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女人
方长霆记得,记忆的尽头是雪花纷纷扬扬,白茫茫的一片,还有身边有名无实的妻子传来的最后一句话。
同生共死。
再睁开双眼的时候,是在峭壁边上,受了重伤,苟延残喘,而前方则是百人追兵。
进则万箭穿心,退则凶险难测。
这一幕,是缠了他四年的梦魇。
但身上传来的疼痛却是在那四年梦魇中没有出现过的。
“骁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还不速速投降!”百人追兵中有人高喊着。
方长霆认得那人,那是稷州节度使的幕僚,节度使死后,他带领了造反的残队和景王进行了勾结来谋害他。
方长霆勾勒出一抹笑,虽然狼狈至极,却还在睥睨着前方的人,讥诮道:“有本事,就要本王的命,别像是一群被打败的疯狗一样跑出来乱咬人。
节度使幕僚啐了一声:“你现在和丧家之犬有什么区别,你要是投降了,我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呵,你们以为我会死?你们又以为你们又能活多久?与你们勾结的人会放过你们吗?”
节度使幕僚眼中有一抹惊疑一闪而过,然后板着脸:“骁王,你还是降吧。”
“至死,不降。”
方长霆满是血污的手紧紧的握住了黑色□□,鲜血顺着长I枪上的纹理蜿蜒而下,滴滴滴落在黄土上,风声掠过,尽是肃杀的气息,眼神凛冽,即便身陷险境,身形依旧峻挺如山。
身上疼痛的感觉,让方长霆有些许的分神。
就在方长霆分神的的这一瞬间,一支箭矢从人群中“嗖”的一下飞出,让所有人猝不及防,只留下一道残影,箭矢已然插入方长霆的肩膀之上,神受重伤的方长霆向后一个踉跄,脚步踏空,整个人向峭壁下跌了下去。
“是哪个王八蛋的射的箭!”一声暴喝在峭壁之上响起。
下坠的方长霆瞳孔猛的一缩,肩膀上剧烈的疼痛,还有那烈风刮过他的皮肤,以及那嘶吼的风声,让他刹那惊醒。
不是梦!
根本不是缠了他四年的梦魇!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浑身如同碎裂,他用靠着长I枪支撑着身体,一步一步顺着河流黑暗往前走,渐渐传来了人声。
仔细辨认,便可发现是宋琅的声音后,随后他昏死了过去,落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在那无边的黑暗中过了多久,他更加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直到今日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没想到你我夫妻二人还有相见的一日,上辈子陪你走了一轮鬼门关,这辈子还披星戴月的来救你,待你清醒之时,可要好好还我这两个恩情。”
温温软软的声音让方长霆心底为之一震。
是温软的声音,那个算计他,却反被被他连累砍了头的女人。
比起她这个人,更让震惊的是她说的话。
上辈子陪他走了一遭鬼门关?这辈子披星戴月来救他?
上辈子?这辈子?
在黑暗之中困惑许久的方长霆,似乎明白了什么,瞬间找到了一个突破口,顿时在脑海中形成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他怎就没想到是重活了过来,回到了四年前,被伏击稷州峡谷的那日!
太医诊脉之后,说他身上中了毒,且不至于伤至残疾之时,方长霆的那颗心猛烈的跳动中。
四年的残废,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他记得清清楚楚。
若是真回到了四年前,双腿也不会残疾,那他就更容易把那些害过他的人,以血洗血,抽筋拔骨,死无全尸!
怒意占满心头之时,一只滑腻的手拉起了他的手,插入他的指缝之间,十指相扣,随后是温软带着哽咽的声音:“我与殿下成婚不过一日,他便来了稷州,遭人暗算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我心中难受。”
呵,若不是有断头台那些话,他还真信了她这些话。
若无意外,她应当也重生了,还真的应验她那“同生共死。”
随后又听她说,要负责他的膳食,让太医负责他的煎药,看来她也是真的想要让他避开残疾的下场。
温软的目的,方长霆一想便全然通透。
她前来救他,不过是在为自己而已。
*
离开骁王的屋子,温软问宋琅:“这次去的三千寒甲军,回来了多少人?”
宋琅叹息了一声,“加上吊着一口气的,共二十六人。”
温软手紧了又松,近乎三千人的性命,因为一场政斗便这么没了,若是她再重生早一些,早一些的话……
算了,这些头疼且已成定局的事情,多想也无意。
“殿下不知何时能醒过来,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所以我便先行处理了,那近三千将士的骸骨若是能寻回来的话,尽量寻回来,把他们的骨灰还给他们的亲人,再把双倍的安抚银两送到遗孀手上,若是家中较为困难的,酌情帮忙。”
宋琅推手为揖:“下官立即着手。”
温软点头,没有再多过问她一个后宅之人不该问的。
送走骁王妃,宋琅面上露出了惊诧之色。
宋琅身后的沈参事,神色和宋琅几乎相近,而后说:“当时传来骁王成婚之事,属下便听说过这文德伯爵府的大姑娘。”
宋琅转身看向沈参事:“继续说。”
“这大姑娘并非大夫人所出,外人皆赞颂大夫人美德,可到了大姑娘这,便不怎么出彩,没有什么赞扬的,才情平平,不甚聪慧,但温柔敦厚,待人亲和。”
宋琅闻言,皱了皱眉,问:“那今日你见了这骁王妃,又觉得如何?”
沈参事想了想,道:“有所出入,想来应该是被大夫人所打压,从王妃昼夜不休千里寻夫这点来看,养尊处优的闺中女子根本做不到,再临危不乱,从容处理各种事宜,和那不甚聪慧大相径庭,属下倒觉得有几分骁王殿下的风采,若身为男子,定然有不凡的表现。”
宋琅点头,露出了几分笑意:“确实如此,骁王殿下倒是有福气。”
若不是骁王妃千里寻夫,刚好带来了医术精湛的太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
梳洗和用膳之后,因太劳累,温软在隔壁厢房中睡了一个时辰。
起来之后便去掉繁细的服饰装扮,衣着装扮简单为主。随后让人把衣物都搬到了骁王的屋子,多加了一床暖被,放在塌上,供她就寝。
骁王伤势严重,若是她熟睡间碰了,那就麻烦了,再者夫妻四年,没有共寝过,如今同床共枕她会尴尬。
骁王昏迷,所以每日都是旁人灌入米汤,米汤不果腹,所以需要一日多餐,温软心知米汤有问题,所以不能假手于人,故从选米,洗米,下锅都在一旁盯着,有时候盯不到就让月清去做。
浓郁的米汤熬好,勺到碗中,用盖子盖上,再端到骁王的屋子中。
到了房中,撩起帐子挂到金钩上,看了眼骁王额上覆了一层汗水,皱了皱眉后,吩咐月清:“你亲自去烧些热水过来,我替殿下擦一下身子,记得,往后只要是关于殿下的事情,都不能假手于人,除了你,我信不过旁人。”
月清没有多问,点头:“奴婢知晓了。”
随后退出了屋子。
十二月,天气寒冷,天色也沉暗,屋子中点了暖黄色的烛火。
温软坐到了床边的椅子,看着呼吸绵延,胸口微微起伏的骁王,撇了撇嘴,小声道:“我这辈子还没这么的伺候过谁呢,你上辈子也没积什么功德,这辈子怎么还能有我这么一个温柔体贴的福妻。”
听到温软体贴福妻这几个字,昏睡中的方长霆却是冷笑。
温柔体贴?
她还真有脸这般夸赞自己,至少上一辈子,他一点都没有体会到,他落得个双腿残疾之时,她就没有温柔体贴过,总是低头垂眸,作出一副胆怯的模样。
倒是福妻二字,有待深究。
不能动,不能语,更不能睁眼,唯有一双耳朵能听得见,方长霆不厌其烦的听着温软在他的耳边絮叨。
“现在有人要害你,但我对于你遇害之后的事情知道得不多,所以也不知道这下毒之人到底藏身在什么地方,从我出现,带来太医给你诊治之时就已经打草惊蛇了,他估计也不会继续下毒了,但定会寻别的方法来害你。”
方长霆有些讶异,这个温软倒是有几分脑子,随即想起她说她算计了他,再嫁给了他这事情,怎么可能是那些无脑之人,不仅有脑子,还胆大妄为。
温软目光落到了方长霆盖着被子的双腿上,喃喃自语,“虽然太医说你的毒并没有太深,但你的这双腿真的不会废掉?”
方长霆感觉得腿上那些伤口传来的痛意,从这些痛意上,他可以感觉得出来,他的腿没废。
“若不然用针扎一下,你若是疼的话,就给些反应我,让我好安心。”
方长霆:……
随之没有了声音,方长霆心底升起些许不安来,再然后是打开箱子的声音,向床边走来的声音。
被子被掀开,方长霆心底一凉。
细针扎入大腿,一阵刺痛。
这混账女人,她竟真敢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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