一般的对待齐姝……听大白狐狸说,他们的确是兄妹。

原以为日子会这样平淡的过去,直到有一天,齐姝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味,这血味似乎是有点熟悉,她探出脑袋,四处张望的时候,忽然看到大白狐狸往这边跑来,齐姝尚未喊出声,便见它顿住了脚步,深深的看了眼她后,便一转头又跑回了树林里。

齐姝愣了愣,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猎户的声音,大喊道,“这边有一只白狐狸!纯白的,难得一见!一定能卖上好价格!”

齐姝虽然有了狐狸的身体,但是却拥有人的灵魂,她自然知道这群人心里在想着什么,而目光落在大白狐狸跑远的雪地里,发现上面有些淅淅沥沥的血迹。

她哥受伤了。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齐姝知道这只大白狐狸就是她的哥哥,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只能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但是现在她哥正在被猎户追杀,而且还受了伤,齐姝现在才明白大白狐狸最后看她的那一眼,是道别。

齐姝立刻爬出了洞穴,想要从侧面绕过去,然后去找她哥。

却不想刚走没多久,便听到一声惊呼,道,“这里有只小狐狸!幸好我看到了,不然可就被马蹄给踩死了。”

齐姝倒是想快速逃走,可惜被身后几人用弓箭拦住,这几人箭法都不准,齐姝如果乱跑,保不齐还真被射中一剑,只好待在了原地,待他们走进,就想逃走。

反正这个距离,他们也没法快速搭弓放箭。

她算盘打得倒是好,计划也没错,面前的确是三个人,两女一男,齐姝准备撒腿逃跑的时候,却不想被人看破了意图,直接拦住了去路,被提了起来。

她无力的挥舞着爪子,虽然知道无济于事,但是并不影响她的求生欲。

“你倒是聪明。”一声轻笑声自身后响起,齐姝身子一僵,这声音莫名的熟悉,它转过头,便看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面容,但是却给她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仿佛深入灵魂了一般,看到这人的时候,她的整个灵魂都产生了悸动。

“本王倒是没见过这样聪明的白狐狸。”这人笑了一声,反手将齐姝牵制住,旋即抱在了怀里,道,“今日倒也算是幸运,获得一只雪狐,倒是可以养在本王的院子里了。”

他便是当朝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权势滔天”、“权倾朝野”这两个词,仿佛就是专门用来形容他的,听闻太宗在世时,曾形容他是“文可提笔安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的才能。

新上位的皇帝倒也忌惮他,但是到底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毕竟这位摄政王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关于他的传说,就算是说上三天三夜,恐怕也是说不完的。

而现在,这位摄政王正提着小狐狸,笑道,“收了吧,今日就这样,本王也算是收获颇丰,纵然夺得头筹又如何,难道能比得上本王的这只爱宠吗?”

他既然这样说,另外三人自然不敢反驳的。

齐姝一路都想挣扎,却被这人死死摁住,就在齐姝一转头,即将咬到他手的时候,这人忽然开口笑道,“你可得乖乖的,不然你的牙可就保不住了。”

齐姝僵硬了一下,收回了獠牙,老老实实的趴着了……既然现在逃不出去,只能静待时机,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特别心慌,迫切的要看到那只大白狐狸。

到了山下,群臣道贺,狩猎结束时,皇帝站在狩猎台上,笑道,“朕新得了一个宝物,乃是周围猎户所赠,朕拿出来,与各位一同赏玩。”

东西刚刚拿出来,太监端着盒子从摄政王旁边过去,齐姝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混着极其浓烈的血腥味,她心中忍不住咯噔一声,焦急的探出了脑袋。

然而,当她从摄政王的怀中探出头时,便瞧见这皇帝已经从盒子里取出了一块雪白的狐皮,上面还沾着鲜血,是一整块的狐狸皮,齐姝一眼辨认出了这是她的哥哥。

齐姝登时就要跳出摄政王的怀里,却被他一把摁住了脑袋,不等齐姝挣扎,摄政王的声音便传入了她的耳中,他道,“别动了,等会被皇帝看到了,又得又麻烦……那个是你兄弟姐妹吧?如果你不想步入后尘,便不要动了。”

齐姝果然不动了,她狭长的狐眸里掠过了深深的恨意,獠牙已经露了出来,只是可惜,还是略显稚嫩。

摄政王忍不住诧异了一下,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怀里,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竟然如此通人性,本王都怀疑是山中精怪所化了。”

齐姝眼睁睁的看着那块狐狸皮被当做战利品一般,被众人观看,他们向皇帝恭贺,而猎杀大白狐狸的猎户则是获得了一笔丰厚的赏金。

狩猎结束后,齐姝被摄政王带回了王府之中,养在了王爷的卧室,这一样,便是三年,她也终于从一只幼狐长成了一只皮毛雪白的大白狐狸。

跟她哥十分相似,甚至更加灵动一些。

王府中人难得见到王爷这么喜欢一只小动物,于是对她非常好。

王爷每次下了早朝,就会急匆匆赶回来抱抱他,也许是习惯了,被抱多了,自然就有安全感了。

“皇帝还是猜忌本王……”摄政王坐在塌边,齐姝正趴在他的腿上,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他道,“猜忌便猜忌吧,只有他先动手,本王才有足够的礼遇去逼宫……这天下之主的位置,谁不想做?本王也是也看中了。”

摄政王的狼子野心,朝野皆知。

皇帝忌惮,却也毫无办法,只能明里暗里的威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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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姝曾经见过朝堂之上兵不血刃的争斗,也见过后宫佳丽藏于美色之下的狠辣手段,但是唯独,她从未见到过逼宫。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逼宫的场景。

将士们闯入皇宫,一瞬间御林军全部倒戈,原本高高在上的皇帝跪倒在地,皇后的凤冠早已歪斜,珠串洒落一地,平日里威武庄严的宫殿上,满是宫人的鲜血和尸体。

齐姝被摄政王抱在怀中,她只看了一眼,便缩回了怀里,对这一切都没有兴趣。

不管是皇帝的求饶,还是后妃的献媚,在齐姝眼里都如同枯骨在动,她始终忘不了就是眼前这个穿着龙袍,涕泪横流的男人,将她哥哥的皮毛握在手里。

处理完了这些事情之后,摄政王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他垂眸看着下面众人,笑了一声,道,“本王并非洪水猛兽,不必如此拘谨。”

齐姝闻着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心道,你把这衣服换来再来说话,说不定会更有信服力。

摄政王,不,现在的新帝,新帝登基,普天同庆,当初血洗皇宫的事情仿佛都被掩藏在了历史的洪流之中,再也没人提起。

齐姝看着皇帝每日忙于朝政,臣子们劝他进行选秀,充实后宫,却被他以各种理由驳回,最后那些元老们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纷纷跪倒在宫殿之上。

皇帝一手扶额,叹了口气,道,“西海战事吃紧,北方大旱,南方水灾……怎么有心思来选秀?”

他在位期间,推崇改革,任用贤臣,将一切都打点的妥妥当当,唯独没有子嗣后代,齐姝看着他头上开始有了白发。

“听闻古代殷商纣王宠爱妲己,而这妲己乃是狐狸所变……”皇帝认真的逗弄着齐姝,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变成人给朕看?”

齐姝就差翻个白眼了,她可不会败在了皇帝的花言巧语之下,毕竟这位明明就是拿她做幌子,自己不想选秀,偏偏把责任都怪到了自己这只小狐狸头上。

更何况,她才多久的道行,怎么可能变成人呢?

齐姝在皇宫之中,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她知道很多人都在暗地里看着皇帝,他们不怀好意的目光让齐姝背脊发凉。

皇帝的治国才能毋庸置疑,在位三十三年,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更由于他骁勇善战,曾五次带兵出征,得胜回朝,于是再无边疆部落敢挑衅于他。

可惜,直到最后死去,后宫都空无一人,只有一个传说中狐媚惑主的狐狸,而这只狐狸在皇帝死后第三日便不见了,再也没人见过它。

相依为命的感觉,让齐姝明白了何为信任,这也是她唯一善终的一世。

*

“齐明正虽然醒了,但是中风之后,他算是瘫痪了,治愈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左晋笑了一声,将医院的检查报告放在了齐姝的在桌子上,她随意扫视了一眼,将手中的课本资料整理完之后,往后靠了一下,道,“你再来早点,说不定能听到我们院系最有名的教授讲课。”

“那太可惜了”。

齐姝喜欢左晋,因为他知趣又强大,跟聪明人在一起,总会觉得舒服,不至于让自己难受的。

“当初的证据收集的差不多了,前段时间让人整理了一下,如果不出意外,就凭手上的录像,就能判处齐明正死刑了。”齐姝唇角微微扬起,眼底略带阴沉,她道,“我想齐总一定很意外,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居然也会被人翻出了老底,不过这世事本就无常,谁能猜得到呢?”

“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当初那位律师把信给了你,相当于把财产都给了你,可他到底拿走了什么?”

齐姝也是这么想的,她道,“难办。”

撇开律师不说,齐姝也得去解决一下齐明正的事情,她本想继续吊着齐明正,看看后面还能弄出哪些尾巴来,但是现在看起来,如果继续装聋作哑,反而会夜长梦多,不如先解决一个是一个。

“除此之外,我还想让苏亦柔知道这件事情,外公是她的父亲,她有知情权。”齐姝开口说道。

“而且,你也很想知道,苏亦柔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她不知道,那她的确应该有知情权,如果她知道……那她……真让人难以理解。”左晋顺手接过了齐姝递过来的书,他道,“在外面的一个馆子定了饭菜,上次听左初说,那家饭菜不错,可以去试试。”

“下馆子?”齐姝笑了一声,道,“我以为你不会去的。”

“我上大学那会儿,经常和朋友一起下馆子,后来毕业了,倒的确是没去过了。”左晋走在前面,他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么多年,身边的人不停地换,来来往往也不少人了,幸好遇到了你,不然不知道还得流浪多久。”

左晋将车门打开,齐姝坐进了副驾驶,旋即左晋关上车门,走到了一旁,上了驾驶座之后,他说道,“今天晚上吧,苏亦柔就会知道一切了。”

“我宁愿她什么都不知道,至少这样,她作为老爷子的女儿,也只是一个不知情者,而并非帮凶。”齐姝眯缝了一下眼睛,眼底隐隐透着不善。

两人开车前往巷子里的一家菜馆,说是菜馆,实则并不小,且里面用餐的多是学生,左晋带着齐姝一进去,里面的人便认出了左晋,笑着道,“多久没见你了?今儿倒是有空来了?这你朋友吗?”

左晋轻轻揽住了齐姝的肩膀,笑道,“女朋友。”

那人诧异的看了眼左晋,旋即又看了看齐姝,笑道,“难怪,我就说你在大学,谁都看不上,原来眼光这么高。”

这人带着两人去了最里面的包厢,道,“今儿这顿饭,算是我请了。”

齐姝礼貌的笑了一声,等这人走后,齐姝看了眼左晋,道,“今天的你,和以往不太一样。”

“因为这个是朋友,以往的那些人,顶多算作合作伙伴。”对于界限,左晋一向分的很清楚,他笑了一声,道,“我估摸着,李景耀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躲过了重重算计,最后是栽在了齐简的手里。”

“就让他们互相祸害吧。”对于齐姝而言,这两个都不算是什么好东西。

晚上,苏亦柔给齐明正喂了一些粥饭,又去看了眼齐简,齐简一直都未曾醒来,医生说会醒来的几率太小了,希望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苏亦柔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像现在这样心力交瘁过,她一边看着齐简,一边掉眼泪,道,“齐简,你听妈妈的话,要早点醒过来啊,你爸爸已经中风了,公司也快垮了,妈妈不能再没有你了。”

只是这话能不能传到齐简的耳中,还是个未知数。

她倒也时常给齐姝打电话,只是听到的都是忙音,估摸着齐姝已经将她拉到了黑名单里面,她也想去找齐姝,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迈不出这步,她亏欠齐姝的太多了,要用什么样的脸面去找齐姝?

至于齐媛媛,苏亦柔很久没有听过她的消息了,自然也不会去联系她的。

将一切都收拾好之后,忽然听到了门口的敲门声,苏亦柔抬眸看去,只见一人西装革履的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公文包,微笑道,“请问是齐明正先生的病房吗?”

苏亦柔起身,道,“是,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浩丰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我叫做张希,因受到委托,所以来这里送律师函了。”张希笑着从公文包中拿出了律师函,苏亦柔将信将疑的走了过来,结果律师函,问道,“是公司的事情吗?”

“这倒不是,是状告齐明正先生谋财害命一事。”张希说道。

苏亦柔手中的律师函抖动了一下,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张希,问道,“你说什么?什么谋财害命?”

张希似乎早就预料到苏亦柔会这么问,他笑了一声,道,“您看一下律师函里的内容就知道了,我还有其他事情,就不打扰了。”

张希走后,苏亦柔看着手中的律师函,心中涌上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感,而她尚未打开,便听到身后传来了齐明正哼哼的声音,她一转头便看到了齐明正死死的盯着她手中的律师函。

“明正……刚刚一个律师把这个交给我的,说是……说是给你的,说是你谋财害命。”苏亦柔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道,“别着急,别着急。”

齐明正怎么可能不着急?没人比他更加清楚那律师函里到底是什么。

苏亦柔将律师函递给他之后,他便用力握在手里,安抚的拍了拍苏亦柔,他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这样了。

苏亦柔心中虽有疑虑,但见他这样,倒也没有再多问。

到了晚上,齐明正睡着之后,苏亦柔半夜翻来覆去,脑海里总是想着那封律师函,她想了想,还是起身走到了齐明正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将信件从齐明正的手中拿了出来,走到病房外的走廊上,借着走廊灯拆开信件,看着里面的内容。

好一会儿,她面色一变再变,最后几乎惨白的吓人,手不停地抖动,信封掉落在了地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喃喃呓语,低声道,“这不可能啊,老爷子是病死的,怎么会跟明正有关系呢?这一定是诬陷……对,这一定是诬陷。”

纵然她这样说,可总忍不住想起了白天律师信誓旦旦的模样,又想起齐明正异常的反应,忍不住低头看着落在脚边的文件,她蹲下身子,靠着门,将文件一点一点的看,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是不愿意相信齐明正和苏老爷子的死有关,如果齐明正杀了苏老爷子,那她岂不是嫁给了自己的杀父仇人?

她险些哭出了声,又慌张的捂住了嘴巴,紧张的朝着病房里看了眼,见齐明正还在睡觉,便捂着嘴低声哭了起来,这些日子给她的压力,几乎要将她给压垮了,如果这封信里面所说的都是真的,那她真的承受不了这个打击了。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后悔过,如果当初知道抱错了孩子后,她就把齐媛媛还给刘敏,把齐姝养在身边,那她现在是不是正享受着天伦之乐,还是那个所有人都羡慕的齐夫人?

苏亦柔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反反复复的拨通着齐姝的电话,可对面传来的都是忙音,她蹲坐在地上,忍不住咬牙低哭出声。

这一夜,她是睡不着的。

第二天,她直接去找了那位律师,去了事务所的时候,律师正好在那里,两人坐在办公室,律师给她倒了杯茶,道,“齐夫人的眼睛看上去有些肿,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吧?”

苏亦柔勉强的扯了扯唇角,她道,“你给我的信封里说,说……我老公杀了我的父亲,夺得了苏家的财产,你有证据吗?”

“证据自然是有的,不然也不会向法院起诉。”律师笑了一声,将电脑里的证据直接调了出来,他道,“按道理,这些证据本不应该给您看的,但是鉴于您和齐先生以及苏老爷子的特殊关系,所以可以给您看,希望您能接受现实,节哀顺变。”

律师十分贴心的将门关上,然后坐在了一旁,看着苏亦柔将所有的证据一点一点看完,甚至还有录音录像,当她看到刘敏惨死的模样时,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干呕了出来。

“如果您还存有疑问,不妨看看这个。”律师将齐姝给他的证据拿了出来,正是齐明正在苏老爷子去世前的日程计划,以及他出入医院的记录,还有在苏老爷子住院期间,苏宅失窃时的记录,当一切一切的证据全部对上时,苏亦柔的脸上血色尽失,她愣怔的看着电脑,恍恍惚惚的站起身,往外走去,律师不放心的跟在了她的身后,只见她没走几步,便一头晕倒在地了。

齐姝正在上课的时候,手机的屏幕亮了一下,她看了眼之后,便戴上了蓝牙耳机,接通了电话,就听到张希说道,“齐小姐,您让我们办得事情,我们已经办了,齐夫人刚刚晕倒送往医院了。”

“是吗?”齐姝低语了一声,她抬眸看了眼正在上课的老师,唇角微微扬起,拿着手机从教室后面走了出去,站在安全通道旁边,说道,“办得很好,法院那边继续。”

“好的,齐小姐。”张希笑着回道。

挂断电话之后,她仔细的想了想,玩转了两下手机,低声笑道,“看来,你并不知情啊,这样也好,至少……你不是帮凶。”

虽然确定了苏亦柔并非帮凶,可齐姝依旧高兴不起来,活人做的事情再多,可死去的人,也无法再活过来。

苏亦柔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医生从外面推门进来,说道,“你是由于情绪波动太大,所以才会造成晕倒,我们为你做了身体检查,倒也没什么大事,好好修养就可以了。”

苏亦柔坐在病床上,并未有什么反应,像是根本听不到医生的话,医生顿了顿,开口问道,“苏女士?苏女士你怎么了?”

见苏亦柔一点反应都没有,医生凑了过去,再次为她检查了一下,却没有发现问题,只好摇了摇头,道,“那您先休息一下,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叫我们。”

医生走后,苏亦柔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她茫然的看了眼病房,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的婚戒尤其显眼,她咬着牙将婚戒摘了下来,可由于长期佩戴婚戒,手指上已经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她拼命的揉着这些印记,似乎是只要这些东西没有了,她和齐明正只见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但是无论她如何用力,手指都被揉得通红,那些痕迹依然没有消退下去。

苏亦柔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床上,崩溃的大哭。

一整夜,她都没有睡着,也没去看齐明正,第二天一大早,便去了齐明正的病房外面,却没想到齐明正已经醒了,他见到苏亦柔,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说不出话来。

苏亦柔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齐明正的身边,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齐明正,这枚戒指放在了齐明正的掌心,她看着齐明正略显诧异的目光,开口道,“我无法嫁给一个杀死我父亲的人,这会让我感到生不如死。我爱你,但我也恨你。”

她对齐明正的爱是真的,否则不会当初即使违背老爷子的命令,也要执意跟齐明正在一起,但她恨齐明正也是真的,铁证摆在了面前,容不得她忽视……她如何去原谅一个杀死自己父亲的刽子手?

齐明正完全没想到苏亦柔会知道这件事情,他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焦急的看着苏亦柔,手用力想要挪动,却丝毫动弹不得。

苏亦柔就站在他的身边,看着齐明正,道,“你真让我绝望。”她转身出去的时候,甚至将门给轻轻关上了,齐明正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能挪动一点,嘴里发出骇人的喊叫声。

这么多年,他拼命藏起来的真相,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苏亦柔并未离开医院,而是去了齐简的病房,她没有踏入病房里面,只是站在外面看着齐简,好一会儿之后,又用手机打电话给齐姝,不出意外,还是忙音。

苏亦柔叹了口气,她将手机放在了门口,径自走向医院顶层的天台,而路过她身边的医护人员,没有一人察觉到她的异常。

她表现的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的不像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人,就像是往常一样,没什么不同。

齐明正跟苏亦柔结婚这么多年,早已了解苏亦柔的性子,他拼命的想要引起医护人员的注意,但他又无法动弹,只能用力挪动,终于将旁边的杯子给打翻了,水杯落在地上,摔碎了,这声音才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医生推开门急急忙忙走了进来,道,“这是怎么回事?”

“啊啊啊……”齐明正想让他们去看看苏亦柔,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嘴里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医生护士都一脸茫然,而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便听到外面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医院楼道里开始慌乱起来,有人说着,“有人跳楼了!”

齐明正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拼命的转头看向窗外,一口热血喷洒了出来,整个人都直接昏死过去了。

*

“晚上去哪里吃饭?还是上次那家?”左晋的车停在校门口,齐姝一出来,便看到了他的车,笑道,“你想去哪家都行。”

“那就上次那家吧,我看他们家的饭菜挺合你胃口,难得你有喜欢吃的东西。”左晋笑了一声,将方向盘左转,一脚踩在了油门上,往之前的那家饭店去了。

到了门口时,左晋将车停下,带着齐姝往上次的包厢走去,进了包厢之后,齐姝忽然开口道,“你今天看起来有些不对劲,是想跟我说什么吗?”

左晋为齐姝倒了杯水,他道,“苏亦柔自杀了。”

齐姝闻言,抬眸看着左晋,许久没有说话,好一会儿之后,她伸手拿了那杯水,轻轻抿了一小口,低声道,“嗯。”

“你不用想太多,这本就跟你没什么关系,虽说老爷子的死,苏亦柔没有参与,但是却是她造成的,她会自杀,意料之中,却又在情理之中。”

齐姝闭了闭眼睛,旋即睁开道,“我会难过,是因为她是我的生母……齐明正呢?”

“吐血晕过去了,医生说,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左晋顿了顿,开口道,“别想太多了,虽说和预料的有些不一样,但到底为老爷子讨回了公道。”

齐姝吃完饭后,左晋便将她送了回去,只是在路上时,她忽然说道,“齐简的治疗,继续吧……我跟他们之间的恩怨,到此结束,至于齐简能不能活,能活成什么样子,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了,跟我再无关系。”

左晋笑了一声,道,“好。”

只是将齐姝送回去之后,左晋刚准备回家,便在路上似乎看到了左初的车,他稍稍放慢车速,发现果然是左初的,便打了个电话给左初,道,“你还感冒,出来干什么?”

“遛弯。”左初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

左晋皱起了眉头,道,“都大半夜了,回去休息,前两天医生才说你继续咳下去,指不定就要咳成肺炎了。”

“你就不能盼着我好点?”左初语调略微上挑,旋即道,“哥,晚上回去我有点事找你,我先挂了,还在开车呢。”

其实就算是左初不提这个事情,左晋也得好好跟她聊聊了,毕竟秦二和她的关系比较深,而这件事情关乎秦二的性命,他必须让左初做好心理准备。

有些东西,就是底线,一旦触犯了底线,谁也救不了他。

回到家之后,左晋前脚到家,后面便听到了汽车刹车的声音,他转头看去,果然看到左初从驾驶座出来,啪的一声关上了车门,蹭进了屋子里,道,“哥,苏亦柔自杀了。”

“我知道,我已经告诉齐姝了,这件事情以后你就别在她面前提了。”左晋开口道,“秦二的事情,不用我说,你自己也清楚了吧?”

“我不能看着他去死。”左初将自己的包扔到了沙发上,她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放着他不管。”

“那你能做什么?你救得了他吗?你救不了,甚至你连自己都可能栽进去……他触碰的是法律,是底线,谁都救不了他。”左晋开口说道。

左初猛地站起身,她道,“秦二触碰的是法律,是底线,那我爸妈呢?!我爸妈做错了什么,难道他们该死吗?为什么杀人犯没有错,没什么杀人犯还活着?!谁能告诉我?!”

“那些人如果被抓住了,照样是死刑!”左晋看着左初,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杀人犯的死刑,要由法院判决,而秦二的事情……一码归一码,你懂吗?这是法治社会,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如果秦二没有走这条路,那是不是那些人就一直逍遥法外?是不是我爸妈就白死了?你跟我说法律,谁跟他们说说法律啊?!”左初眼底已然通红,她哽咽道,“谁替我们说说法律?别人骂我野种的时候,谁替我说说法律?别人骂秦二野种的时候,谁替我们讨回一个公道?凭什么啊?”

左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哑声道,“对不起。”

“我不能放弃秦二,如果连我都放弃他了,他就真的没有退路了,哥,你救救他,你救他一次好不好?我没求过你什么,就求你一回,真的,就求你一回。”

即使左初这样说了,左晋还是没有回应她。

酒吧里,里面的音乐震得人感觉心脏都随着音律跳动,秦二靠在吧台旁,一人笑着问道,“怎么没见你家小祖宗?”

“在家呢,刚刚回去的。”秦二笑着说道。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在一起啊?我可说了啊,你身边就左大小姐这么一个女孩,圈里都在等着你们的好消息。”这人说道。

秦二停顿了一下,笑眯眯道,“想什么呢?你不如问问她,什么时候想要嫁给我?”

这人连忙摆手,道,“别,我可不敢问,左大小姐的脾气,也就你受得住。”

这人走后,秦二看着手里的酒杯,他低笑了一声,旋即摇头道,“不可能的事情啊。”

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下场是什么,他拖累谁,也不能拖累左初。

*

第八世。

齐姝一醒来,便听到身边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一群人堵在她的面前,摄像头几乎要怼到她的脸上了,齐姝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却被人挡住了,那人说道,“今天是你的发布会,你要是给我掉链子,以后也不用在这个圈里混了。”

齐姝转头看了眼这人,脑海里瞬间涌入了很多不属于她的记忆,她转头笑了一声,又看着媒体,至少将目前的情况糊弄过去。

发布会结束后,齐姝在保镖和经纪人的保护下前往自己的座驾,待进了车里,她微微后靠,闭目养神。

在这个世界里,她是一个当红影视明星,这次准备靠着这部电影和另外一个明星争夺一下影后宝座的,而另外一个影视明星则是她最好的朋友。

“我可告诉你啊,以你的年纪,在圈里也不算小了,如果再不拿个影后奖项傍身,恐怕以后身价就会直降了。”经纪人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道,“这个时候啊,就别说什么感情了,感情能比得上钱吗?啊?感情能比得上利益吗?等你拿到了影后宝座,多的是朋友,还愁着这一个吗?”

“你先别说话了,让我静静。”齐姝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角,说道,“别让人乱发通告带节奏。”

在齐姝的记忆力,这位朋友对她还是不错的。

经纪人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道,“你啊!都混圈多久了?怎么还相信人呢?在这个圈子里,你信鬼都别信人啊!”

“再说吧。”齐姝看着前方的路,车辆在马路上行驶,她问道,“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下午要去剧组拍戏,晚上赶一个电影节,日程有点紧,你先在车上睡会儿,省的等一下就睡不了了。”经纪人拿了一个蒸汽眼罩给她,说道,“你最近黑眼圈都出来了,刚刚媒体拍照的时候,也不知道拍的怎么样,我等会联系公关部的那边,刷选一下照片。”

“我最近是胖了点吗?”齐姝忽然开口问道。

经纪人闻言,如临大敌,他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是有那么点,你得控制住了,今晚晚上就吃水煮白菜吧,营养又卫生,你现在啊,一点油腻都别沾,这要是胖起来了,就算后来减肥,也会皮肤松弛的。”

“娱乐圈真是个吃青春饭的地方啊。”齐姝叹了口气,她闭上了眼睛,戴上蒸汽眼罩,缓缓进入了深度睡眠。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经纪人叫醒的,一睁眼便听到了导演的声音,整个剧组都在忙碌着,而为的就是等待她这个女主角,齐姝坐起身子,在下车前看了眼自己的妆容,补了一下口红后才下了车,导演和制片人都迎了上来,齐姝笑着应付了两句,这种事情便交给了经纪人。

她身为演员,只管演戏,只有其他事情,一应由经纪人负责的。

她正在演的这个影视剧,是一个当红IP改编的,仅仅是原著粉丝便已经很多,经纪人说她可以靠着这部剧圈粉。

齐姝的演技还是不错的,整个下午都待在了剧组里,到了傍晚,经纪人带她离开了剧组,前往电影节的颁奖现场,在路上,经纪人忽然开口说道,“听说徐闻音新剧要开播了,齐姝啊,你得加把劲,不然影后的位置怎么拿得到啊?”

“各凭演技,这种事情,也只能这样了。”齐姝笑了一声,开口说道。

谁知经纪人却摇了摇头,挑起了眉梢,道,“演技是一回事,可是事在人为啊,我记得徐闻音之前谈过一个男朋友,为他打胎了,是吧?不知道如果传出去,她的形象会不会毁于一旦?”

“有吗?”齐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道,“不可能啊,我没听她提起过。”

“我说有,就是有,至于其他的事情,你就别管了,记住了……以后我没让你说的话,你都别说,保持沉默就行,在这个圈里,最聪明的人,就是最沉默的人。”经纪人说道,“你也不用怕有什么后果,就算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也没关系,这部剧是大IP,你在戏里的人设又好,不管你现实生活中做了什么样的事情,大家都会因为喜欢你演的角色而移情到你这个人身上,所有事情,都可以洗白的。”

齐姝转头深深地看了眼经纪人,道,“我不要这种洗白。”

“我没跟你商量,只是通知你一声,对了,计划我已经制定,让公关部的人去做了,你要是在这个时候给我闹出什么幺蛾子来,齐姝,别怪我不顾多年的情分,你要记住了,我想让你红,你就能红,我想让你成为泥潭里最深的污泥,你就永远也爬不起来。”

经纪人看了眼齐姝,那眼神,宛如野兽盯着自己的猎物……对于经纪人而言,齐姝不过是个赚钱工具罢了。

车到了电影节现场时,地上已经铺了红毯,一旁都是聚光灯,媒体记者正在疯狂拍摄走红毯的明星,一般明星都喜欢逗留一下,这样可以获得更多的镜头和话题度,而齐姝却很反常的走的很快,以至于记者们拍了不少模糊的照片。

经纪人的话还在齐姝的脑海里不断徘徊,她深吸了一口气,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下方的记者,露出了微笑,仿佛戴上了一个假面具一般。

在外人眼中的浮华奢侈,对于齐姝而言,仿佛上了万层枷锁,而枷锁的钥匙,就在经纪人的手里,她笑了一下,明艳动人,却也毫无生气,美则美矣,却不灵动。

下了台之后,她揉了揉自己发疼的脚腕,一旁的人纷纷走过来向她敬酒,她也只是点头示意,直到徐闻音走了过来,她端着酒杯,笑道,“小姝,咱们好久没有同台了啊。”

“我倒是想要跟你同台,可惜你不是在剧组就是在录制现场,我有心也无力啊。”齐姝笑了一声,道,“听说你新剧开始了,恭喜恭喜啊。”

徐闻音不似齐姝那般容貌明艳,她看起来更显清冷一些,只见她笑了,道,“你的新剧也挺不错,说不定咱们档期都会撞在了一起。”

两人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分开了,只是双方都十分默契,谁也没提影后的事情。

回到了车山之后,经纪人说道,“你可别被她的表象所迷惑了,我可告诉你,我刚刚得到的消息,徐闻音的经纪人已经杜撰了你耍大牌的各种信息,正准备让人发布,抢占明天的热搜,你要是名声毁了,那影后的宝座,也就打水漂了。”

齐姝沉默了一下,道,“那就等明天,如果她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心慈手软的。”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一直以来都是齐姝做人做事的准则。

第二日一早,齐姝便打开了手机,翻看到了新闻推送,果不其然,头条便是“当红影视明星齐姝在片场耍大牌”的话题,热度高居不下,她随意扫视了两眼,便将手机扔到了一遍,叹了口气说道,“果然感情最不值钱了。”

她的经纪人按照原定计划,将本来就已经弄好的新闻通稿发了出去,而这些新闻通稿的热度远在齐姝的话题度之上,毕竟这种新闻实在是太劲爆了。

齐姝很快便收到了徐闻音的电话,在电话里,她哭着质问道,“齐姝,我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你为什么要这么陷害我?”

齐姝顿了顿,她打开了自己的早餐,一边嘴里含着早餐,一边哭哭啼啼道,“你说什么呢?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把你当做我最好的姐妹,你居然怀疑我陷害你?徐闻音,你对得起我的信任吗?”

徐闻音似乎根本没想到齐姝会来这么一出,顿时愣住了,不等她反应过来,齐姝便道,“你真是太让我难过了,徐闻音。”齐姝飞快的挂断了电话,便看到上面已经有了好几个未接来电,忍不住愣了一下。

经纪人的电话再次打来了,急急忙忙道,“齐姝,等会徐闻音给你打电话,你可千万别接,她想要套路你,那边早就有新闻媒体在现场直播,就是想把这盆脏水往你的身上泼。”

齐姝吞下了一个包子,笑着说道,“那你晚了,她刚刚已经打完电话了,我很难过的是,我最信任的姐妹,居然在出事的第一刻就想到了我,怀疑我,实在是让人难过,难过到食不下咽啊。”

经纪人:……

经纪人颇为头疼道,“你到底有没有说错什么话?”

“应该没有吧,毕竟这种事情,我被冤枉了,我也很难过的。”齐姝靠在沙发上,笑眯眯的翻看着电视,道,“徐闻音可真是辜负了我对她的信任啊……想要将计就计,在媒体面前骗我?我就想问她,现在觉得惊喜不惊喜啊?”

经纪人对齐姝的性格都有些捉摸不透,更别提旁人了,齐姝这个人,性情的确单纯,但是手腕却并不单纯。

“你自己心理清楚就行,你酒店外面现在就有记者等着,等会可别露馅了。”经纪人提醒道。

“什么露馅?我什么都没做,怎么会露馅呢?”齐姝眼底没有一丝笑意,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只是将别人在我身上所做的事情,反馈给了他们,他们怎么就生气了呢?”

先发假通稿,向齐姝泼脏水的是徐闻音,而后想要引齐姝进圈套的人也是徐闻音,齐姝只是顺着他们,将计就计罢了,结果这些人自己输了,竟然狗急跳墙,果真是吃不得亏啊。

“你自己没事就行。”对于经纪人而言,别人的死活跟他没关系,只要齐姝没事,他的摇钱树也就没事的。

这次的事情,徐闻音倒是彻底输了,她更是无缘于影后之位。

按道理,这影后的位置应该由齐姝稳坐才对,这段时间,她推掉了所有的戏,专心留在了现在的剧组,一心钻研剧本,经常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也不肯用替身,导演都忍不住为她的敬业和演技鼓掌。

终于,这部剧杀青准备上映了,经纪人说道,“这部剧下个星期就准备上映了,月底就是电影节,你有什么打算吗?”

“领奖,回家,睡觉。”齐姝玩着手机,她靠在了沙发上,笑道,“我能有什么打算?”

经纪人想了想,点头道,“也行,那我就先走了。”

齐姝倒是什么也没多想,直接洗漱后睡下了,而第二天早上,她一打开手机,全部都是各种的电话,有公司的,剧组的,还有很多朋友的,然而更多的却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未知来电,齐姝顿时觉得不太对劲,她打开微博后,由于评论私信过多,她的手机险些都卡住了,而这些信息几乎都是在谩骂她,各种各样的污言秽语向她涌了过来,齐姝的脸色略显苍白。

只有零星的几条安慰的评论夹杂在了这些污言秽语之中。

齐姝这才发现,网上正流传着一段音频,是她谈论徐闻音的事情,而这段音频里,她提到了徐闻音的绯闻事件……齐姝脸色顿时一变,再打电话给经纪人的时候,就已经打不通了。

她被经纪人出卖了。

这段音频,分明是她和经纪人在一起聊天时说的。

而更可怕的是,她的信息似乎也被公开了,手机电话不断的响起,屋子外面更是围了一堆人,有人直接放声大骂,齐姝将窗帘拉上,坐在沙发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可手在不断的颤抖,连水杯都拿不住了。

如果是别人做的这件事情,她或许只是觉得麻烦,但是这件事情却是她的经纪人做出来的,除了愤怒,更多的则是恶心。

恶心到了极点,让人作呕。

网络暴力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齐姝并非第一次经历这个,这样的网络暴力,使她想起了一些不愿意回忆的往事,比如她最初是谁,遇到过谁,又经历了什么样的背叛,那些红油漆,遗照,谩骂,使砸在她心上的石锤,要将她的心脏砸的千疮百孔。

齐姝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

她一直没有做出回应,就连她的粉丝都有些怀疑了,有些已经粉转黑,爱之深,恨之切,之前有多喜欢齐姝,现在骂的就有多难听,恨不得将她扒皮抽骨,甚至有粉丝私信给她,说,“要看看我找人买的符咒吗?我花了不少钱,就为了咒你去死。”

齐姝看着满是鲜血的符咒,她面色竟然平静了下来,回复了一句,“那你可能被骗了,这符咒,不值钱的。”

她本想着等热度散了,再解决这件事情,现在看来,自家经纪人和徐闻音是混到了一起去,踩着她,洗白了徐闻音,齐姝真想问问自己的经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对他不薄,为什么要背叛她?

但是当信息编辑好之后,她却并未发出去,而是看着这条信息沉默了许久后,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了。

娱乐圈不需要真相。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种答案已经摆在眼前的事情,何必要自讨没趣?

齐姝自嘲的笑了一声,将手机扔到了桌子上,她抬手捂着脸,哑声道,“和解是不可能了,原谅更不可能。”她透过指缝,看着自家的吊灯,轻轻叹了口气。

没有什么比身边人的背叛更能让人成长起来。

齐姝起身找到了一些视频,音频,还有照片,通过电脑技术制作出了一段视频,在视频里,经纪人和徐闻音在餐厅吃饭,似乎并未察觉到自己已经被偷拍,而他们正说着如何陷害齐姝的事情。

感谢第一世的经历,让她有了这样保命的手段。

这段视频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之前的网民如何辱骂齐姝,现在则如何辱骂经纪人和徐闻音,甚至更加可怕,齐姝看着那些微博,关闭了私信,总算是享有了片刻的安宁,等她醒来时,手机无数条未接来电和短信,她一条都没看,直接删除了。

这件事情彻底打垮了徐闻音,之前她为了弄垮齐姝,找了不少水军进行造势,而现在,这些都成为了压倒她的那堵高墙,不得不说,自作自受。

电影节如期举行,只是其中一个候选人徐闻音由于成为了官方媒体点名批评的劣迹艺人,被剥夺了参赛资格,连沦为陪衬的资格都没有,当主持人揭开提名卡,大屏幕上显示出了齐姝的名字时,她笑着站起身,缓缓走向台上领奖。

她再也不是那个轻易相信别人的人,曾经经纪人跟她说,“齐姝,你有一点特别好,那就是无论别人如何背叛你,欺骗你,你在与人接触的时候,依旧会坦然相信他人。”

齐姝在说完拟定的获奖感言后,走下了台,她看着台下的星光一片,低声笑道,“那是因为,背叛我的并非是身边人,你让身边人背叛我试试?”

因为难过,所以才会成长。

因为背叛的人越亲近,日后才会越不留情。

齐姝后来也遇到了其他经纪人,她换经纪人的速度,换朋友的速度在圈子里都是出了名的快,但是谁也不能抓住她的错处,因为她行为谨慎,向来不落人把柄,且人设维持的非常好,最终成为了圈里的顶级流量,而且还连贯三届影后,红极一时。

她把生活也当成了演戏,从不展示真的自我,便没人能抓得住她的错处了。

*

苏亦柔跳楼自杀后不久,齐明正也在病床上撒手人寰了,整个齐氏集团彻底崩塌,被左晋趁机全盘接手,成了最大的赢家。

“给你,签了吧。”左晋将文件递给了齐姝,笑着说道,“是你的了。”

“你凭自己本事拿到的齐氏集团,我没有理由接受你的馈赠。”齐姝看着医院,她却并未上去,齐简的事情她也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她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但是却并不难过,如果为了所谓的亲情,而一直隐瞒真相,让苏老爷子死不瞑目,那她才真的瞧不起自己。

“不是给你的,齐氏集团是齐明正用老爷子的东西建立起来的,老爷子在遗嘱里说,他所有的东西都由你继承,自然包括这齐氏集团。”左晋这几天要处理公司的事情,还得忙着这边,的确是疲惫异常,他道,“你先忙吧,我等会去一趟公司。”

“好。”齐姝忽然问道,“最近都没看到左初了,她感冒好了吗?”

“一直在咳嗽,我就让她在家里待着了,你要是想她了,就打电话给她。”

左晋离开医院之后,齐姝也转身走了,头也不回。

在路上的时候,她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齐姝垂眸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后,就听到对面说道,“齐小姐,您要的东西我们已经找到了。”

“全部吗?”齐姝问道。

“是的,全部。”那人说道,“我听说最近有好几个明星已经预定热搜了,我们要不要再等等?”

“不用等,这种信息发出去,凭借钟洋的流量和话题度,一定是热搜第一名,而圈里热搜第一是不给买卖的,所以不用管别的事情。”齐姝说道。

那人想了想,狐疑的问道,“可是……钟洋现在的知名度下降的十分厉害,如果是以前的名气,那热搜第一肯定没问题,但是他现在已经被封杀,有段时间没有任何消息了,现在还能冲上热搜第一吗?”

“他能。”齐姝挂断电话之后,看了眼不远处的广告牌,上面的钟洋半边脸都被环卫工人给撕掉了,宣传海报也掉在地上,被人踩得满是灰尘,齐姝半蹲下身子,捡起了一张,看着上面熟悉的人,低声笑道,“别急啊,下一个就是你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向是齐姝做事情的准则,钟洋对她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她也不介意以同样方式报复回去。不是她不能用别的方式进行报复,而是她要钟洋体验一下,同样的痛苦。

如果不能感动身受,那算哪门子的报复?

隔日,钟洋的大批信息被暴了出来,其中最让人触目惊心的就是他站在阳台上,而阳台窗户的反光角度,照出了里面还有一个人,正躺在床上,整个人像是被木乃伊,全身包裹了起来,看着便让人觉得害怕。

有很多人都报警了,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娱乐圈新闻,而升级成为了社会问题。

齐姝坐在车里,看着头条推送的新闻,只见钟洋双手带着手铐,被警察按着从屋子里带了出来,塞进了警车里,而紧随其后的则是一个人形的东西,她全身包裹着绷带,可绷带上的血渍都已经发黑生硬了,一旁的媒体记者本准备靠近拍几张,谁知道刚刚靠近,便被那难闻的臭味给熏了回来,不敢再上前。

一个男记者一咬牙,想屏住呼吸,上去拍一张就走,可还未靠近,便再也忍不住,哇的呕吐出来,可想齐媛媛的身上的味道有多么冲鼻。

齐姝翻看了一下这件报道后面的评论,发现有一条评论热度特别高,他写道,“我就在现场,那个味道,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来个形象点的形容吧,大概比鲱鱼罐头还要臭上十倍吧?”

齐姝看到这个评论,忍不住挑起了眉梢,她的目光又落在了视频上钟洋的那张脸上,这张脸依旧帅气,比之前消瘦了不少,他被抓了之后,并不如何惊讶,反而笑着跟警察一起去了警察局。

从看到钟洋的这副表情时,齐姝就知道,这人已经疯了。

钟洋被抓的新闻在网上不断发酵,齐姝随意翻看了以下,满屏皆是谩骂钟洋的话,有些甚至不堪入耳,钟洋的黑白照满天飞,似乎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成为了正义的使者,并为此感到骄傲。

齐姝忍不住笑了一声,觉得莫名讽刺。

“钟洋去死”的话题楼已经冲到了第一名,在这一刻,全世界都希望他赶紧去死,似乎所有人都在心疼那个满身包裹成了木乃伊的女孩。

在这个世界里,弱者总是更容易让人同情和原谅,而这个道理,在齐媛媛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齐姝看着微博上那些心疼齐媛媛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些人啊,双手在键盘上打字容易,但若是真的让他们来照顾齐媛媛,只怕没几个愿意的。

毕竟动动手指就能做好人,这种事情,谁不想做呢?

齐姝将车开往了医院,齐媛媛被警察救出来之后,便送往了医院,她整个人都像是腐烂了一样,身上没一处好的,医生将她的绷带打开后,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绷带之下,皮肤早已溃烂的不成样子,有些脓水和绷带粘在了一起,强行扯开后,脓水混着血液流下,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在急诊室里散开了,仿佛是什么动物的尸体搁在太阳下面暴晒了七天七夜后的味道。

甚至比这种味道更加难闻。

几个新来的小护士都已经吐出来了,捂着嘴纷纷跑到了外面,急诊医生也想出去,但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帮齐媛媛清理伤口,而当解开齐媛媛脸上的纱布时,医生也忍不住吐了。

齐媛媛的脸,几乎不能称为脸了,她仿佛是一个掉皮的怪物,皮肉组织挂在了她的脸上,要掉不掉,看着格外渗人。

“这怎么处理?这根本处理不了。”医生的眉头紧紧皱着,他从未见过这么棘手的病人,好一会儿后,几个医生围在了齐媛媛的身边,做了一场无比艰辛的手术。

恐怕这次的手术给这几个医生都带去了心理阴影。

齐媛媛被推入病房后,齐姝随便问了一下,便知道她在哪里,可齐姝并未进入病房看她,而是站在门外,随意扫视了一眼。

齐姝从未想过要弄死齐媛媛,毕竟齐媛媛这样的人,死亡对她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

死不死倒是不要紧了,最重要的是,让她痛苦而悲惨的活着。

没有希望,永远的陷入痛苦之中,直到生命的终结。

齐媛媛被救出后,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醒来后,全身的痛像是潮水一般冲她袭来,她才骤然清醒了过来,疯狂的叫唤,可她的嗓子早就已经废了,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可怖的呜咽声。

医院不是慈善机构,等齐媛媛稍微好些了,医院自然会将她赶出去,现在无非是因为钟洋这件事情闹得太大,新闻媒体都在盯着,医院不得不接收了这个病人。

“这个女孩算是废了,全身没一块好皮,就算是治疗了,她的脸也歪了,五官都已经移位,整个人哪里还有个人样?”主治医师叹了口气。

齐姝只是听了这么一句便离开了,回到这里后,她打电话给了左晋,道,“钟洋的事情,你应该也看到消息了,齐媛媛现在在医院,等她出院后,把她扔到刘敏曾经住的地方。”

那个充满了脏水,下水道还有各种谩骂的贫民窑,既然齐媛媛口口声声说刘敏对齐姝有养育之恩,那就让她亲自去体验一下这种养育之恩,相比齐媛媛会很喜欢的吧?

左晋应了一声后,道,“这件事情我会让人去做,你就不要插手了,最近你也累了,都休息休息,别想太多。”

齐姝笑了一声,道,“我不想别的,我只想你。”

挂断电话后,齐姝便去了警察局,见到了钟洋,比起之前,他憔悴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完全没有以往银屏上的温暖开朗,现在的他,周身都十分阴郁。

“好久不见。”齐姝抬眸看了眼钟洋,她道,“不过我从没想过你这样聪明的人,竟然会做这种自毁前程的事情。”

“毁不毁重要吗?现在的我,还有前程吗?”钟洋忍不住笑了一声,他看着齐姝,叹了口气道,“对不起,曾经伤害过你。”

齐姝撩起眼皮看了眼他,问道,“你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我恨你,还是我原谅你?”

“都可以”,钟洋的目光落在齐姝的身上,他停顿了许久后,才声音晦涩道,“我做错了太多的事情,对不起。”

齐姝其实很讨厌“对不起”三个字,似乎一个人犯了再大的错误,只要说了这三个字,就可以自我原谅了。

“你和我之前,其实没什么话可说了,至于你所做的事情,千万别说是为了我”,齐姝笑了一声,道,“这种所谓的‘为了你,我付出了多少多少’,在我看来,都是废话。”

齐姝不是没喜欢过钟洋,当初钟洋还是个小明星的时候,当初他被网络暴力的时候,当初他们两个弱小者互相取暖的时候,她是真心喜欢过这个人,不掺杂任何男女之情,就是最初最纯真的喜欢。

可惜最后,这种喜欢都被摧毁了,毁得干干净净。

现在的钟洋说的再多,做的再多,在齐姝看来,都不是曾经的钟洋了,或者说,她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齐姝了。

“你恨我吗?”钟洋抱着自己的头,他哑着嗓子问道,“当初……我做了那样的事情,你恨我吗?”

齐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径自拿着自己的东西走开了,直到最后都没有回头,钟洋看着齐姝远去的背影,他抬了抬手腕,却没有勇气去抓住她。

齐姝离开了警局不久,便在路上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迎面开了过去,她愣了愣,如果她没记错,这个应该是左晋的车。

齐姝微微皱眉,似乎是在细想什么,最后也什么都没问。

左晋的车停在了警察局门口,他进去不足十五分钟便出来了,离开了这里。

第二天,便传来了钟洋在警局里自杀的消息。

齐姝起初看到这个消息十分诧异,她皱着眉头翻阅了好几遍,这才确定无误,她低声喃喃道,“不应该啊……昨天他的状态,看起来可不像是要自杀的样子,怎么会突然自杀呢?”

这一点,不仅是齐姝搞不懂,其他人也一样搞不懂,毕竟当初钟洋被抓的视频传到了网上,很多人都在骂他,但是他神情依旧,没有丝毫的诧异,更没有半点要自杀的样子。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齐姝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想到了昨天看到的左晋的车牌号,便忍不住将这件事情往左晋的身上想。

在警局杀人是不可能的,纵然左家权势滔天,却也不至于在京城干出这样的事情,不过钟洋是个心理有问题的人,由于当初秦屿的事情,给他心理造成了很大的创伤,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种心理创伤依然没有愈合,即使表面看不出什么,可内心的溃烂和害怕,只有钟洋他自己知道。

而他对齐姝的伤害,不仅仅伤害到了齐姝,在真相揭开的时候,也伤害到了他自己,勾起了他对曾经的记忆,让他无法原谅自己,死磕在这个旋涡里。

齐姝如果没猜错,左晋很有可能就是利用这点,让钟洋绕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钟洋杀了自己。

这件事情和左晋无关。

*

第九世

齐姝一醒来便听到了身边有人说,“大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晕过去了?”

“大概是这日头太大,中暑了吧?”有人回答道。

齐姝艰难的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灰白色,没有半点色彩,她忍不住愣了一下,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外面还是灰白色。

“大小姐,您可算是醒了啊!”不等齐姝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旁的人便攥住了齐姝的手臂,说道,“您可算是醒了,您要是再不醒来,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齐姝缓缓坐起身子,额角还不断的抽疼,她抬手揉了揉,问道,“都聚在这里干什么?”

一旁的人说道,“您刚刚晕了,大概是这日头太大了,奴婢这就去让小厨房准备绿豆汤,清热消火的。”

齐姝本想拒绝,可看着他们希冀的神情,便只好说道,“好吧。”

见齐姝醒了,其他人才放心的离开了,齐姝觉得额角还是抽疼,便径自躺下休息了,她一睡着,这身体里的记忆便涌进了她的脑海里。

在这个世界里,她是一大户人家的小姐,是嫡女,平日里娇生惯养的,性情虽然蛮横,心思却并不坏。

她的生活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可偏偏皇上一封圣旨下来,将她许配给了定国公家的小公爷。

所有人都知道这定国公家的小公爷是个病秧子,根本没几年活头了,这一下,本来羡慕嫉妒齐姝的人,都在背后纷纷嘲笑起她,说道,“就算是丞相之女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要嫁给一个病秧子?”

原主一听就忍不住了,和这几个人争吵了起来,回到家之后,尚未用膳,便忽然晕倒在地了。

齐姝在了解了所有的记忆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琢磨道,“定国公本就是皇亲国戚,小公爷虽说身子不好,但好歹有个头衔……可皇帝将我这个丞相之女许配给了小公爷,这并不是权衡朝政的方法啊……这看上去,有些不对劲。”

齐姝仔细想了想,便能看出了这场赐婚里的端倪。

皇帝赐婚,身为臣子,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齐姝很清楚这点,她不吵不闹,直到大婚当日,走遍了全部流程后,被送入洞房,也只是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

她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了脚步声,似乎是被人扶着回来了的,房门被打开后,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小公爷两个人。

齐姝的目光落在了小公爷的脚上,只见他脚步虚浮,似乎根本站不稳,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时不时的咳嗽几声,道,“你自己掀了盖头吧,我……我没力气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这句话,小公爷刚刚说完,便像是撑不住了一样发,扶着桌子便坐倒在地,齐姝立刻揭开了盖头,看到他面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虚弱至极。

这还真是如同外面的传闻一样,这位小公爷,是个病秧子。

齐姝立刻上前扶住了他,将他扶到了床上,问道,“小公爷?”

小公爷撩起眼皮看了眼她,又虚弱的阖上眼睛,道,“无碍,我休息会儿便好了,你自便吧。”

齐姝见他这副样子,便知道今晚她估计得要打地铺了,忍不住叹了口气,累了一天,她也的确乏了,用棉被扑在了地上,将朱钗全部卸下后,便轻轻松松的躺在了地铺上,安安稳稳的睡着了。

到了大半夜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小公爷忽然缓缓睁开眼睛,他径自坐起了身子,看着睡在地上的齐姝,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起身走过去,将齐姝连人带被子,一同抱到了床上,而自己则是穿上了便装,直接出门了。

第二天,齐姝一醒来便发现自己是在床上,她愣了愣,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眼旁边的蜡烛,正好婢女过来收拾,齐姝说的,“把蜡烛给我。”

婢女恭恭敬敬的将蜡烛递到了齐姝的手中,她轻轻碾了一下蜡烛的灯芯,置于鼻尖闻了一下,忍不住低笑了一声,道,“好了,去把这些扔了吧。”

婢女都离开后,她才看着自己的手,低声道,“原来是这种把戏啊,倒是有点意思了。”

“夫人,小公爷又晕倒了。”一婢女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说道,“您快去瞧瞧吧。”

齐姝忍不住想到了昨晚这位小公爷的模样,又看了眼指尖的黑灰,心下有了考量,道,“他在哪里?带我过去。”

齐姝随着婢女走,才发现这国公府竟然比她家丞相府还要大上一倍不止,且里面的各类假山,全部都十分稀奇,都说国公府的后花园堪比皇家御花园,这么一看,倒真是不假。

齐姝随着下人来到了弦月阁,听下人说,小公爷平时喜欢在这边玩弄乐器,或者看会儿书,却不想这次忽然晕倒,若不是带着下人,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太医为小公爷诊治之后,说道,“还是之前的问题,心脉受损,不可劳累,不可激动,得好好静养,兴许……还能多活几年。”

齐姝站在一旁,听着这话,可眸光落在了小公爷苍白的面容上,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定国公和国公夫人都擦了擦眼泪,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齐姝,安抚道,“然儿估计是好不了了……辛苦你了。”

齐姝没有说话,等定国公和夫人离开后,她才走到了小公爷的身边,伸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却发觉他的手微微动了一下,齐姝诧异的抬眸看着小公爷,却见他依然紧闭双眸,似乎刚才的情况,都是假象。

齐姝为他把完脉后,心下有些疑惑,虽然脉象的确显示心脉受损,但是又好像并不真切,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却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一时间,就连齐姝也没了头绪。

人人都知道定国公府的小公爷身子不少,而定国公则是花了大价钱在外面重金请名医来看,但终究是没人能治得好小公爷。

外界的人都在可怜这个刚刚嫁入国公府的新夫人,却不知道这两位正坐在弦月阁面对面的谈条件。

“你怎知道我在装病?”小公爷眯缝了一下眼睛,他坐起身子,看着齐姝,道,“我可没听说过丞相府的大小姐竟然还会医术。”

“小公爷重病缠身,不问世事,自然是没听说过。”齐姝笑了一声,十分得体道,“比起这个,我倒更是好奇,为何太医无一人能诊断出小公爷的病症,这样才好对症下药,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小公爷嗤笑了一声,不屑道,“荒谬。”

“是不是荒谬,小公爷自己心里清楚就行”,齐姝站起身,就准备离开,却被这人一把锁住了喉咙,按到在床上,齐姝一口气喘不上了,皱眉道,“疼……”

“你可敢出去乱说话?”小公爷眯缝了一下眼睛问道。

“你我在一条船上,我自然不会乱说。”齐姝皱着眉头说道,小公爷这才松了松手,齐姝趁机逃离了他的手下,跑到了门边,道,“但是你这条船太危险了,我可不打算跟你一同犯下欺君之罪。”

“你!”小公爷脸色微变,骤然苍白,他一手捂着胸口,身形摇摇欲坠。

齐姝笑了一声,道,“您这装病都已经被我识破了,这招不好使了,得换一招。”

她正准备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她一转头,便看到小公爷一手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唇角竟然溢出了些许的血迹。

齐姝脸色微变,她立刻上前半蹲下来,道,“你怎么回事?”

小公爷似乎疼的不断颤抖,他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齐姝立刻准备为他把脉,手刚刚搭在小公爷的手腕上时,却被他猛地反扣住,一把拉到了怀里,道,“怎么样?还走吗?”

齐姝:……

她觉得自己就不该相信这个人。

最后在小公爷的威逼利诱下,齐姝只得答应保守秘密,其实就算小公爷不来这么一出,她也会保守秘密的,毕竟这件事情不仅仅是她和小公爷的事情,如果传出去之后,那对于定国公府,甚至是丞相府,都是灭顶之灾。

两人虽是夫妻,却互不干涉,倒也相敬如宾。

三年后,西北蛮荒之地,边疆部族侵犯我朝疆土,皇帝派兵前去镇压,前线屡屡传来战败的消息。

眼看关外就要守不住了,朝中大臣乃至皇帝都忧心不已。

当天晚上,小公爷反常的来找齐姝,说今天是花市,外面特别好玩,齐姝想了想,换上了便装和小公爷一同游玩,两人看了花灯,猜了灯谜,游湖划船,还放了莲花灯许愿,待到半夜时,小公爷笑着问道,“想不想去骑马?”

齐姝立刻回到,“当然,但是你行吗?”

小公爷哈哈笑了两声,道,“你去看看,就知道行不行。”

两人趁着城门换人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外面有人已经备好了马,齐姝总觉得今天有些不太对劲,但是也说不上来。

“让你承担了三年的非议,对不起啊。”小公爷将齐姝抱在怀里,策马从树林里穿过,他叹了口气,道,“情势所逼,非我能够抗拒的。”

他俩在这个晚上,策马,游湖,半夜是回不了国公府了,只能在外面的客栈住下,客栈只剩下一间房了,两人住在一起时,齐姝透过微黄的烛光,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轮廓分明,面容俊俏。

京城的未出阁女子都说定国公府的小公爷乃是一等一的俊美,纵然在皇亲国戚里,也无人与之匹敌,这句话倒是没错。

第二日清晨,国公府的家奴送来了衣物,齐姝换上后,刚刚打开门,便看到小公爷穿着绯红长袍,金冠束发,气宇轩昂的站在门边,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齐姝忍不住愣了愣,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小公爷这样的装束,平时他都穿着白袍或者青色衣袍,整个人看起来都病恹恹的。

“娘子。”小公爷笑着凑上前,轻轻抵住了齐姝,从怀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只玉簪,小心翼翼的为齐姝戴上,道,“娘子果然甚美。”

齐姝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狐疑的看了眼他,却被他牵着手,一路走到了客栈前面,外面停着一匹骏马,正是昨晚他们共骑的那匹。

不等齐姝反应过来,便被小公爷环住了腰,带上了马,她惊慌中抱紧了小公爷的腰腹,只听到他清朗的笑了一声,道,“别怕,我抱着你呢。”

早上市集刚开,街道两旁的人都看到了小公爷一声绯色长袍,抱着夫人,打马穿过了整个长安街,肆意洒脱。

小公爷回到了国公府后,便换了身官袍,走之前轻轻吻了一下齐姝的额头,便头也不回的往皇宫方向去了。

齐姝弄不懂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却也知道这件事情恐怕不同寻常。

待小公爷回来的时候,他额角破了一点,鲜血顺着脸侧流下,他的官袍上都沾上了血迹,齐姝立刻让人给他止血,却见这人笑嘻嘻道,“为夫想念娘子了。”

小公爷刚刚回府没多久,皇上的圣旨便到了,册封小公爷为“镇北大将军”,择日率兵前往边疆,平定战乱。

齐姝这才明白了为何昨日小公爷一改以往的谨慎,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道,“你一路小心。”

“娘子,你会想为夫吗?”第二日,小公爷上马前,小声的问道。

“会想。”齐姝笑着说道。

小公爷装病这么久,京城朝野都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人,却没想到,他率兵连连征战,战无不胜,敌人听到他的名字便想逃走。

齐姝听着外面人的恭贺,心中却平静至极。

小公爷用最短的时间平定了战乱,京城的民众纷纷等着他回来,早已准备夹道迎接,就连皇帝都说自己要亲自去城门口接他。

但是,他们接到的,却并非是小公爷的人,而是他的灵位。

副将将灵位给了齐姝,他半跪在地上,道,“夫人,将军在平定战乱时,多次受伤,其中一剑穿心,差点没命,后来情势紧迫,只能以重伤之躯上战场……虽战乱已平定,但将军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终究没撑得过去,将军的遗体已经带回……还有,这是将军留给您的东西,说务必交到您的手上。”

副将将一只玉簪递给了齐姝,齐姝这才发现这玉簪是一对的,上次小公爷只是给她戴上了一只,而另外一只,小公爷一直带在身边,想必是准备回来的时候,再给她戴上。

齐姝点头,道,“多谢。”她接过玉簪,小心翼翼的为自己戴上。

她没有哭,甚至称得上平静,京城的人议论纷纷,甚至当面辱骂她,但她都没有任何反应,有条不紊的准备好了小公爷的后事。

只是在此之后,便没人见过她了。

*

无论是邱蕴涵,李景耀,还是齐明正,甚至是齐简,苏亦柔,钟洋……无论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位,亏欠过齐姝的,终究都是要偿还的。

齐姝从纸上勾掉了这几个人的名字,她的目光落在了律师上面。

曾经她信任的律师啊,或者说,就连苏老爷子都被瞒了过去,可这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齐姝笑了一声,用红笔将律师两个字圈了起来。

手机响起的时候,齐姝看了眼来电显示,她接通了电话,一边算着题目,一边听着对面人的话,随后她道,“同行竞争的正常手段而已,再说了,他都已经把你逼到了这个份上,你只是实话实话而已,何错之有?”

对面的人似乎是沉默了。

齐姝继续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听说前两年你未婚妻生病,住院需要钱,你就背着律所接了一笔生意,结果被某人给告发了,钱没了,名声没了,未婚妻也没了……现在给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机会,你却考虑这个考虑那个……你说可不可笑?”

那人沉默了很久,道,“我明白了。我等会就把所有东西都发到你的邮箱里,但是钱……一分不能少。”

“当然,不仅不会少,我还会再多给你百分之十,但是你记住,把嘴巴给我闭紧了。”齐姝笑着说道。

在听到对面那人的回答之后,齐姝便挂断他的电话,疲惫的往椅子后面靠了一下。

“累了?”身后传来了左晋的声音,她笑着仰头,正看得左晋走过来,她无奈道,“事情总得处理掉,不过好在事情都办成了。”

左晋应了一声,道,“大概什么时候能把证据拿到手?”

“现在。”齐姝看了眼左晋,打开了自己的电脑,邮箱里收到了一封新邮件,打开后一看,正是关于那个律师的各种证据。

“交给我吧,你好好休息。”左晋摸了摸齐姝的头发,有些心疼的看着她。

将这些证据递交给了法院,按照正常的程序走,由于人证物证具在,纵然这位律师人脉很广,但是终究抵不过法律。

律师被逮捕之前,和秦二吃了顿饭,他道,“我算是栽了,不过我也只是进去待几年就会出来,但是你……我希望出来的时候,还能看得到你吧。”

“我觉得,很悬。”秦二笑了一声,对着他灌下了一整瓶的酒。

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他和律师最后一次见面了,在律师即将走的时候,秦二突然说道,“如果我这种情况,判刑多久?有例外吗?”

“死刑,没有例外。”

*

秦二喝的烂醉如泥,旁人见了,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打电话给左初。

左初来的时候,让人将秦二扛到了酒店,快速开了一个房间后,将人带了上去,她问道,“怎么回事,今天怎么喝的这么多?”

左初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匆匆赶了出来,她本来感冒就没好,这么一来咳嗽得更加严重了。

“你行吗?”有人看到左初咳嗽的样子,紧张道,“您可别把自己给折腾病了,回头我们承受不起这个责任啊。”

“走。”左初懒得跟他们废话,额角一阵一阵的抽疼,把这几个人弄走后,她给秦二擦了擦脸,把他叫醒后,让他吃解酒药,秦二迷迷糊糊的看着左初,似乎是疑惑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醒了没?看清楚我是谁了吗?自己把药吃了。”左初将水塞到了秦二的手里,秦二却握不住,水杯直接掉地上了,不等左初说话,他一手拉着左初,一声不吭的埋着头,左初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却发觉手心微微湿润,她一愣,半蹲下身子,问道,“秦二?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弄他。”

“小祖宗……”秦二小声道,“以后,你还会遇到别人的,遇到一个一心只有你的人,他会爱你,会体贴你,会什么事情都依着你。”

“你到底怎么了?”左初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她道,“秦二,你什么情况啊?不管我遇到谁,那个人都不是你!”

秦二笑了,他抬眸看着左初,左初这才发现他眼眶都是红的,他笑着小声说道,“小祖宗。”

左初最后哄着秦二喝下水,吃了药,看着他睡着后,才打了电话给左晋,问道,“哥,你帮我查一下秦二最近做了什么?还有……他跟谁接触了?有谁在找他?”

左晋顿了顿,问道,“出事了?”

“没有,就是觉得不对劲。”左初知道秦二在做什么,但是今天的秦二实在是太反常了,他俩认识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秦二这个样子。

“行,我让人查一下,你最近……”左晋本想让左初离秦二远点,现在的秦二,过于危险,左晋怕连累到左初,但是他也清楚左初的性格,如果有人跟他说齐姝很危险,让他离开齐姝,左晋也一定不会离开的……想清楚这点后,左晋说道,“你们最近都小心点,有事直接找我。”

“谢谢哥。”左初说道。

左初挂断电话后,走到了秦二的身边,她自己也觉得头晕目眩,随意摸了摸自己额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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