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暴露
京兆府的少尹,朝廷堂堂廷臣,与在座列位朝臣同殿为臣多年的苏大人,居然是个女子?!
这样荒诞无稽的事,叫人便是听了,也不敢相信。
众人大多与苏子琛相识已久,居然一个也没有发现端倪,此时心中所受到的冲击,简直笔墨难以描摹,纷纷议论起来。
梁聿望着顾君钰身边的苏子琛,面上也是难掩震惊。
万没想到,这竟是个女子。
皇帝自听闻杨太医的禀报,经历了最初的惊诧,震怒,此时也不禁问道:“老大人,你能断定此事吗?这其中,有无误会?”
杨太医道:“陛下,老臣最先也是惊讶万分,故而一再确认,才敢向陛下禀报。”
说罢,杨太医垂目,淡然道:“为人医者,原不该在意其人是何身份,只是,老臣在朝,便不得不遵朝廷规矩,故而,不敢有所隐瞒。”
皇帝听了,缓缓点了点头,终是信了。
殿内众人见皇帝面色不豫,久久不语,渐渐也醒觉,若是再议论不断,便是殿前失仪了,也都不再随意开口。
映辉殿内静了下来,一时鸦雀无声。
苏子琛伏在案上,因玉宜下的药力之故,从头到尾都是昏昏沉沉的。
她隐约听到了外间的种种议论,心中又急又乱。
她的身世之秘,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被人所知。
她从前最怕的,便是有朝一日连累了顾家。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突然。
她缓缓睁眼,竭力想开口,却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劲,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皇帝静默地坐在御座之上,目光低垂,朝她看了看,仍旧不语。
苏子琛断案之能名传帝京,皇帝心中,对这样的朝臣,当然十分喜爱。但今日,她犯下这样匪夷所思的欺君之罪,又被玉宜以这样的方式大白于满殿宗室朝臣面前。众目睽睽之下,皇帝深感自己被愚弄,心中又极为震怒。
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思在他的心中盘旋,他看着殿内的苏子琛,犹豫之下,一时竟也难以决断。
他的心中,倏地又想到玉宜此前为了能尽快让太医为苏子琛诊治,故意提到了云珩。
他随即念及,云珩几次三番,对苏子琛的种种维护和重视。
皇帝很快便明白过来,云珩应该是早就知道了苏子琛的身世,且对这女子情根深种。
他的神色越发难辨。
正是这满殿沉静的时候,襄国公起身,朝御座之上的皇帝扬声禀道:“陛下,这样牝鸡司晨,搅乱朝纲的丑事,自我朝开国以来,实是闻所未闻,令人不齿!况且,这苏子琛来历未明,却久居于朝廷,不知其中究竟有何图谋,若是对我大景朝政不利,岂不危矣?老臣以为,苏子琛罪犯欺君,断无可恕,必当严惩。而当务之急,该先查清此女的真实身份。”
他话锋一转,朝向顾氏父子,又道:“顾大人,顾府尹,苏子琛是顾氏远亲,这是在座诸公都知晓的事情。这样大的一桩罪责,恐怕与你顾氏也脱不了干系罢?”
因他的进言,在座众人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开始投向顾家父子。
顾鼎起身,移步出了案席,跪拜在地,道:“陛下,此事,臣难辞其咎,愿领罪责。”
顾君钰哪里还忍得住,忙与父亲一同跪下,道:“陛下,此事与家父无关,家父事先毫不知情,都是臣之过。”
苏子琛用力咬住舌尖,终于因疼痛,察觉到了久违的一丝清明。
她微微动了动,颤着声音,开口道:“陛下,欺君是臣一人所为,与顾氏无干。所有……所有罪责,臣都当一力承担。”
顾君钰何其了解她,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知道她会将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可若真到了那个地步,她会面临什么处境?
他心中大急,道:“陛下!……”
他还未来得及陈情,已被襄国公一口截断。
“陛下!苏子琛竭力替顾氏开脱,可见与顾家果然关系匪浅。陛下切不可被这些人蒙蔽,欺君大罪若不严惩,陛下君威何在?朝廷纲纪何在?”
顾君钰忙道:“陛下!此事另有隐情,苏子琛绝非存心欺瞒陛下!陛下……”
“够了!”
皇帝终于出言。
皇帝开口,便表示他已有了决断。
殿内诸人,都不敢再进言。
皇帝起身,沉声道:“叶卿。”
一直默作壁上观的大理寺卿叶煦起身,来到殿中,低首,道:“臣在。”
皇帝道:“苏子琛女扮男装入朝为官,罪犯欺君,此案,朕便交由大理寺处置,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叶煦:“臣领旨。”
皇帝的目光扫过跪伏于地的顾鼎与顾君钰,道:“左都御史,京兆尹,仍居其位,待苏子琛案查清后,再言其他。”
“至于苏子琛……”
他看向苏子琛,冷声道:“即刻革去朝职,押入大理寺大牢。”
顾君钰汗如雨下,袍服贴在身上,令他感到一阵寒意。
他欲再要出言,顾鼎已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顾君钰顿了顿,终是缄默了下去。
皇帝望着叶煦,又道了一句:“好生看管嫌犯,不可有差池。”
叶煦抬首,看向皇帝,缓声道:“臣明白了,敬领陛下旨意。”
这时,出殿熬药的医官回来了,见了殿内这般情景,一时愣住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道:“愣着做什么?你既是医者,自然当医治病人为上。”
医官这才醒过神来,忙将杨太医开的汤药给苏子琛服下。
苏子琛服了药,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便觉得那股头晕目眩之感渐渐消失了,清醒了许多。
杨太医自从禀明苏子琛实为女子之后,便再未发一言,此时,便上前再给苏子琛诊脉。
随后,他对皇帝道:“陛下,她已无碍了。”
皇帝颔首,挥了挥手。
立即便有禁军入殿内,将苏子琛带了下去,叶煦也随之告退。
原本是一场庆贺之宴,岂料最后竟然成了这般收场。
见皇帝已面露疲色,黄诤忙命人摆驾。
皇帝拂袖而去。
众人在皇帝离去后,也都沉默着,往殿外行去。
襄国公经过仍跪在殿内的顾氏父子,目光如刃,扫了他们一眼,冷笑着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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