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我向女同事家推荐您家,布偶和金吉拉这么精细不好养的都在您家被养得这么好，名贵的阿比西尼亚猫肯定也没问题，您看方便吗？”

方便！

非常方便！

纯种阿比西尼亚猫的价格可一点都不输给布偶猫,它源自于埃塞俄比亚,形体轮廓与暹罗相似都是细长形,但又比暹罗更要丰满些，是最古老的家养猫之一。

作为短毛猫中的贵族，它仪态端庄、尊贵优雅,因为是猫中大长腿，也被叫做芭蕾舞猫。

“什么时候接？在哪里接？我亲自登门拜访也行！……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是怀孕跟养不养猫没什么关系啊。”还在新屋培训小猫咪卖萌十八式的林兰站在空旷的客厅里跟许向飞说话,细眉直皱，“猫对孕妇根本没坏处，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这么想？”

“你跟我说这些也没用啊,事实上我那同事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跟她婆婆这么讲了，但是一些年纪大的长辈……你明白的。”许向飞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们只固执地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你跟他们说一万遍想感染猫的弓形虫必须要吃猫新鲜拉下的那一坨才能中招,他们也只会摇头说我不听我不听。我同事为了这事人都憔悴了一圈,拗不过老人,只能托关系送一个好人家了。”

林兰最后跟许向飞约好了在一个周末去他那位同事家接猫的。

能养这种猫的人家一般家境差不到哪去，果然,许向飞带着她去的是西城市中心的一个高档小区,在获得业主许可后,两人顺利抵达那户人家。

开门的就是猫的主人,一个肚子已经显怀的年轻妇人,姓姚。

大概是因为猫要被送走的关系,姚女士脸色很不好,但良好的教养让她努力地向客人保持微笑：“来啦，两位请进。”

跟着主人进门，林兰一眼就看到了客厅空旷处摆放的猫包、猫粮、猫窝和猫玩具等一系列猫类用品，牌子和式样都相当高档，看得出主人对小猫非常用心。

猫咪已经装进了猫包里，它卧伏在里面，大大的杏眼镶嵌在小小的脑袋上，只能依稀看见小巧修长的猫身和红褐相间的皮毛。

“它叫布丁，今年两岁了。”姚女士将猫递给林兰，嘴里一刻不停地叮嘱，“布丁最喜欢的是百利牌子的猫粮，有时会吃点爱肯拿家的当作零食，不过最爱的零食是鳕鱼干，它性子很安静，有点娇气，最喜欢趴在沙发或者人的怀里睡觉，喜欢玩电动老鼠和跳跳猪，还有这个猫垫子它平时也很喜欢躺在上面……这些东西我都准备好了，猫粮和零食我上个月才囤的，够布丁能吃半年……还有这些猫窝和玩具，都是它最喜欢的，也请你都带回去，省得它到时候去了新家就……就……”

说得越多，姚女士的眼睛就越红，最后哽咽得连话都不能连贯说好。

一直安静躺在猫包里的红褐色小猫突然坐不住了，扒拉着猫包的小窗口，冲着主人的方向叫唤。

“喵——”（妈妈，不要难过。）

阿比西尼亚猫的叫声是公认的好听，娇娇的嗓音如同银铃。

此时却让姚女士一下子落下泪来。

“布丁！”两年的朝夕相处，就算听不懂猫语，作为饲主的姚女士还是默契地分辩出爱宠叫声的意思，“呜……！布丁！布丁！”

她紧紧抱着猫包，隔着箱壁和布丁脑袋相贴，泪珠滚滚。

如此景象，看得林兰和许向飞都有些不忍。

“姚女士，如果非常舍不得的话，等你生完孩子也可以把它接回去的。”林兰忍不住对她道。

抱着猫包不愿意撒手的姚女士惊讶抬头，泪眼里还带着惊喜。

“你可以这样想，就当是不方便，暂时把布丁寄养在我这里。”看到她这副表情，林兰也露出笑容，温声解释，“许向飞应该有跟你说过吧，我之后会开家猫咖，帮有需要的客人寄养宠物也是猫咖营业的项目之一。等你生完孩子，把身体调理好，再挑个方便的日子过来我这边，付清寄养的费用后就可以把布丁接回家了。这个提议如何？”

姚女士原本憔悴的脸一下子有了光彩，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愿意……”

“不行！这猫送走了就不准再弄回来！”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响亮地打断了她，客厅里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妇，此时一脸怒意地瞪着姚女士，“猫不能留，这话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吧！这些猫猫狗狗的特别爱掉毛，万一不小心被孩子吸进鼻孔里呢！你当个负责的妈妈好不好！”

“不是……大娘，猫狗的毛都很粗长的，宝宝的鼻子吸不进去……”许向飞弱弱的辩解，然后立马也被老太太呛回去。

“我说会吸进去就是会吸进去！反正对我孙子有害的东西一律都不准靠近！猫不行狗不行，什么都不行！”

许向飞顿时后退好几步，败在了老太太年轻时在村里练就的无敌气势下。

“妈！”姚女士听着却有些崩溃了，“您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和宝宝好！万一因为这只猫出了什么事你挽回得起来吗！”老太太眼睛一瞪气势汹汹，“反正我说不准养就不准养！你以后要真敢把它接回来，第二天我就坐车把它扔得远远的你信不信！”

客厅里的气势一时间僵硬到极点，年轻的孕妇摇摇欲坠，握着猫包的双手十指骨节越捏越白。

固执的老人敏锐地感觉到儿媳的情绪变化，她当即也没有继续跟媳妇硬杠，而是又换了一副柔和面孔，用一副过来人的口气叹息道：“儿媳，我知道你不想把猫送走，不喜欢我这样，可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她盯着猫包，眼神对着里面的猫一扫而过，林兰没错过老太太对猫的不喜和不耐烦，但重新看向媳妇时又换了态度。

“你想想啊，以后等你把孩子生出来，你真的有精力再像以前那样照顾这只猫吗？没孩子的时候你可以天天早起贪黑地给它弄猫粮弄宵夜，放假了天天替它收拾猫毛，给它买玩具逗它玩，生病了送它去看兽医。有孩子以后你还顾得上吗？这相当于你在照顾两个孩子，而且一整天都没空闲。”

姚女士张张嘴，发现自己没办法肯定，因为……

“儿媳啊，你结婚前就跟我说过，就算婚后生了孩子也不会丢了工作在家养孩子的，我答应了的。可有了孩子你下班回来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管吧，而且我肯定是不会帮你伺候你那猫的。你确定你有那个精力两头顾，上班养猫照顾孩子一行不落下吗？这猫这么金贵，没人精心照顾着，肯定说病就病吧？”

姚女士彻底沉默，她低着头，却是一点一点缓缓伸直手臂，将猫包逐渐递送到林兰面前。

虽然动作艰难，却也表明了她内心的选择。

林兰安静地将猫包接过，稳稳拎在手中，对面的姚女士看了会儿猫包，最后突然双手捂脸，低声呜咽着奔去了后面的房间。

是愧疚，也是逃避。

林兰什么也没说，和许向飞一起将猫主人给的那些东西一股脑全拎走，扔进汽车的后备箱，直接返回了小楼。

翌日，小楼新屋。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老太太后面的话其实也挺有道理，不愿意放弃事业的姚女士最后的选择也不能说错，只能说自古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吧。”坐在新屋里的垫子上，林兰把这事跟做好了设计图的程风阳说了，语气有些低落，“就是苦了这只被放弃的小猫了。”

说到这里，她将视线放在了角落里的猫包里，这只阿比西尼亚猫被带回来已经有一天了，任凭她怎么呼唤逗它，一次都没开口叫唤一声，好在喂它吃喝还是顺利的，说明它只是情绪非常低落，可也没到钻进死胡同的地步。

“但姚女士已经做到她能做的了吧？把猫托付给能好好照顾它的人家里，比随意遗弃强太多了。”程风阳提出了自己的不同见解，“养宠物其实真的比养孩子轻松不到哪去，像我家的星星，要让它随时干净整洁又聪明健康，亲人又活泼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的，何况是真正养小孩。有了孩子各种不方便是真的，我姐才生下李梦梦那会儿，我觉得她整个人都神经兮兮还动不动就情绪崩溃，这时候要是再来只猫啊狗啊让她伺候，我觉得以她那脾气估计得疯。”

“哼！说到底还是男方家不给力吧！”林兰像是想到什么一脸不忿，“姚女士会送猫不就是因为她婆家人太冷漠，没人愿意帮她照料一下小猫不算，甚至还打着把猫扔了的主意，她为了猫的安全只能把猫送了。那天我过去，整件事下来就只有那对婆媳在对峙，家里的男人就跟死了一样不存在！以后我结婚，婆家敢这样对我，我一怀孕就逼我扔猫，我绝对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后悔。”

说到最后，她一脸冷笑。如果余叔或者当初的留学生小哥有在场，一定会立刻发现，她这笑容跟当时在劳斯莱斯上说起怎么整劈腿前任时是一模一样。

糟糕，一生气不小心暴露出不好的一面！

意识到这很不好的林兰迅速收敛表情，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想要笑笑缓冲一下：“那个，我刚是开玩……”

“说得对啊，就该这样！”程风阳一拍大腿用力赞成，一脸同仇敌忾，“本来养猫养狗就跟女人怀不怀孕没关系，凭什么因为他们的愚昧就要把养的毛孩子送走，换我也是第一个不同意！那姚家的男人是没担当，我听了都生气！他老婆工资也不低吧，却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夫妻共同养家也没说只让他一个人负责开销，给果他这个丈夫的连给妻子解决宠物问题的本事都没有，没用到家了吧！什么玩意儿！”

程风阳说这话时是真的就这么想的，自我代入一下，假如他娶了个老婆，然后老婆和她家人因为怀孕就逼他把星星给扔了，还给他各种歪理把他逼进墙角，他绝对要发火的。

不行，以后结婚一定要找个全家也喜欢养宠物的！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他突然就愣住，眼睛不由自主看向对面的林兰和她背后的一大群猫，对方这时也正愣愣看着他，眼睛里跳动的惊喜情绪让他不禁心头也跟着跳了跳。

“咳，那什么……我们继续看设计图吧，这只是个初步稿子，你看看有哪里不喜欢需要改的，跟我说。”

“哦……嗯嗯，好的。我看看！”

忽然就陷入不知道怎么说话的一对男女，开始拿正事当交流借口含含糊糊对话起来。

拿到程风阳给的设计稿，林兰很惊喜，这个人在听了她的诉求后，不但将她的要求全都融合进了稿子里，而且给出来的一些独到设计更是相当符合她的喜好，因为是专业的，人家设计出来的成果比她自己凭空想象的还要好。

“好棒！比我自己想的还要棒！”林兰一点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指着稿件中的一些精巧设计，无比开心，“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当时就是想着要贴这样的墙纸，绘上这样的图案，这个角落摆着的这个暖色系的边桌和圆凳简直不能更棒啦！当时我看到这个角落的时候脑子里就模模糊糊闪过类似的画面，原来就是这样的！这些东西我明明都没跟你说过你却能想到这种程度，程风阳，你好厉害啊！”

林兰感到惊喜，程风阳却比她更加惊喜，有些细节业主自己没想到或没要求，设计师得自己思考如何装修的，这就涉及到个人的审美和喜好问题了。东西做出来，往往不一定会收到满意的反馈，甚至截然相反被抨击的一文不值，很多设计相关的从业者其实都习惯这种情况了。

但像林兰这样，无论喜好还是审美都和自己相贴切，完美切中内心想法的人，别说是客户了，就是朋友也没几个。

程风阳的心底感到由衷的喜悦。

「她喜欢你的设计，说明你俩在审美喜好方面有一定的相似处啊。」

姐姐程星雨的话不自觉地浮现在脑海。

看着还在对着设计稿滔滔不绝的林兰，程风阳原本并不承认还非常模糊的念想，突然间变得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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