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崔世君收回目光,她随同崔长松家的踏进屋内,随后崔长松家的对着霍家父子回道:“老侯爷,侯爷,崔姑姑来了。”
霍云微微颔首,他上次在观里见过她,听到观里的人说她是官媒崔家,便想起嘉哥儿的婚事,于是专程差人请她为嘉哥儿择一门亲事。
崔世君上前,她对霍家父子行了一礼,温声说道:“小妇人见过老侯爷,见过侯爷。”
崔世君抬起头时,霍云正好朝她看去,只见她身穿一袭蓝绫对襟袄儿,下穿一条黄绵罗裙,唇角带着微笑,一双眉眼平静柔和,见了他父子二人,神情不卑不亢,行了礼,便站在一旁,等着他们问话。
“有礼了,请坐。”霍云说道。
崔世君依言坐下,因是谈论霍侯爷的亲事,站在霍云身旁的霍嘉准备回避,霍云却说道:“嘉哥儿留下,既是你的终身大事,你也听一听。”
霍嘉见此,留了下来,不一会儿,有丫鬟送来茶水,崔长松也进屋伺候,那崔世君也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侯爷的婚事,小妇人不敢不用心,前些日子也曾看过几家,只是不知老侯爷和侯爷的心意,因此今日登门,特地讨个主意。”
霍家只有这两位主子,霍侯爷的婚事,做主的就剩一个霍老侯爷,他问道:“是哪几家?”
崔世君将寿安侯府与东郡侯府的情形跟霍云说了一遍,那霍云久不在京中,对京城的富贵人家不甚了解,他侧头想了片刻,问崔长松:“我隐约记得圣上有哪一位后妃便是出身寿安侯府吧?”
崔长松躬着身子回道:“是德嫔娘娘。”
德嫔娘娘乃是寿安侯的亲妹妹,圣上登基不久,就被选入后宫,育有一位公主,早些年公主已出嫁,那德嫔娘娘入宫几十年,生下公主才被封为德嫔,可见圣上与她情份一般。
霍侯爷的婚事不好挑,既要找个年龄相当的,又需门当户对,崔世君把长安城的女孩子们都数了一遍,其实也就那三两家合适,她笑着说道:“两位侯府的姑娘,我都见过,模样儿性情自是不必说,家世也不算差,如今就看老侯爷中意哪一家。”
直到她说完之后,霍云出声说道:“莫姑娘父母双亡,侯府只有一个庶弟,这姑娘看起来不像是个有福气的。”
崔世君默然,心知霍云这是不满意莫婉的身世。
霍云虽说在外修道,却并非当真不食人间烟火,霍家本就子息单薄,若是侯夫人也是这般的人家,日后有甚么事,连个依靠也没有。
崔世君双目低垂,她本以为霍云这是看中了寿安侯府,谁知还不等她说话,霍云又道:“寿安侯府的姑娘们,婚事想必要由宫里的德嫔娘娘做主。”
霍云神情冷淡,两家竟都没有看上,崔世君不禁一怔,她想起那日向寿安侯夫人提起霍侯爷时,寿安侯夫人本来就无意霍家,只不过那时她心想保媒拉纤本就是两边说合,眼下瞧着宁国老侯爷的语气,莫非另有深意?
崔世君暗自疑惑,却没有插嘴说话,接着,就见霍云看向霍嘉,问道:“嘉哥儿,你的意思呢?”
霍嘉面色沉静,他道:“全凭父亲做主。”
他像是在说一件与已无关的事,崔世君沉思片刻,她想了一下,试探着问霍云:“老侯爷,你心中可有哪户合心意的人家?”
霍云说道:“并无。”
崔世君见此,转念一想,说道:“既是如此,请容小妇人多看几家,等有了消息,再来回禀老侯爷。”
霍云点头,他道:“小儿的婚事,就劳烦崔姑姑了。”
崔世君客套几句,也不再多留,她与霍家父子打了一声招呼,便告辞出了霍府。
且说马车回到崔宅,时辰还早,崔世君径直来到崔老姑姑的院子里,这会儿崔老姑姑正在屋檐下晒日头,她见崔世君来了,笑道:“差事当得可算顺利?”
崔世君一笑,她道:“说得两家,宁国老侯爷一个都没看上,白白忙活了一场。”
崔老姑姑笑出声来,她说道:“这也是常有的事,当年寿安侯说亲,把整个长安城的姑娘挑了一遍,老寿安侯夫人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不喜欢,半个长安城的人家都被她得罪了。”
崔世君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不过随口抱怨一句罢了,难就难在宁国侯爷霍家年龄不小了,禁不住再耽搁下去,况且他家非同一般,像是寿安侯府的,害怕牵扯是非,宁肯不跟他家做亲,再者老侯爷长年不在京中,宁国侯府没有当家主母,她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
崔世君无奈的摇头,崔老姑姑看她发愁,拍着她的手说道:“姻缘天注定,霍侯爷这是缘份没到呐。”
崔世君笑了笑,丢开此事,转而跟崔老姑姑说起家里的闲事。
没过几日,便到了除夕,一家人穿着新衣敬神祭祖,吃完年夜饭,聚在一起听崔老姑姑说古,屋里点着炭盆,几个女眷坐在炕上,崔世君怀里抱着暖炉,紧挨崔老姑姑坐着,虽说崔老姑姑的故事她已然听了百八十遍,此时她仍旧听得全神贯注。
这会儿,崔老姑姑又说起先皇大婚之事,此事可谓是老姑姑这辈子最光荣的一件事,只因她是先皇大婚的见证人,当年不光进过大内皇宫,还亲眼见到先皇与先皇后的真容。
崔老姑姑正说到皇宫殿宇众多,她险些迷了路,她说道:“要不是宫里的总管派来小宫女找到我,我说不定就走丢了呢。”
徐姨娘笑了两声,她说道:“听说宫里有九百九十九间半的屋子,这么大的地方,别说姑姑初进宫,只怕在宫里当差的人也会常常走失了路呢。”
崔世君见她俩说得有趣,跟着一起笑了起来,一时,崔福家的上了滚茶,崔福也说起早年在外地办差事,沿途遇到风土人情,一大家子说说笑笑,不知几时,外头忽然响起零星的鞭炮声,崔海正看了一眼更漏,说道:“子时到了。”
子时一到,便要开门放鞭炮迎接财神,只要有一家开始放了,外面转眼就像煮粥似的,崔海正坐在轮椅里,他叫崔福取来前几日就买好的鞭炮,看了安哥儿一眼,招手说道:“安哥儿,你去点鞭炮。”
崔海正腿脚不便,往年都是崔福或是小厮阿智去放鞭,徐姨娘听了,嗔道:“安哥儿这才多大,万一鞭炮崩了眼可不是闹着顽儿的。”
崔老姑姑乐呵呵的对徐姨娘说道:“你也太过小心了,安哥儿又不是小孩子,听说有些规矩大的人家,都是当家家主来放炮呢。”
安哥儿到底还是个孩子心性,听说要去放鞭,早就跃跃欲试,崔世君看他满脸期待,拍了拍他的手臂,说道:“跟阿智一起去吧,仔细一些。”
有了崔世君这句话,徐姨娘也不好再说,那安哥儿撩起衣袍,随着阿智一同往外去了。
稍后,就听屋外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鞭声响起时,崔福家的带着厨娘一道往厨房去煮饺子了,等到鞭炮声渐渐停下来,安哥儿推门进来,他朝着屋里几位长辈拱手说道:“新春大吉,恭贺新禧。”
一时,自家几个人互相说着吉利话,家里老姑姑最年长,一家人给她老人家磕头拜年,崔世君代替他爹给老姑姑也磕了一个头,崔福家的端来饺子,家人围桌坐下吃了饺子,便各自洗梳歇息。
正月里,崔世君并不曾闲下来,各处人情走动,忙的时候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等到正月十五这日,崔家正在准备过元宵节,毕家忽然打发人来送信,说是崔世雅生了,是个五斤六两的小哥儿,母子平安。
崔世君吃了一惊,她连忙问道:“不是还有个把月么,怎么现在就生了?”
过来送信的人,是毕远文的弟弟和弟媳,他弟媳说道:“昨日夜里,嫂子就说像是要生的样子,家里人算着日子还早,也便没放在心上,不想到了夜里就开始发作,请了隐婆来帮忙,不到半个时辰,孩子就平平安安的生下来了。”
崔世君听完她的话,心里有些不舒坦,妇人产子,就好比要往鬼门关走一趟,他家竟不当一回事,好在是没出事,要是她三妹有个三长两短,她必定不依毕家。
毕家来的弟媳看崔世君脸色不太好看,便住了嘴。
一旁的崔老姑姑听说大人和孩子都平安无事,松了一口气,她喊来徐姨娘,高兴的说道:“快去把催生的东西拿出来,你和世君一起去看看世雅,把安哥儿也带上。”
催生的衣裳鞋袜都是先前就已备好的,徐姨娘笑道:“小哥儿不用催,就顺顺当当生下地,可见这是疼惜三姑娘呢。”
那毕家的弟媳也连忙凑趣几句,说话时,崔福家的找来安哥儿,崔福又去套车,马车出了大门,需先去陈家接崔世柔,姊妹几人同去探望崔世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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