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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桑在睁开眼后,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快要死了,躺在冰冷的仓库里,于弥留之际见到了谢亦的最后一面,一时心头酸楚无比,泪珠滚滚落下。
然而,就在她准备对谢亦进行最后的道别时,她忽然发现周围的环境有些不对,白雾没了,黑暗没了,柔和的照明灯光替代了前面二者,身下松软的触感也和仓库里冰冷的水泥地面不同——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霎时,重获新生的喜悦感淹没了她,让她在惊喜之余眼泪流得更凶。
虽然她现在身上这里痛、那里痛,哪哪都不好受,一只手还打着点滴,感觉冰冰凉凉的,但比起被五花大绑在仓库里时已经要好多了,更重要的是她获救了!
她成功离开了那个黑暗冰冷的仓库,没有死在那里!
想到之前在仓库里等死时的恐惧绝望,董桑不由得从内心发出一声喟叹。
活着真好啊……
……
董桑一直以为自己昏迷了挺长的时间,毕竟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几乎把她目前为止的人生全都重新走了一遍,后来才知道谢亦把她从仓库里抱出来到送治就医,再到她从病床上醒来,期间只经过了五个小时不到。
不过这样的时间或许在她看来比较短暂,但在谢亦看来却是极为漫长的,具体表现在当他看见她醒过来时的热泪盈眶模样,是真的热泪盈眶,董桑费力地抬起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在他眼睫处轻轻碰了一下,就沾上了一滴温热的泪水。
她看着那滴泪水发了一秒的呆,还没有来得及对此生出什么想法,就被紧随而至的身体疼痛弄得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吓得谢亦连忙把她的手握住,放回到病床上,又拿被子仔细盖住,不让她受凉,然后才紧张地嘱咐她道:“你先别动,医生说你有多处软组织受伤,虽然程度比较轻微,过几天就能恢复,但还是先躺着比较好。”
软组织受伤?她记得她没受到过什么冲击呀,怎么就软组织受伤了,被捆绑会造成这种情况吗?还是说是那个小章扇她巴掌的时候弄的?
董桑在心里嘀咕,不过很快就把这个疑惑抛开了,因为她想起了一件更紧要的事,登时煞白了脸,心脏一阵紧缩,差点从病床上弹坐起来。
“针剂……!”她喘着气,努力地向谢亦说明,“在我昏迷之前,万彤给我注射了针剂,我不知道那是安眠药还是什么……什么别的东西,快去叫医生过来,我想做个血常规检查……!”
在说到中间部分时,她顿了一下,还是没有把“毒品”两个字说出来,因为她不敢想象谢亦知道她有可能沾染毒品时的反应,即使她现在大概率没有沾染上。
没错,她醒来了,就在被注射药剂后的几个小时,并且没有受到什么难以忍受的煎熬折磨,这是不是就说明万彤给她注射的是普通的安眠药,而不是那个什么吉祥如意的致幻剂毒品?
“做了,都做了。”谢亦连忙安抚她,“我在现场发现了一个用过的玻璃药瓶,又在你的手臂上发现了被静脉注射过的痕迹,担心你受到什么伤害,立刻把情况和医生说了,现场给你采血做了检查。检查结果很好,只在里面发现了一点安眠药的成分,别的什么都没有,你别担心。”
听见这话,董桑这才彻底地放下心来,脸色重新恢复红润,身体也放松了下来,感受着疼痛的再度蔓延,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觉得舒心。
“谢谢你……”她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谢我干什么。”谢亦神情一黯,有些勉强地回她一个笑容,“你会遭遇到这些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连累了你……对不起,桑桑。”
董桑摇摇头,想说些话来安慰他,告诉他她一点都不怪他,但是身体在彻底放松下来之后就陷入了疲惫,浓重的睡意不断涌上,让她的眼皮变得沉重起来,话也成了喃喃的小声轻语,连她自己都听不清在嘀咕些什么。
见状,谢亦就让她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董桑强撑着,不肯闭眼,再次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掌,问他:“你要回去处理今天这件事吗?能不能先别去,待在这里陪陪我?”
今天的这一场遭难对她的身体产生了不小的伤害,但对她的心灵打击更大,二十多年来建立的安全感一朝覆灭,只剩下对谢亦的强烈依赖依靠感,只有待在他的身边,她才能感到安心,如果他离开了,留她一个人在这儿,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从噩梦中惊醒。
“我好怕。”她对谢亦微声说道,目光里流露出祈求惊恐之色,“你哪也别去,就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
谢亦的回答是包裹住她手掌的温暖双手。
“我哪也不去。”他向她保证,“就在这里陪着你。”
董桑放心笑了,对他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闭上双眼,放任自己陷入无边的睡意之中。
很快,她就放缓了呼吸,沉入了梦乡。
……
之后的几天,董桑的病房里来来去去了不少人,有听闻消息后赶过来看望她的董方尘和苏冰儿,有过来对她就当日发生的事进行笔录调查的刑警,还有来慰问探望她的领导同事,病房里很快就塞满了一大堆水果花篮,香气都快把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压下去了。
一开始,大家都对她的遭遇表示抚慰和关心,在董桑向众人表明自己恢复了记忆,身体也没有受到什么永久性的伤害,这场遭难算是因祸得福之后,才把众人的态度变得积极了些。
尤其是她的直属领导,在听闻这个消息后笑容满面地祝福她早日病好,早日回市局上班,看来是真的满意她写的材料报告,希望她能尽快回归岗位,继续为要写什么样的发言稿绞尽脑汁和头发。
当然,也有少数人依然为她担心,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满了关怀与忧切,董方尘就是其中之一。
在董桑醒过来的第三天,董方尘得知了她出事的消息,当天就乘坐飞机赶到了新京,把谢亦叫出了病房,再进来时余怒未消,直接要求他们两个离婚。
“平时不顾你也就算了,关键时刻都不见人影算怎么回事?就为了这份每月几千块钱的工作,就能置你的安危于不顾了?上次也是这样,好好的休息天不待在家里陪着你,反倒去出什么任务,让你一个人在路上出事。这次更加过分,直接让人寻仇到你的头上来了!妹,我们别跟他过了好不好?听哥的话,和他离婚,哥给你找一百个小白脸,随便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就是别跟这个姓谢的过了!”
“哥。”董桑对此深感无奈,她这个哥哥对她好是好,但就是在某种方面固有执念,比如说看谢亦不顺眼,又比如说想让他们两个离婚,“你怎么一上来就让我跟他离婚,我……我要是因为这事跟他离婚,那我成什么了?”
“成聪明人!”董方尘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这次的事已经算你侥幸,还受了这么多的苦,下次要是再倒霉一点,你出个什么事,你让哥怎么办?哥就剩你这么个亲人了,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哥想一想。”
“哪里就能有这么倒霉了,哥你可别咒我。”董桑失笑,“这次的事说到底是我不好,对陌生人没有应有的戒心,下次不会了。”
董方尘对她这话恨铁不成钢,扬起手在空中顿了顿,最后狠狠拍到了自己的大腿上:“你还为他说话!你真是要气死我!人家铁了心要拿你的命去报复他,就算你有一百个戒心又能怎么样?这次是上门下药,下次直接走路上把你打晕带走,你能进行什么反抗?”
“哥……”董桑软软地叫他。
到底是心疼妹子,一见妹妹用这么赔小心的态度和自己说话,董方尘的气焰立刻降低了不少,把底线也往后退了一退:“你不想跟他离婚也行,你让他从特警这位子上退了,随便他是转行也好还是升职也好,反正别再干这一行了,要不然他下回再逮着什么罪犯,然后再来个什么犯罪者的亲属,想拿你去威胁他、报复他,你可怎么办?”
不得不说,董方尘这话说中了董桑心底的担忧,让她有一瞬间的沉默,再开口时,声音也不如刚才那样坚定了:“……我会好好考虑这个问题的。但是目前……哥,你还是先让我休息会儿吧,也要有个缓冲的时间。”
董方尘怕的就是她不考虑,和以往一样无条件地站在谢亦那边,把自己的意见撂在一旁,现在见她态度松动,已经感到非常惊喜了,再加上他也的确是心疼妹妹,不愿意她在浑身是伤的情况下还要考虑离婚这种难过事情,就没有再提,专心地问起她的身体状况来。
兄妹俩在病房里相处了一个下午,期间谢亦没有进过一次病房,也不知道是董方尘不允许,还是又去忙那个永远也没有空闲时分的工作了,直到晚饭时分才重新见着了他。
那个时候董方尘已经走了,临走前硬邦邦地抛下一句:“这段时间都让他好好陪着你,尤其是晚上,他要是敢不陪夜,你直接不要犹豫,和他离婚!”
听得董桑忍不住一阵发笑,心想她这哥哥虽然每次和她见面必提离婚,但是在谢亦对她的态度上倒是出奇的坚决,那就是一定要好,不能有一点慢待了她,完全没有因为想让他们两个离婚就希望谢亦对她不好的想法。
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在进门的谢亦脸上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痕迹。
“你的脸怎么了?”她急切地往前凑过身体,想看清楚谢亦脸上的痕迹,但被谢亦偏过头避开了。
“没什么,”他微笑着解释,“被蚊子叮了一下,有点过敏。”
董桑不信,先不说这十月份的天气有什么蚊子,就算有蚊子,并且被叮得过敏了,脸上也该是出现红斑红点,怎么会是青紫的淤痕呢,这一看就是被人打了一拳。
至于谁有那个能耐能让他受下这一拳而不躲开或者反抗,也就只有她的那个冒失哥哥了。
想到这里,董桑不禁对董方尘感到一阵气笑,但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他这一拳肯定是为了她打的,他能对谢亦打出来这一拳,正说明了对自己这个妹妹的真心爱护,如果她为此生出什么怨言,反倒显得她亲情冷漠了。
所以她只能心疼地看着谢亦脸上的那块於伤,轻轻伸出手去用指尖触碰它,小声嘀咕一句“你怎么不说是撞墙上撞的呢”,就把内心所有复杂的情感都化为了一声叹息,融进这沉沉的夜色里。
离婚啊……
真是好遥远的想法呢,明明在不久之前,她还和谢亦提出来过。
可是在经历了一番生死惊魂的现在,她忽然发现,她对谢亦的爱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在仓库里以为自己濒临死亡时,她想到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谢亦。
生死之间,满心所想的,都是他。
她好爱他。
她不想离开他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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