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场一鞠躬

下场一鞠躬

严小络提出离婚是在一次争吵后,两人又因为一点小事吵了几句,严小络说离婚吧,说这日子她过不下去了。

马长林开始只当是气话,然而接下来严小络正经跟他谈离婚,马长林知道不是气话了。

严小络态度一旦摆出来,就马上收拾了自己的衣物要搬出去,马长林当然不能让,两人拉拉扯扯从楼上吵着下来。

大过年寒假里,家家基本都有人,好多人听着呢。严小络便当着好多人,冷淡平静地说要跟马长林离婚,一下子弄得全家属院都知道了。

江满看着姚小二在楼下空地学走路,徐红出来晒被子,难得一个太阳特别好的天气,阳台小,徐红在楼下宽敞地方放了一个能移动的晾衣架,老式自家钢筋焊的那种,十分结实,把家里被子抱出来晒。

“你这个好,晒被子方便,不用的时候放在阳台也不占地方。我干脆也焊一个。”江满看看她那移动衣架,觉得挺好。可一想,人家徐红住一楼,他们家三楼,拿上拿下可就不方便了。

“我家阳台挂了晾衣绳,平常就靠在阳台边上,你要用喊一声,我给你往门口一推不就行了,这又用不坏,我要不是怕它淋雨上锈,我就直接放在外面给大家用了。”徐红笑道。

“马家,怎么回事啊?”江满下巴指了指五楼。

马秋汝年前被杨娟接去过了几天,然后两个孩子年初二又被接去了姥姥家,所以江满断了可靠的第一手消息来源。

按说马秋吾和马秋汝都不在家,初二走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马长林和严小络二人世界,不该闹起来啊。

“你说马老师这事弄的。”聊起这件事,徐红啧了一声说,“我开始也以为气话呢,你说谁家两口子柴米油盐的,谁还没说过离婚之类的气话呀,我还寻思这大过年的,孩子也不在家,两个人好好的,咋又闹离家出走了。”

“不是气话?”江满一边闲聊,一边留意着姚小二狗癫疯原地转着圈圈跑。

“你要看见就该知道了,哪是气话。”徐红说。

“年初六那天,那天我们家闺女带同学来玩,我正好一整天在家,一开始也没听见怎么吵,然后女的就拖着行李箱下楼来了,我当时看她拖着个大行李箱,已经走到楼下了,两人拉拉扯扯的,还以为两人吵架她又闹离家出走呢。”

“你说好歹是邻居住着,谁叫我又遇个正对面呢,我就劝了两句,说大过年你们可别吵了,四楼陈老师夫妻俩在楼下散步,还有隔壁那栋谢老师家的老太太也在,也过来劝,然后那女的就冷着脸说,你们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离婚了,马长林请你理智尊重一点,咱们好聚好散别弄得太难看。”

“这怎么说话呢,人家劝她一句还得罪她了?”

“对呀,给我们吃个冷脸。”徐红鄙夷道,“她插足老师家庭逼走杨娟那会儿,怎么也不谈理智尊重了?然后从那天搬走了就没回来过,马老师这两天也没怎么看到人影,估计有的纠缠了。”

“那是,心有不甘意难平,给我我也不能就甘心答应离婚了。”江满笑道。

江满眼角觑着姚小二跑远了,赶紧扬声喊道:“睿睿,快来看看妈妈手里有什么。”

果然姚小二屁颠屁颠跑回来,一根一根手指扒开她的手看,结果啥也没有,江满把手往他脸上一张,“哄你的!”

姚小二上了当,却笑得哈哈哈哈傻乐呵。江满就趁机交代他别跑远了,只能在这片楼前玩,不能跑去妈妈看不到的地方。

“马老师这下真是好看了。”徐红摇头叹息,“你说四十好几折腾什么呀,好好的日子不过,还弄得一双儿女都不待见他。”

然后突发奇想,拉着江满胳膊问:“哎,你说这女的真要离婚走了,杨娟有没有可能复婚回来?我听说杨娟可还一个人呢。”

“这可不好说。”江满哧笑一声道,“我要是杨娟,他马长林跪倒磕头喊亲爹,我都不会回来的。”

徐红:“说是这么说。还不都是为了孩子吗,我寻思杨娟一直没再结婚,也是放不下孩子。”顿了顿慨叹,“要说杨娟那个人,邻里邻居这些年住着,性子好,啥时候看见了都笑脸说话。”

“也兴许是对结婚嫁人失望了呢。”江满道。

徐红忙里忙外收拾晾晒,江满便带着姚小二在校园里散了会儿步。冬日暖阳,让小孩多活动活动,临近中午就散着步往小红楼方向去,不多会儿畅畅画完画回来了,老远看见她慢慢悠悠地抱着一本画册,蜗牛一样走过来。

继音乐系认了一堆哥哥姐姐之后,小蜗牛现在又跟美术系一堆大学生混熟了,平常去美术系吕教授的画室,一路都是熟人哥姐,音乐系团宠小蜗牛好像什么都还没干,又把美术系攻陷了。

美术系学生表达对团宠小师妹的喜爱很有特色,于是小姑娘时不时就带着特色回来,比如白.嫩的小手背上绘了一朵水墨花朵,再比如夏天白色T恤背后画了一只挺大的米老鼠,画得那么精心,江满起初都不舍得洗了,直到小蜗牛告诉她是防水颜料。

“睿睿,看看你姐回来了。”江满叫姚小二。

姚小二正撅着屁股,趴在花坛边上也不知看什么稀奇,一听江满说话,赶紧站起来伸着小脑袋看,看见姐姐过来了,便嘎嘎嘎笑着跑过去。

“跑慢一点。”江满无奈地喊了一声,你说这俩孩子,性格要是中和一下多好。

姚小二都不会说几个字,一边跑,一边“吉吉、吉吉”地叫着,迎到了姐姐,就赖皮似的抱着畅畅的腿往上爬。

“唉,小二胖,你嘴巴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能把姐姐喊清楚了。”畅畅看着他,摸摸脑袋拎拎他耳朵,有点嫌弃有点没办法。

小二胖抱着畅畅的腿,八爪鱼一样扒着,蜗牛小姑娘干脆也不着急,就淡定站在原地等着,还伸手拉住他肩膀的棉袄免得他摔了,直到江满过来把八爪鱼摘下来,把他拎过来站好。

姚小二被妈妈拉着小胳膊,还不甘心,还在努力往姐姐那边挣。

“妈妈,他叽里呱啦说什么呢。”畅畅皱皱眉头,掏出小手绢给姚小二擦干净口水。

“他想叫你抱他。”江满道。

“我可不想抱你。”畅畅给他仔细把口水擦干净,脸上却满是嫌恶,“你这么胖,我都不太能抱动你,而且我一抱你,你就会揪我头发,抓我耳朵,还会弄我身上口水。”

姚小二:“咿呀叽呱呜……”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畅畅拉着他一只小手,“走吧,我领着你走,反正我不抱你,你到处乱跑,不讲卫生,鞋子还会把我衣服蹭脏。”

一边极力嫌弃,一边却又维护,别人要是说姚小二哪儿不好,小姑娘又该不高兴了,我弟弟,我自己嫌弃就算了,轮得到别人嫌弃吗。

小蜗牛牵着一只光想乱跑的小猴子,江满在后边跟着,娘儿仨慢慢悠悠回家。

过年黄阿姨回老家,他们给黄阿姨的交代是开学回来,所以黄阿姨还得明天回来,回到家江满让畅畅和姚小二玩,自己去做了个红烧鲳鱼,炒个简单快速的醋溜白菜和蒜黄鸡蛋,一碗杂烩丸子,加几根菠菜、香菜,里面多放点汤也就不再专门烧汤了,热几个馒头。

馒头出锅,姚志华回来了。

“你是不是都算好了的,还是闻着味儿了。”江满抗议地瞟他一眼。

“闻着味儿了,一闻就很香。”姚志华笑,换完鞋,笑嘻嘻先跑去桌子上,拿筷子先夹了个丸子送进嘴里,才去洗手。

可能是今年春节按阳历比较早的原因,年前放假晚,年后开学也比较晚,居然到农历十八才开学,在江满印象中是几年来最晚的一次了。今天农历十七,姚志华系里的开学初会议。

“开会人都到齐了?”一边吃饭,江满一边闲聊地问。

“呦,江老板什么时候改行当校长了。”姚志华笑着调侃,“怎么还关心起我们开会来了?”

江满瞥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贫。

“没到齐,如你所料。”姚志华说,“请假了,说是去接两个孩子回来开学去了。”

江满:哈,她就猜么!这个关头马长林一准没脸去系里开会,那么多同事,万一谁问他一句都够尴尬的了。

“爸爸,你们说马伯伯吗,马秋吾和马秋汝是不是今天就能回来了?”畅畅吃了一个挺大的肉丸子,鼓着小嘴一动一动地煞是可爱。

“嗯,今天下午估计就该回来了,不然你们明天报到开学了。”姚志华道。

他夹碎一块豆腐肉的丸子塞到姚小二嘴里,姚小二嘴巴动呀动呀吃了,指着碗里还要。

“别给他吃多了,有点咸,刚才已经喂了一小碗牛奶鸡蛋羹。”江满说。

姚志华于是夹丸子的筷子缩了回来,转而撕了一小块馒头喂到他嘴里,姚小二吃着馒头可不像丸子那么有滋味,便“啊啊”地使劲指着碗里。

“妈妈,他估计还饿,就吃那么一小碗鸡蛋羹,我也吃了呢。”

“你跟他比?”江满笑道,“你这么大的小姑娘,一包牛奶当零食,他一包牛奶就喂小猪了。”

可是看他馋的,畅畅有点不忍心,想给他夹一点菜吃吧,看看自己的筷子,又嫌弃他有口水,也怕他咸了。

吃不到豆腐肉丸子,姚小二只好努力地自力更生,抓起小勺吃自己碗里没什么滋味的白米粥。

吃完饭下午没啥事,畅畅在她房间里慢条斯理准备开学的东西,姚小二睡午觉,江满和姚志华呆在房间休息一会儿,姚志华就跟她八卦起马家的事情,说他们正经结婚满打满算才一年半吧。

“严小络这么快就离婚,还真是把他当踏脚板了。”

“别这样说,人家是真爱。”江满笑嘻嘻看着姚志华,让姚志华觉得她心情真好,“至于现在离婚——”她撇撇嘴,笑道,“爱情像雨又像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呗。”

“你可不知道,今天我还听我们醉心学术、不问世事的牛老教授八卦一句,说马长林当初为了严小络毕业分配能留在沪城,可给她使了大力气的,求到牛老跟前过,当时他不还没离婚吗,还地下呢,还说他完全是一片爱才之心,不忍心严小络回到落后闭塞的西部家乡去,牛老说他不过问学生分配的事。后来他又花了不少心思,找人拉关系,给严小络分配在旅游局下属的一个单位,工作清闲,福利相当好了。”

“所以严小络一个年纪轻轻的漂亮姑娘,从暗渡陈仓跟了他三四年,愿打愿挨,谁又吃亏了?”江满道,“踏脚板也不尽然,各取所需,反正是马常林自己造的。”

“严小络跟他这么长时间,也没生孩子,离了婚也才二十五六岁,工作又好,就算名声有碍也能嫁的不错了。”

“理是这个理,马长林一块多么好的踏脚板。”江满把枕头塞在身后靠坐起来,歪头问姚志华,“那我问你,七十年代恢复高考前,你的理想追求是什么?”

“那个时候?”姚志华想了一下说,“那个时候我大概,就希望哪天能把民办教师转正吧,正经端上铁饭碗,别的还敢想什么呀。我记得最开始当代课教师,后来费不少事弄到了民办教师的名额,就觉得很高兴了,民办教师虽说不是公办正式,可也比代课教师强了,比代课教师有保障,一个月工资涨了四块钱都把我高兴的。”

“然后你高考上大学之后呢?再然后,你大学毕业去了蓝城,人事局那么好的单位,你不在那好好呆着,你怎么又考了研究生呢?”江满笑起来。

“那时候谁要跟我说,你能当大学教授、当作家,我做梦都不敢想。”姚志华自己想想忒的一笑,“现在我是大学讲师,估计今年年底吧,年限够了我副教授职称应该没问题,再往后,教授还远吗。”

他笑着嘀咕:“那小红楼早晚得有我的。”

“所以说,高度和平台决定目标眼界,胃口欲望都是养出来的。”江满停了停反问道,“你说严小络当初要不是马长林给她出力留在沪城,她毕业分配回西部老家去了,在哪个普通小城做一份平常工作,她会怎么样?就算她分回西部,两人情比金坚,马长林也跟她结婚了,两地分居,她如今会不会跟马长林提出离婚?她恐怕还整天担心马长林出轨不要她呢。”

“所以我觉得,你说严小络爱不爱马长林?爱啊,为什么不,上学时候马长林能给她的东西太多了,她当然爱,可以真心视为神袛的那种爱,现在回头一看,就一糟老头,她能有更好的,她有什么好留恋的。”

江满慢条斯理道来,自己啧了一声,“道理如此简单,可是男人有几个能看透的。”

姚志华笑了下:“这就好比一白眼狼,马长林自己操心费力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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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穿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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