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捷

大捷

云珩从她进到这书房里,便早就不知多少次想要抱抱她,吻一吻她的眉心,面上佯装不理,内心实是早就难以忍耐。此刻得她这一言,哪怕只有一个字,因是她内心的情意吐露,仍是让他心花怒放,胸臆间说不出的舒畅。

他望着她,温声对她道:“你放心,你所说的,我已有所察,必定不会掉以轻心。”

苏子琛双目一亮,抬首瞧他。

云珩心中之情越盛,又对自己先前与她之间的不快生出几分感慨,不由道:“罢了,你我之间,本就是我爱你慕你多些,我又何必自苦。不瞒你说,你当日在我府上之言,着实令我生了些灰心出来,但今日你来了,我竟又觉得十分满足,浑然忘了先前,你有多么可恶。”

苏子琛听得心中发酸,急急起身,道:“殿下,原是我亏欠你良多。其实,我一直知道你的心愿,也知道你既说了要为我恢复身份,那便不会是信口开河,必定是有所计划,是我不该不信从你……”

“无妨。”云珩开口,止住了她的话,对她道:“你有你的坚持和顾虑,这些我都明白。”

“这一阵以来,我也想过,恢复你的身份,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退一万步说,即便陛下能饶恕你的欺君大罪,但,世人对女子多有束缚,一旦朝廷知晓了你的身份,恐怕你在京兆府便再无立足之地,也就再也不能自由地做你想做之事了。这样看来,此前的确是我太心急了,此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苏子琛怔住了。

她原先对他所说的,不愿意在此时恢复身份的原因,所虑者,都是唯恐连累牵扯在其中的诸人,并没有想过自己。

可他却先她一步,替她想到了。

她怔怔地望了他一会,忽地上前,伸手环抱住他的腰,缓缓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自云珩识得她以来,从未得她像此刻这样主动过。他简直受宠若惊,就这么被她抱着,一动都不敢动。

过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忙拥住她,对她道:“无妨的,阿琛,我等你。”

苏子琛静默了一会后,开始将脑袋拼命地往他怀里钻。

云珩察觉出异样,把她藏在他怀里的脸抬起,见她果然红了眼圈。

他不觉失笑。

“苏大人,你这眼睛红的,怎么像个小兔子似的?”

苏子琛大窘,立刻举起一双粉拳捶了他几下。

云珩急忙讨饶:“好了,好了,就算是小兔子,也是最漂亮的那一只。”

苏子琛忍不住“嗤”地笑了出来,随即又被他笑着揽进了怀中。

****

三日后,大军集结完毕。

大军离京之日,皇帝率众臣赐御酒犒军,亲自送将士们出征。

皇城外,大军甲胄鲜明,旌旗漫天,云珩一身戎装,率众将士拜谢皇帝。

苏子琛站在众臣之间,不能与他说话,只能远远地望他几眼。

皇帝犒军毕,大军便即行开拔。

临行前,云珩特意召了苏子琛上前,对她道:“褚能随我征战北境多年,此次他随我出征。我让陈廷留于京城驻守,若有事,尽可托付。”

苏子琛思绪万千,明明有许多话要说,却竟不知从何说起,沉默半晌,道:“你多保重。”

云珩点了点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便回身上马。

陈廷催马上前,与他并辔行了一程。

云珩沉声道:“此去征伐,你在京中,需随机应变,务必不能有失。”

陈廷抱拳,道:“末将必不辱命。”

苏子琛望着大军开拔远去,久久没有动。

大军出征后,过了数日,军情自北地快马传回京城,朝廷大军已与北楚军队在鸣州交战,战斗始终胶着。

随着北地开战,不时有从北地南来的流民入京,京兆府既需如往日一般负责街头巡守,又需安置流民,一夜之间,府衙上下开始变得忙碌不堪。

这一阵,在京城的茶楼饭馆里,人们口中谈论最多的,还是北方的战事。

郑显是北楚名将,他的声名京中的百姓虽亦有耳闻,心存畏惧,但赵王自少年时上了战场,历经战事不知凡几,从无败绩,声威赫赫,此役在百姓们心中,终是存了必胜的信念。京中百姓虽挂心北境的战事,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往日并无多少不同。

在这些个日子里,苏子琛每日都在府衙奔忙,几乎一刻都不得空。直到散了值,回到苏府,方有休憩的时候。

早春的夜里,寒意料峭,沁凉如水。

她望着窗外一轮明月,对那人的思念便会难以遏制地浮上心头。

不知前线战事如何了,也不知他,究竟好是不好。

在大军出征以后的一个多月,在朝野上下无数人的等待中,前线终于传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

边关的塘报被快马加鞭,经由沿途驿站递送入京。

朝廷大军击溃北楚主力,北楚主帅郑显率部投降。

大捷。

举国为之沸腾。

消息传到京兆府,没有人知道苏子琛在听闻前方大捷的消息时,心中难以言说的喜悦。

她背着人,偷偷找了个地方,傻笑了一下,抹去了面上的一点湿意。

****

前两日,前线的捷报传回京城,皇帝龙心大悦,决定设宫宴,命皇室宗亲,文武百官及诰命夫人入宫,共庆此番大胜。

大长公主得了信,立即入宫了一趟,趁着皇帝高兴,终于求得皇帝开恩,解了玉宜郡主的禁足,放了她出来。

入夜,仁明宫。

随着宫人的高声通报,皇帝疾步踏入宫苑,面色从容,眼底是藏不住的喜气。

齐皇后带着宫人,在殿前跪迎。

皇帝上前,亲自将她搀起。

“皇后!”皇帝唤她,竟还有几分兴冲冲。

齐皇后微微一笑,道:“陛下,请上座,用茶。”

皇帝朗声一笑:“好!”

随在皇帝身边的黄诤在一旁听了,当下便知,这是帝后有话要说。

他使了个眼色,带着随从的内侍与仁明宫内的宫人悄悄退下了。

夜色静谧,无人相搅,帝后围炉煮茶,齐皇后亲自替皇帝奉茶,皇帝笑着对她道:“皇后懂朕。”

齐皇后抿唇一笑。

皇帝又道:“前岁北楚犯边,已受到了重挫,如今郑显受降,北楚军中必然越加动荡,彻底平定北境,已是指日可待。”

齐皇后柔声道:“陛下雄图大志将成,臣妾也替陛下高兴。”

皇帝瞧着她,眉目温柔,道:“这些年,朝中事忙,你替朕操持内宫,辛苦了。”

齐皇后垂目,道:“陛下言重了,这些本就是臣妾分内之事。”

言罢,她不由自主,轻咳了一声。

皇帝已有几日没有与齐皇后相见,此刻瞧着她,见雍华的凤袍下,她的面庞微微苍白,显出几许清瘦。

皇帝忙道:“几日不见,你怎么清减了?是不是身上有什么不适之处?”

齐皇后听了,对皇帝一笑,道:“陛下,臣妾没事,不过是前几日着了风寒,养养便好了。”

皇帝见她这样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一紧,道:“什么叫做养养便好,可叫太医瞧过了?”

齐皇后道:“太医院的院使杨老大人已为臣妾诊治过,陛下放心便是。”

皇帝皱了皱眉,道:“这叫朕如何能放心?不如这样,今日朕留下来陪你。”

齐皇后闻言,道:“不必了,陛下连日为战事操劳,已是劳累,臣妾自己会当心的。”

“朕不累,朕留下来,照顾你。”皇帝看着她,道。

齐皇后沉默了一会,又道:“陛下,臣妾怕过了病气给陛下,那便是臣妾的不是了。”

皇帝听出了她话语中坚定的拒绝之意,先前来仁明宫时,眼底那股情不自禁的向往之色,已然淡了下去。

他不由道:“你就非要这样吗?连生病了,都不愿意朕陪伴你?”

齐皇后无言。

皇帝默然许久,见皇后始终不开口,无法,只得对她道:“那你好生养病,朕去了。”

齐皇后沉默了片刻,方低声道:“是,臣妾恭送陛下。”

皇帝将将踏出仁明宫时,又不禁回首望了一眼。

皇后独自跪在殿内,垂着螓首。

他连她的表情都看不到了。

他的身影顿了一顿,随即大步走了出去。

殿外,黄诤带着人,远远地候着,见皇帝出来了,忙迎了上来。

黄诤觑着他的面色,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往何处摆驾?”

皇帝不语,寂寂地往前行去。

走了一段,黄诤见皇帝还是不作声,只得上前,试探着问道:“陛下,现下可是要去兰林宫?”

皇帝闻言,却倏地回头,冷冷地看着他。

黄诤马上意识到说错了话,忙跪倒在地。

身后的宫人们也立时跟着跪了一片。

皇帝忽觉十分疲惫,闭了闭眼。

过了一会,他低声道:“去御书房。”

“是。”黄诤忙起身,要命人摆驾。

皇帝摆了摆手,“不必了,都不必跟来。”

说罢,便往前行去。

黄诤立在他的身后,望了一会,又回身,往仁明宫的方向望了一眼,暗暗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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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府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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