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小石头村位于青云山的脚底,青云山山体蜿蜒百里,在村附近仅有一处形状怪异的山头,名为狮子头。自山内有一条小石头河贯穿村子,村民就靠依着此河安家落户。

昨儿才下过一场雨,山里泥土松软湿滑,姜锦花便是因着这个一脚从山上栽了下去。

那会儿她脑里头一件蹦出来的不是回家又该遭钱氏的骂,而是自己许是能从这个鬼地方回去了?

然而待四下葱绿的树木入目,她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望见满手鲜血,这下不光是脑瓜子疼,眼睛疼意更甚。

她忍着自己将晕过去的旋儿,找到散落在一旁的背篓拎起,连忙快步下山。

很可惜,这一跤她不但没回去,还痛得呲牙咧嘴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姜锦花望了眼高升头顶的日头,一刻钟也不敢耽搁就往家门走。

出门时钱氏早有吩咐,得赶在日照头顶之前回屋做饭,这时辰她才下山,今日这骂是免不了了。

她又摸摸自己发痛的额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小石头村属兰州青河县治下,兰州在蜀国已是边界角了。这青河县是兰州范围内离边界最近的一个县,青云山与另一头的五台山相连,将蜀国与大和国分离开来。

小石头村是这附近仅有的一处村落,就近的另一个村便是东风村,两村相隔都不近呢,往来不甚方便。

这里的村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虽日子不见有多富裕,但好歹每家还能有一口吃的。

不过这个有一口吃的得看吃的是什么了,如姜家,一大家子人,光是吃便比不得旁的人家。姜锦花以为,生在姜家,能有吃的便已不错了。

姜锦花原本并非姜锦花,只不过凭着机缘成了小石头村姜家二房的三丫头,上头亲哥哥有俩,亲姐一位,还有姜家大房所出的一姐一弟。

姜家很穷,姜家老大在县内一处酒楼做杂工赚点钱,姜家老二,姜锦花之父与姜老爷子则在大户郑家做佃农,家里十一口人光靠三人的月给又哪里够用呢?

大房的媳妇林氏与二房的媳妇钱氏在家偶得了空会绣绣花打打络子,赚点旁的钱。

姜家本就不多闲钱,姜锦花的大哥前两年才新娶了媳妇,如今她这个大嫂子正怀着身孕,每日都念叨着要吃好的。钱氏又是偏心眼,她二哥三弟抢着好的,最后剩下到姜锦花口里的,真能有吃的都不错了。

家中粗的重的活钱氏全丢给姜锦花做,十三年下来,她是又瘦又黑。

终于有一日姜锦花瘦弱的小身板熬不住了,就那么一命呜呼,然后她就成了姜锦花。

走过村口,正巧碰见几个妇人从河边洗好衣服回来,姜锦花又是一阵头疼,姜家的衣服还余下不少没洗,看样子回去钱氏又该念叨自己了。

“老王家的,你可听说了咱们村这两日外来了新客?那人生得是极俊呢,还识得字,听村长说是位秀才相公。”

“昨儿我看见了,那秀才相公可是姓顾?模样是顶顶好的,就是人品不知咋样,冯嫂子这是有意思为你家大妞看人?”

“瞧你说的,我就那么一说。顾秀才独自住进村里,说是无父无母,那一身破破烂烂的,生得再好家中无几个钱子,我哪会舍得我家大妞嫁去?”

几个妇人在那边谈议嫁女,姜锦花从旁路过全听入了耳。

那位新入村的顾秀才生得有多好,这两日她耳朵都快听得磨出茧子了,偏偏今日又从几个婶子口里听出有多看不上人家。

姜锦花笑了,说人没钱,这村里有几个是有钱子儿的?不愿嫁人家女儿,人家还不定愿意娶呢。

妇人们聚在一起就是爱瞎八卦,不是想女儿嫁这个嫁那个,就是聊些村里山头山脚的八卦。

“说的是,只是可惜了那一身好样貌。”

那冯嫂子突然一笑:“老王家的,你可惜个啥子?莫不是有那个意思?”

“不不,我家花妞才多大一点,我可没那个意思。”

“叫我说,你们都是瞎操心,人顾秀才刚进村子哪会娶妻?要真缺个媳妇,我倒是看姜家三丫正正合适。”

“三丫那是个勤快的,人小干事麻利的很,姜家也没几个子儿,说不准还不乐意呢!”

“说到三丫,瞧着就是个可怜的。姜家女儿那多,偏就三丫又是下地又是洗衣,瞧二丫连一滴脏水都不肯沾的。”

姜锦花头晕乎乎的,乍一听这几位嫂子口里的“火”烧到自己身上,差点脚下一歪又摔了。

不是她们嫁女吗,咋就谈到她与那顾秀才了?

冯嫂子一侧头,眼尖就看见走来的姜锦花。

她一身旧布衣裳,一手还捂着脑袋,有血哗啦啦从脑袋那个窟窿流出来,冯婶子叫了出声,“三丫,你这是上哪儿去了?”

“哎哟,这不是姜家那个阿花吗?”

“阿花咋整一头的血呢?”几个妇人喳喳起来,惹得姜锦花头更疼了。

她真的是一点也不喜欢人家叫自己阿花,她记得老家奶奶养过一条狗,那狗的名字就是阿花。

每次奶奶都喊什么“阿花来吃饭了”,“阿花真乖”,是以别人这么叫她,她心里真像有蚂蚁爬过一样。

姜锦本来多好的名字,偏要加个花,可真是俗透了!

“不碍事的,几位婶子,不过脚下不稳绊了一跤。”姜锦花不愿多说,和几位婶子客套一番,就绕开她们继续往姜家方向走。

“唉,真是可怜见的。”

“三丫搁哪儿摔的那严重?钱妹子还不一定舍得出钱给三丫看病。”

姜锦花身后还落了几道议论声,她又叹了一口气,抬脚往拐弯走。另一面有人正巧走出来,与她撞到了一起。

“哎呀。”

两人撞得不狠,只是姜锦花本就体虚,摇摇晃晃地差点倒了,那男子眼疾手快扶她一把。

“谢谢。”姜锦花站稳脚后,道了谢。

男子身上也是破旧的衣裳,两人离得近了,姜锦花便闻到了自他身畔散发出来的很淡的药味。

他问,“你……你可有事?”

姜锦花抬起眼说自己无事,她不知自己是否流了太多的血有点发晕,眼前都开始模糊了。

恍惚间,她只望见了一双清亮干净的眼眸,里面盛满了关切。

那男子还说了一些别的,但姜锦花太晕乎了,什么都没听进去。

在男子的搀扶下,她好不容易回了姜家,还没与人再道一句谢谢,男子就放开她走了。

姜锦花愣神了片刻,到底没张开嘴,扭头便踏进姜家大门。

门里一根木头就朝她脸飞来,“你个死丫头,又躲哪儿偷懒去了,我看你就是个欠收拾的,不打你一顿你都不会老实!”

钱氏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

“娘!我从山上跌下来了!”

“呀,咋这大一个窟窿!”钱氏一看姜锦花磕了,又是皱眉又是跺脚,“你可别想从我这拿一分钱去看病,我跟你讲,咱家没那个闲钱了!”

“哦……”她点头,早就料到这句了。

“今中午不用你做饭了,我来做吧。”说着就去把姜锦花背后的背篓给摘了,钱氏都没问一句姜锦花疼不疼之类的。

“那娘,我去睡着了。”姜锦花早就习惯了,抬脚就往最角落的屋子走。

她现在只想睡觉,好好睡一觉。

姜锦花去屋里睡觉,钱氏便连她的午饭都没做。

姜家老太王氏吃饭时问了一句,钱氏只说上山摔了,在屋里休息呢,她便没再提姜锦花的事儿。

倒是饭后,姜锦花之父姜大根拽着钱氏盘问:“三丫那娃子摔得咋样了,可是严重要看看郎中?”

“哪有那娇贵的!”钱氏一听要看郎中哪里能忍,“不过小小一个伤,看什么郎中!姜大根,我告诉你,咱家可没多的闲钱,那都是留给大虎娶媳妇的,还有给二丫的嫁妆!”

姜大根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娃儿病了还不能去看了?”三丫就不是她闺女了?

“我不管,你把钱变出来再看啊!反正我没钱给她看病!”

姜锦花一起来就听钱氏骂骂咧咧的,头又是一阵疼,“爹,娘,我不用看郎中。”

“你看,三丫自己都说了!”

姜大根就沉默了,他又问了姜锦花:“真不用看郎中?”家里本就没几个钱,要是给姜锦花看郎中,估摸着又要花不少子。

姜锦花哪里不了解,“不用了,过两天就好了。”

头上的窟窿她用清水清洗过了,又用布条包住扎在头上,她那张脸顶着一块布块,看起来滑稽极了。

“姜锦花,你要去哪里。”

姜家二丫姜春兰看姜锦花要出门的样子,就叫住了她,“家里的衣服你还没洗呢,你快去洗!”

看她像使丫鬟一样,姜锦花都不想回头,拔脚就出门,“找娘去,我要出门透透气!”

“你,你怎的这么懒!懒货烂根!”

姜锦花讽刺一笑,她懒?她姜春兰在家中可是一点重活都不干的人,她说她懒?

再不回话,转身便走。

“娘,你看她衣服都不洗就走了!”

钱氏又骂道:“那个死丫头有点力气都要去偷懒,真是白养了!”

姜大根劝着说:“算了,娃子还病着呢,让她休息休息。”

姜锦花一步都待不下去,径直就离了姜家。

那个家也就姜大根与她大哥姜大河对她好一点,可姜大根又是个软弱的,家中全凭钱氏做主,压榨她这棵小豆芽菜。

钱氏重男轻女也好啊,若她叫姜春兰干点事情,姜锦花心里便不定那般不平衡。可做事的就她一个,累死累活的还要被钱氏骂。

姜锦花真怀疑,自己可是钱氏的亲闺女?

要不是走不了,她真想离了姜家呢。

姜锦花走着走着,走到一颗槐树下就歇着不动了。

前方不远处有一道身影正在走近,那男子穿着粗布短褂,身后背着一捆木柴,一步一步朝这面走来。

站在树荫里,她再次看清了他清亮温和的眼眸。

他抬起了眼,“是你?”

“顾大哥,今儿中午谢谢你扶我回家。”

这人是什么身份,她已然知晓了。村里仅这么一位极俊的白面小生,不是顾秀才还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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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园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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