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5:成长的烦恼

平行世界5:成长的烦恼

于幸兰是当今齐王的孙女,在齐国,她身份高贵至极,便以为这世间没有她不能得罪的人。直到她在路上让人打了一个小男孩儿,那个一直让她讨厌又嫉妒的玉女将那小男孩儿带走了。当日就有武安侯的人来传话,让她次日去登门道歉,因她得罪的,是周天子的幼子公子翕。

于幸兰懵了一下,齐王更是诚惶诚恐,亲自过来将孙女责骂一通,恨不得立刻带着孙女去登门致歉——虽然在北方,齐国已足够势大,然周天子御天下所有诸侯国,天子一向势强。

在周天子梦中时,齐国不过是趁天子虚弱时起势,而在现实中,天子一直未曾势弱过,各方诸侯国,哪怕兵力再强,都不敢妄动。

当日在武安侯府中,范翕被领走,洗漱梳洗后,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他很觉得有些丢脸,但玉女拿着药盒来看他有没有受伤时,他又觉得快乐了。

几个小孩儿走了一个月才走到齐国,中间必然发生了很多事。玉女过来,范翕就添油加醋、手舞足蹈地讲给玉女听,有三分危险都要说成十分。玉女年纪尚小,被他唬住,吓得一愣一愣的。范翕见她脸色有些白,又心中一软,拉着她的手说:“其实也没那么可怕,我不是平安到了么?”

玉女目中湿润润的,声音细弱自责:“你是为了找我才来的么?”

范翕怕她愧疚,就睁大眼睛笑着答:“不是,我是想念姑母才来的。”

玉女小小瞪他一眼,被他逗得破涕为笑——想念她母亲?他和她母亲关系才没这么好呢。

玉女坐在范翕旁边,卷起范翕的袖子,看到他细瘦的手腕上添了很多不知道什么刮过的伤痕。她蹙着眉,一边为他抹上清凉的药膏,一边细声细语地叮咛:“一会儿我母亲肯定要来问你话。我母亲有些生气你乱跑,她说话必然不动听。但是你不要生气,她也很关心你。你父王来信说你走丢了,我母亲一夜未曾睡着。她怕你就像我以前一样走丢,再找不回来了。”

范翕心中一动。

忽然想到玉女曾经是走丢过的。自己这次偷跑出来,尚有泉安和成渝跟着,他还非常自信,知道自己父王一定会派人找他。若是他实在挨不住,他随便走到一个官寺,都有人保护他送他平安回周洛王宫。然而玉女当时走丢时,那般小,恐怕什么也不懂。自己这次都吃了这么多苦,玉女以前肯定比他更惨。

小公子翕的心顿时软得不行。

觉得自己对妹妹太凶太坏了。

玉女转身放置药膏于案头时,觉得有人轻扯她袖子。她回过头,范翕扯着她的袖子,小声:“对不起,是我错了,你还理我就好。”

玉女心知肚明,可她就是喜欢装无辜,便问:“你什么错呀?”

范翕目中带笑:“我以后只和你玩,不和其他漂亮妹妹们玩。我虽然舍不得漂亮妹妹们,但我更舍不得你。你和你父母离开周洛两个月,我心都要碎了。我再不想和你分开了。”

玉女面刷地红了。

她被他清澄干净的眼睛看着,又是赧然,又是自愧,又忍不住想笑。她侧一下头,呸他一声,振振有词道:“你去找其他妹妹们玩啊,我才不生气。关我什么事?好像我很小气一样。我才不在乎呢。”

范翕“哦”一声:“那太好啦,我喜欢玉儿你这般宽容。我本就既想和你玩,又想和其他小女郎玩。”

玉女被噎,她一下子急了,瞪大眼睛。她哼一声,起身就要走,被范翕从后一下子抱住扯了回去坐着。范翕哈哈大笑,脸蹭着她的脸,眼睛从后冒出盯着她,揶揄又调皮:“你生气了是不是?我骗你的啦。”

然后他一下子“嗷呜”嚷出声,慌得松开玉女。因这小女郎心狠,被他抱着挣不开后,她竟直接低头在小公子手上虎口咬了一口。范翕痛得缩回手,跳脚瞪她,这会儿又换玉女开心了。她微微笑起来,杏仁眼睛向上弯,又清泠又婉约,让范翕看痴了眼。

心想玉儿真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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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孩子就此和好,亲若一家人。长公主过来看时,见小公子翕和玉女又歪到了一起,嘀嘀咕咕地坐在床上说话,又趴下去玩游戏。长公主咳嗽了几声,范翕只敷衍地抬头打了个招呼,实在没空理长公主。湖阳长公主只好稀奇又好笑地退出屋,将地方留给了两个小孩子玩。

第二日,齐王果真押着自己奄奄一息的孙女登上武安侯大门,来向小公子翕道歉。

齐王准备了许多礼物,拉了整整五车。于幸兰被自己祖父拉在院子里,憋屈地向人低头。范翕得知后,从屋中跳出来就冲出去,看人为他准备了什么礼物。他走一半,想起后头慢吞吞的玉女,就折返回去,将一身缃色裙衫的小女郎的手牵住,拉她一起走。

玉女慢吞吞的:“我就不去了,我不喜欢那个于表姐,她也不喜欢我,见了我肯定又要生气。”

范翕乐道:“太好啦,我也不喜欢她!她见我第一面就要拿鞭子打我。我讨厌想欺负我的人。”

玉女抬明眸:“我见你第一面,也泼你水呀。”

范翕怔一下,然后红了脸。他有些慌地移开眼,道:“那怎么能一样。你泼我水又不痛,而且你那么好看……像个小仙女似的。”

范翕硬拉着玉女一起去见齐王,于幸兰屈辱地站在前厅,站了半天,一抬头,竟见到范翕拉着柔弱纤美的玉女一起来了。于幸兰目有不悦,因她确实很不喜欢这个玉女。在她眼中,玉女惯会装模作样,整日作出一副无辜的楚楚可怜的样子,将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而范翕竟然和玉女在一起!

可是于幸兰看到范翕,又恍了一下神,看得怔住。她昨日就觉得范翕好看,今日他洗漱后,更是干净剔透。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秀美的小公子,和这位小公子比,于幸兰自己的哥哥们简直粗俗不堪。云泥之别,范翕是那样不一样。

于幸兰盯着范翕许久,她软下态度,小声:“对不起。”

她从不向人道歉的。

可是权势逼她道歉。

说完后,于幸兰再看到那个公子翕根本不在乎,而是拉着玉女去看她祖父送的礼物。她眼中终噙满了泪,感觉到了自己备受羞辱。于幸兰扭头就跑出去了,让仆从们在后连忙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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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份,长公主一家带着孩子们回到了周洛。

虞夫人第一时间将儿子接回了宫,又哭又气,又笑又怒,将范翕责骂了一通。但是范翕虽然皮,身体又比同龄人要差,虞夫人并不敢责得太狠。见儿子出了一趟门,看着瘦了一些,黑了一些,虞夫人觉得心痛,想精心调整饮食,帮儿子补回来。

周天子对此倒是无所谓。

在周天子看来,男儿郎正应该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才是。且他看幼子虽然瘦了些,精神却好了很多,可见整日关在王宫中,并不利于范翕的成长。

自此之后,周天子就经常给公子翕出宫的机会。小公子翕每次出宫不再是偷偷摸摸的,而是告诉天子一声就可以。只是他每次回来,都要告诉父母他去民间干了些什么。周天子想借幼子的眼睛,看看天下百姓真实的生活。范翕虽不懂这些,但是每次给父亲讲故事他还是喜欢的,所以答应了天子的条件。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举国大事。

是当朝太子的婚事终于定了下来,让世人目瞪口呆。因周天子为长子所定的太子妃,竟是一个寻常大夫家中的庶女,祝吟。不说满朝文武震惊,就是祝家都以为天子弄错了。祝家女儿平平无奇,如何和那些出身高贵的女郎们比?

一度传闻不断,说天子要改易太子了。

众人的目光在公子们中间探寻,最后定在了天子幼子,年龄尚幼的公子翕身上。

因天子本就宠爱这个小公子,虞夫人的儿子上位,天下人早就猜了很多年。周天子又是个放任自流的君主,对属臣们的事,他向来不管。所以传闻满天飞时,小范翕茫然之后,竟有些洋洋得意。然他才得意没两天,就被那些对他予以厚望的先生们布置下来的沉重功课压垮了。

在先生们看来,若是要成为未来储君,小公子翕现在的功课是远远不够看的。

范翕上午要学文,下午要学武,晚上还要听人讲天文地理,日子苦不堪言,快要过不下去。他急于找人诉苦。

这日下午的时候,范翕在宫中花园遇到了玉女。他见到她,本要上前打招呼,但看到玉女的样子,又惊疑了一下。因玉女好看还是好看的,走路却有些缓慢艰难,偶尔看着,还有些僵硬……一瘸一拐?

范翕眼中喷火,一下子高声:“玉儿!”

玉女走在栏杆旁,正要坐下,听到范翕的声音,她回头噙笑。却见范翕寒着脸走了过来,拉住她,态度非常严肃:“是不是有人打你了?”

玉女迷茫地眨了眨眼:“啊?”

范翕气得眼红,见她装无辜,他更为心痛:“你不要骗我了!必然是有人打了你,你走路才这般艰难。你总是这般好心,受了委屈也不说,旁人会更加欺负你。是不是宫里的谁打的你?是我的哥哥姐姐们么?你不要怕,你说出来我替你做主!这么欺负你的人,我要与他划清界限,再不往来了!明知你是我的人,怎能这样对你?”

玉女吃惊:“我什么时候是你的人了?”

范翕呃一下:“你是我罩着的人……你不要关注那些细枝末节了!玉儿,到底是谁打的你,你快说呀。咱俩这么好,你还不肯告诉我么?”

玉女笑一下。她坐在了石台上,轻轻摇了下头。范翕坐在她旁边拉住她的手催促许久,玉女才红着脸轻声:“没有人打我。我是刚开始学跳舞,跳得不好,练的时间又长了些,才腿疼。”

她摊开自己的手给范翕看,声音清婉,又有些撒娇般的意思:“我手也很疼啊。就这里,碰一下就痛。”

范翕握住她秀而长的手指,长睫覆眼,他照着玉女的指示,为她揉着手指手腕。玉女低头看着他,他捏得她有些发痒,她弯眸笑起来,他又抬头瞪她。玉女喜欢极了他这般的相貌,眼睛又清又黑,如湖水一般充满了感情;鼻梁高挺,唇瓣嫣红,他好看得像个女孩子,偏偏他比很多女孩子还要好看。

公子翕一直是合玉女眼缘的。

不然玉女才不会和他玩。

范翕低头为她揉手,过一会儿,玉女不好意思,将手挣脱后,又起身站到范翕背后手搭在他有些硬的肩膀上为他轻揉。玉女忧心忡忡:“你每天都要练武,必然比我还要累。我也帮你捏一捏。”

范翕立即惊喜:“玉儿,你真好!”

玉女笑起来,目中却愁:“你必须每天都要练武么?我看你经常被你的师父们弄伤,身上那么多伤,多疼啊。”

范翕笑吟吟:“我哥哥们都是这样过来的。而且我父王说我多练武,身体才能好起来。我变得厉害了,以后长大了才能保护你。”

玉女呸他道:“我才不用你保护。”

二人一仰头一低头,目光一对,又都同时笑了出来。

两小无猜,你来我往,盖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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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范翕刻苦习武,还有个原因没说,是他觉得玉女的个子长得太快了,让他心惊。他是哥哥啊,他可不想有一天比妹妹个子还要低。他听说练武可以舒展筋骨,更是前所未有地勤奋。

但是范翕再胆战心惊,仍是看着玉女如同拔竹竿一样,个子窜得飞快。她越长越好看倒是其次,她的个子未免太恐怖了吧?

半年前还和他一般高,半年后就比他高半个头了。

范翕很着急。

他半年时间个子才长了一点,但是前一次和玉女说话时,已经需要仰望她了。他多敏,看到玉女低头时,轻轻揉了一下脖子,他大受打击,觉得丢脸至极。想定是因他个子矮,玉女才需要低头,才脖子痛。

他太没用了。

当晚,范翕忧心忡忡跑去找周天子,问自己是不是再也长不高了。

周天子奇怪地看他。他是天生君主,向来只问大事,从不管小事。在子女们的成长中,只有范翕会拿这种奇怪的问题来问他。而听懂了儿子可怜巴巴的担忧诉求后,周天子强忍住大笑的冲动,觉得儿子太过可爱。

又傻又可爱。

他搂着范翕坐在自己怀里,忍笑哄范翕:“怎么会呢?你看你的兄长们,个子都不低的。你只是还小,还没开始长大。以后你个子也会高的。”

范翕急道:“可是我都快十岁了!玉儿个子比我高一大截了!”

他板着脸,严肃道:“父王,你别骗我了。是不是因为我是早产的,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会是我们家唯一一个矮子?御医有没有这样跟你说过啊?你告诉我吧,我经受得住的。”

他说自己经受得住,但他睫毛已经开始颤抖,脸上神色颇为委屈,就似天子给了他确切答案,他就要自我放逐一般。

这么可爱的小孩子。

周天子心中有些叹,竟产生流连感,舍不得范翕长大。他从来没有过的父爱,全给了这个幼子。从未有过的耐心,也给了这个孩子。不求他未来做出一番成绩,为人父,只要翕儿一生平安,健健康康,他竟已心满意足。

他竟对一个孩子要求如此之低。

范翕见自己的父王只是笑,看他一眼就噗嗤笑一声,心中更觉绝望。他不相信天子的保证了,他从天子的宫殿中跑去,一个人去自我厌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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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女便觉得范翕最近有些躲着她。

每次看到她,他就跑没影了。玉女以为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但是她细细一想,觉得并没有,她很有些委屈,不知道范翕为什么这样。她特意跟家中女仆学着炖了汤,小心翼翼地端去王宫送给范翕,结果只有虞夫人接见她,范翕一听到她来,又跑了。

玉女伤心又生气,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范翕若是不喜欢她了,只管明白说出来就是,她最讨厌他这样躲躲闪闪、话不肯说清楚的了。玉女狠下心,决定死也要做个明白鬼。下午在学堂,她让仆从们堵了范翕的小厮泉安,逼问范翕在哪里。

玉女严阵以待,怕泉安不说,先将人捆了,又恐吓一番,威胁一番。

被绑的泉安很迷茫,他没觉得公子的下落需要保密啊,他也没打算抵死不说啊。公子又没吩咐他要对玉女保密,他为什么要守口如瓶?可是玉女这般紧张,弄得泉安也迷惑了,重新认真梳理了一下公子的行踪。

结果泉安还是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近日有夫人请了巫师进宫驱邪,公子大约觉得有趣,这两日正缠着那巫师玩。”

玉女讶了一下。

因周天子是不信这些巫师什么的,在他的影响下,其实范翕也不信。那范翕去缠什么巫师,就很奇怪了。玉女思索一下,让泉安带路,她要去找范翕。

范翕正和一个巫师一起待在一个宫殿中,他虔诚地听着那巫师绕着他嘀嘀咕咕了许久,最后将一个符交给他。范翕郑重接过,听那巫师说:“小公子只要将愿望放到这符里,将符埋到宫中后花园随便一棵百年古树下,小公子的愿望就会成真的。”

范翕目露喜色。

他捏着这个黄符,振振有词地许愿:“那我要玉儿妹妹不要再长个子了……”

“不许!”一道又急又柔的小女郎声从外传来。

殿门被推开,范翕愕然扭头,看泉安竟带着玉女来了。玉女看到他手中捏的符,就扑过来从他手中抢。范翕一愣后,自然不肯给。他好不容易求到的,怎能给她。玉女偏要和他抢,她冰雪聪明,瞬时明白了范翕最近是怎么回事。

她很生气:“你竟然咒我!”

范翕冤枉:“我哪有?你不要抢,符坏了就没了!愿望就不灵了!”

玉女:“呸呸呸!你自己许愿你自己就行了,凭什么许愿我不要长个子?你这个小矮子!”

范翕目中寒气升。

他声音变冷:“你说什么?”

玉女道:“小矮子!”

范翕一下子发怒,她触到了他的忌讳,他脑中一根弦一下子断了。他猛地一下从玉女手中将自己的符抢走,玉女还要和他争,他反手拧住她的手腕将她向后推。然他没想到他现在和以前的体力已经不一样,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玉女在他这里变得这么弱小。他觉得自己只是随手向外一推,玉女就被他推倒了,摔在了地上。

那巫师目瞪口呆看两个小孩子吵架,这时才失声:“小公子,小女郎流血了……”

范翕蓦地看去,果真看到玉女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额头磕在地砖上,有血丝渗出。他顿时慌了,伏身过去一把将她抱到怀里。他慌慌张张地摸她额头:“玉儿,玉儿你还好不好?”

玉女只觉得自己额头大约是破了,却不严重。看自己被范翕抱在怀里,她心狠,竟还伸手,从他袖中将那符扯走。

范翕看到了,也不阻拦,只生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你额头痛不痛,我、我带你去找御医!”

他抱着她就站了起来,向外奔去。玉女本觉得自己没什么事,可是被抱在范翕怀里,被他的情绪感染,她竟有些慌。因范翕每低头看她一眼,他就目中潮湿,快要哭泣一般。让玉女觉得自己命不久矣,让玉女觉得自己快死了。

不然他为何表现得那般难过?

于是她也开始伤心,搂住他脖颈,无声地掉眼泪——若是她死了,为了抢一个破符死了,阿父阿母,哥哥姐姐们会不会伤心啊?

而玉女一掉眼泪,范翕就开始与她一起掉眼泪。玉儿一定是疼得厉害,不然她哭什么?

年幼的公子翕抱着玉女在寒夜中跑,却恨不得两个人窝在一起抱头痛哭。

玉女哽咽:“我、我若是死了怎么办?”

范翕饮泪:“那我陪你一起死,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推你的。”

玉女抽抽搭搭:“若是我没死,但是毁了容怎么办?”

范翕难过道:“那我就娶你好了,我照顾你一辈子。”

玉女抱着他脖颈泣道:“那你就要娶一个丑八怪过一辈子了,呜呜呜,我舍不得你这样……你不要管我好了!”

范翕眼泪落下:“你就是太心善了。你放心,我一定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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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医给玉女的额头上擦了擦血,上了点药,淡声:“好了,接下来两日不要碰水,之后就会完好如初,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范翕和玉女排排坐,面面相觑。他们两个哭了一排,都哭得有点累了,眼睛肿了一圈,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结果。

被两个小孩子的悲怆吸引的,不光周天子和虞夫人过来看,长公主夫妻也过来了。大人们都以为出了什么严重的事,结果只是玉女的额头破了层皮而已,一点儿血丝,两个孩子闹得跟生死别离一样。

长公主啧啧,出去后对周天子说:“你儿子的事,未免太多了点吧?竟将我家乖巧的女儿都引得不正常了。”

周天子其实也觉得肯定是范翕惹事。

但他自然要偏向范翕:“翕儿人见人爱,怎会惹事?定是你女儿诱的他。”

姐弟二人互看一眼,均目露嫌恶色,掉头就走。偏两个小孩子感情依然好。且从此后,范翕对玉女小心翼翼,碰她一根手指头都要斟酌半天,唯恐自己再不小心伤到了她。

在范翕眼中,玉女越来越弱。他一丁点儿不敢碰她,她是娇弱的花朵,经不起他再如小孩子那样随便推随意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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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范翕依然深深为个子问题困扰。

他胆战心惊,玉女不让他求符,他却在心里总是祈祷她长慢一点。

他是真的不想和她说话,不想和她站在一起。

但是每次下定决心两日,他又会忍不住靠近她。

因为他不喜欢她和其他孩子说话,和其他孩子玩。她每次在人群中,眼睛第一个看的不是他,范翕就会有些不高兴。

玉女越长越大,越大越好看,她的美丽越来越无法掩饰。不光他觉得她好看,所有人都开始盯着玉女看。越来越多的人用惊艳的目光追逐着玉女,范翕心中就越来越多生了烦闷。

为此二人吵过架。

范翕恨玉女对谁说话都很和气,谁与她说话她都回应,她为什么不能不吭气;而玉女觉得他小题大做,按他的意思,他就希望她周围是一团空气,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理她才是最好的。但是那怎么可能?她要被他憋死了。

而且范翕凭什么这般管着她?

他自己身边围着的小女郎也不少啊。那么多女孩子想和他说话,她都没有说什么,他为什么总盯着她不放?

再是因为个子问题,两人三天两头地闹别扭,互不搭理。但又每每过不了几日,范翕又纠结着和玉女重归于好。然而范翕深恨个头问题,不许身边任何人提。他自认为自己满是屈辱地和玉女修好,玉女该让着他。他甚至希望玉女和他在一起,永远不要站起来,就坐着和他说话好了。

玉女偏不,玉女觉得他有病,她偏不惯着他的毛病。

他既然嫌她个子高,那他不要理她就行了,凭什么要她护着他脆弱的小心灵?她都不嫌他个子低,他却都不许她站起来说话,太过分了。

范翕又愤怒又委屈,和玉女吵了又吵,关系断绝来断绝去,却还是割舍不下玉女,只好忍了下来。

两家大人就看着两个小孩子跟过家家似的整天吵,整天又形影不离,皆有些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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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扰范翕许久的个头难题,终在范翕十三岁时,开始得到了解决。

从范翕十三岁开始,玉女的个子越长越慢,他却如抽了条般,个子疯涨。到终于可以平视妹妹,再低头俯视妹妹,范翕的心平静下来。他心甘情愿低头和妹妹说话,再不想仰着头看她了。

玉女本就对这个问题不在意,且范翕越长越好看,温润如玉、萧萧肃肃,看着分外养眼。她是很喜欢和他在一起的。

且大约是范翕终于长大了,知道要让着她了,他脾气越来越好,不再如小时候那般事事和她争。他大约是和她呆久了,竟学了她的样子,说话轻声细语,十分温柔。范翕每每与外人那般温情款款时,外人如沐春风,玉女就在心中嘲笑范翕,想他定是在装模作样。

然不管是不是装的,世人都说公子翕君子如玉,乃浊世佳公子。

随着范翕长大,太子开始慢慢带着范翕步入朝政,让范翕学着处理一些政务。昔日那个在王宫中嚣张的小公子翕长大了,不再总是烧火放水,见了宫中夫人们,还会和颜悦色地行礼问好,众夫人受宠若惊,又羡慕虞夫人,终于熬出头了,儿子终于长大懂事了。

且公子翕那般性情人品,又深受天子和太子的疼爱,不知多少洛邑大家族想和虞夫人说亲。无论如何,自家女儿嫁了公子翕那样的,不会有人觉得自己亏了。

可是虞夫人迟疑着定不好,因她觉得,以自己儿子那般小心眼,恐会觉得他自己亏了。

虞夫人拿此烦恼问周天子,周天子只含糊说让她再等等,说范翕还小,不急着说亲。虞夫人疑心周天子的态度和范翕的态度,她私下问过范翕,他整日和玉女形影不离,是不是想娶玉女。

长公主的小女儿,自然贵不可言。然而范翕并不是配不上。

范翕却吃惊,温和笑道:“怎么会?母亲你在想什么,玉儿是妹妹啊。”

虞夫人:“……”

她望着儿子清雅的、轮廓干净的面容,再看着儿子的眼睛,深深疑心也许周天子是对的。范翕虽然看着长大了,却恐还未产生儿女私情,恐还未开窍。周王朝范氏一族,对情字的开窍,恐都不会太早。

范翕的婚事,恐确实是需要等一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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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范翕十五岁、玉女十三岁这年,发生了一件事,当年冬,湖阳长公主的夫君,武安侯在北方抗九夷时,战死沙场。玉女随她母亲、哥哥姐姐一起回齐国,去为父亲扶棺。范翕得知后,临时将手边事务稍微交接了一下,就连日快马赶去齐国。

武安侯府今日冷冷清清,到处挂满了白绸白幡。

玉女这一夜在灵堂前守灵,她跪在父亲的灵位前,低着头烧纸。她穿着一身素衣,长发乌黑束于腰下。十三岁的女郎已经有了花儿一般的风韵神采,她红着眼低头烧纸,纤腰一捧,长袖委地。从侧方看,只见得眉目清明、我见犹怜。

身后厚毡帘被推开,清朗又隐含沉痛的男声响起:“玉儿。”

玉女一怔,丢下手中纸钱,站了起来。她向后转身,看到泉安提着灯立在门口,一个俊朗清逸的白衣公子,满目忧色,衣衫与发带在风中缠卷在一起。

是范翕。

玉女红着眼看他。

他张开手臂,垂目看着她。

她便上前,越走越快,撞入他怀中,抱住了他。他一把抱住她的腰身,将她紧搂在怀里,无声地安慰她。玉女在他怀里哽咽,他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在寒夜中静静地拥抱她。他知她需要他,是以披星载月、再是疲劳,也要赶到她身边来。

她是他的妹妹啊。

如何能不管她呢?

玉女之前一直很坚强,此时被范翕抱在怀里,却向他埋怨撒娇:“为何你这么晚才来?”

她知道她出了事,他肯定会来。她从未觉得他会不管自己,便只是怪他来得太晚,留自己一人的时间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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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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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爱美人纤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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