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5 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第155章
“大少奶奶,你觉得到底哪一副才是真的真迹啊?”下山途中,晴雪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哪一副是真的?这问题问得很好。不过当时林蔚然没有说话,却在回到府中时,对宫大人说,“一会咱们去书房吧。”
宫大人点了点头,他也有感妻子应该有话要说。
书房那一片,不仅有宫大人自己单独的书房,还有幕僚和其他人的办公区域。
林蔚然安顿好宫小鞅之后,就来到这里。
他们还在讨论之前的问题:
“这线条,这字的勾画,完全符合王公落笔的习惯啊,不可能是假的。”
“还有就是,你们没看到,凉王世子拿着的那一幅其实和我们手上这幅很相似,只不过是笔墨的浓淡不一而已。”
林蔚然静静地听了一会,走出来,“这两幅都是真迹。凉王手中的那副是真迹;当然,我们手中这一副也是真迹!”
剩下的人都是心腹,绝对的心腹,所以林蔚然的话也说得很明白。
林蔚然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瞠目,“这,这怎么可能?”
这样一个结论,怎么都无法让人信服。但说这话的是大少奶奶,他们想质疑却又碍于她的身份,一时间踟蹰不已。
最后是宫大人替他们问了出来,“有什么依据吗?”
“裱画师有一门手艺,可以将一副画作一层层揭开,根据宣纸的厚度,一般可以揭三层。第一层最清晰:咱们手上这幅应该是第二层,墨色较原作淡了许多。你们看,是不是在浓墨处较清晰,其余部位线条比较浅,而且落款的印章也比较模糊?凉王府手上那副应该是第三层,而且琅琊王家的人一定进行过一定的描补。”
林蔚然这解释实在是太让人吃惊了,所有人都没说话。
宫令箴低头思索,她的推断不无道理,琅琊王家确实有那个能力对王曦之的画作进行描补。
良久,才有人开口,“裱画师还有这样的手艺吗?真是闻所未闻。”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江兄,我记得你裱画的手艺很不错的......”
给他们解了惑之后,夫妻二人稳步宫大人的书房。
林蔚然一脸期待地问宫大人,“你猜,这第三幅真迹在哪?”她刚才在外面没提第三幅真迹,也就是原作的第一层,但她觉得宫大人应该会想到这个问题。
宫大人笑她,“要不要试试咱们想的是不是一样?”
“好呀,就看咱俩是不是心有灵犀。”
于是两人各取了一支笔,背对着对方,写下了一个名字。
两人交换答案,待看到对方的答案和自己的一模一样时,两人不由得相视而笑。
林蔚然对宫大人是服气的,她掌握的信息比宫大人要多,猜出来不奇怪。
而宫大人在有限的信息中,还能推测出正确的答案,就不得不让她佩服了。
一时间,两人望向彼此的目光都充满了对对方的爱意。
最好的夫妻关系是彼此欣赏,对方有诸多的缺点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有一个地方你很欣喜的,否则这一段关系便维持不下去。
好一会,等旖旎的氛围散去之后,林蔚然叹息,“估计很多人都想不到吧,最后一副真迹就在至善大师的手中。”
在三清宝殿时,她想到这个可能的时候,林蔚然就曾细细地观察过至善道长的表情。
他的表情很奇怪,林蔚然也不知怎么形容,应该说又迷惑又不可置信?如果说,至善道长本身就握有了副真迹,这就说得通了。
宫令箴眉头微拧,似在为什么深深困惑着。
林蔚然大约能猜到他的想法,恐怕他还没想明白为何凉王会对至善道长如此看重。
想想也是,道士除了能炼丹,还能干什么?如果问普通百姓,那他们的回答就是讲道啊炼丹啊。问虞国公府的人的话,得到的答案除了以上的两点外,还能炼制农药药剂。
而对林蔚然来说,道士除了能讲道炼丹炼制药剂,还能炼制啊。
据史书记载,唐代末年就发明了。我国古代的炼丹家在长期的炼制丹药过程中,发现硝、硫磺和木炭的混合物能够燃烧爆炸。
至善道长应该是掌握了黑,这事呢,不知道怎么的被凉王知道了,身怀利器,才会引来凉王的觊觎。
对于冷兵器时代,无疑是具有巨大杀伤力的。
难怪凉王对至善大师志在必得,因为他有反意啊!
至善道长那么抗拒被凉王所招揽,估计也知道凉王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吧?所以才会提出那样一个要求,就是想找个理由逼退凉王,他没想过要去凉王府替凉王炼丹。要求凉王找来王曦之道德经小楷的真迹,他知道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他自己手中就握着唯一的一副真迹。
可惜啊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料到有人能将原作揭成三层,瞬间就多了两副真迹。然后瞬间让他陷入了被动的局面,也幸亏宫大人也拿到了一副真迹,否则局面要一发不可收拾了。
林蔚然缓缓地将凉王的野心道出。
宫大人静静地听着,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现在的关键点是,为什么凉王如此看重至善?这是宫令箴想不透的地方。
林蔚然摸出来一包油纸包着的递给他,“你扔进香炉里。”这包份量不多,大概就半两重。
宫大人疑惑,然后出于对她的信任,不疑有它,随手往香炉一扔。
砰!
炸炉了!
宫大人脸色大变,下意识一扑,将林蔚然护在身下。
动静太大了,守在外头的护卫一下子就冲了进来,“主子,发生什么事了”
眼前的一幕让护卫们面面相觑,主子将大少奶奶压在身下。然后,靠近门口的香炉炉身已经跌落在地,并且炉身有些微微变形?是错觉吗?还有上面的盖子已经不知所踪......
“无事,你们出去吧。”宫大人挥手。
“可要安排人进来收拾一下?”护卫问。
“暂时不必了。”
他们退出去之后,宫大人率先起身,然后伸出手,将下面的林蔚然拉了起来。
然后,宫大人很认真地问她,“你刚才给我扔进香炉的是什么东西?”
香炉区域一片狼藉,林蔚然苦笑,她真没想到就半两的威力就那么大。林蔚然又看了一眼垫着的毛绒毯子,不由得庆幸地面上铺了这么一层,否则她可能要受伤了。
“这是,至善道长应该能炼制出来。”林蔚然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宫大人猛然一震,原来是这样吗?凉王如此看重至善道长,原因就是这个了吧?
他转而一想,“这玩意就是你压箱底的手段?那一晚,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你是不是就打算用对付那些马贼了?”
“秋水连这个也告诉你了?”
宫大人点头。
叛徒!林蔚然的双眼中明晃晃地写碰上这两个字,然后她毫不隐瞒地点头。
宫大人倒吸一口凉气,庆幸自己去得早。
林蔚然眼睛微微一眯,“怎么,我的做法错了吗?”
宫大人求生欲极强,当下毫不犹豫地摇头,“没错,这玩意儿用了虽然很麻烦,但比不上你和儿子重要。”这也是他的真心话。
林蔚然睨了他一眼,这还差不多。
笑过闹过之后,他们夫妻二人不得不重新面对凉王这一问题。
“咱们的处境很危险。”接着林蔚然问他,“程晋仑这人可信吗?”
宫大人明白她的意思,对于她的问题,他思考良久之后,缓缓摇头,吐出五个字,“不一定可信。”
林蔚然倒吸一口凉气,如果是这样,凉州真的是已经糜烂成一片了,他们相当于孤军深入。
“怕吗?”宫大人凝视着她问。
怕,但他们也走不了了。他们出不了凉州的,没有异动还好,一旦有异动,凉王府会选择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防范方式。
“怕的,但我们除了迎难而上,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说完这句,林蔚然迅速地进入角色,思索起来。
好一会后她说道,“首先不能让凉王府的人知道咱们已经察觉到他们的意图了。还有就是要阻止凉王府与李家联姻”
难怪,他要与李家联姻,还指名要与李熹联姻,其用心之险恶,可见一斑!这是要将李家宫家都拖到他的阵营上,即使不行,也能离间他们君臣之间的信任。
说完这句,林蔚然转过头来问宫大人,“不过在此之前,你真的确定凉王有反意吗?”
林蔚然是很严肃的。因为她的推测仅凭至善道长拒绝了凉王府的邀请乃至招揽是不够的,必须还有一些别的事能佐证她这个推测才行,这些佐证的事,只能由宫大人来判断。
综合他所接触到的所有关于凉州的信息,种种或轻微或严重的异常,其实都指向一个结果,“你的判断应该无误。”
宫令箴在心中感叹,他这小妻子看问题总是一针见血。
先前他隐约察觉到凉王的野心时,仍旧会迟疑,甚至会怀疑自己的判断。不像她,迅速地接受,并立即进行全盘的思考,思索对策。
而且小妻子的聪明再次让他惊叹,她完全能跟上他的思想和节奏,这是他第一次那么不费劲,甚至有些时候他只需要配合就够了。
得了答案,林蔚然继续喃喃自语,“那么这段时间,如果表妹他们要出门,多安排一些人护送。”她就着刚才的笔,将想到的全列出来。
“最后,咱们必须把凉州的情况告知皇上,需要他派人秘密将至善道长送走。咱们的人不能动,不能打草惊蛇。不能让凉王察觉他们已经知道了他有反意。否则的话,他们恐怕性命不保。
“而且这事宜早不宜迟,这样的话,应该让谁帮忙呢?”
“你说,李家知不知情?”
宫令箴没有说话。
林蔚然明白了,这是不敢肯定啊,也就是说,李府站哪一边都是五五之数。
如果李家知情,那真的会乱的,陇西府和凉州相连,天下十州六府各占其一,且它们的边境还与外族接壤,一旦反了,外族长驱直入......
还有萧家在竟陵也是伺机而动,别的一些封地的王爷会不会趁机混水摸鱼搅动天下犹未可知。
如果能兵不血刃地将他们解决是最好,否则大梁恐怕要元气大伤了。
林蔚然很不解,“你说这是为什么呀。当今已经算是一个明君了......”
即使去年的时候,他们林家被皇上下旨勒令转让姚金炭的烧制技术。虽然这事让她不爽,至少他的出发点是为国为民,而且也尽量弥补,御赐了一个耕读传家的匾额,还在旨意中要求杨家给一个合理的转让价格。
纵然方式不恰当,但总的来说是为了黎民百姓。
宫大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真命天子呢。”
“真是吃饱了撑着才想谋反!”来这些日子了,她发现凉州真不算富裕。你想谋反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至少要先让你封地的老百姓们吃饱穿暖了再说吧?
一室不扫而以扫天下,同理,一个州你都治理不好,何况是一个国家呢?
“我们还有时间,至善道长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很关键不可或缺的一步。”
“至善道长一定要救的,不能放弃的。”林蔚然突然很严肃地强调这一点。
宫大人低头看她,“你觉得皇上有可能放弃他?”
林蔚然点头,“首先,对未知的东西会感到害怕。”清朝时候,戴样不就是吗?他发明了连珠铳,最后下场如何?被流放了。
“其次,上位者总想用最小的代价来消弥祸端。你身为天子近臣那么久,应该比我更了解皇上才对。”
宫大人连忙交待,“这话你在我跟前说说就行,在外面可千万别说。”
林蔚然翻了个白眼,她有那么傻吗?在外面如此妄议皇上?
“也就是我了,一般男人可忍受不了你这么聪明,你会让很多男人抬不起头的。”宫大人笑叹着。
林蔚然一本正经地附和他,“正是呢,能嫁给宫大人这般心胸宽广的伟岸男子,真是妾身三生修来的福气。”
宫大人用指尖撩起她的下巴,眉眼间皆是笑意,“既如此,夫人今晚就从了为夫吧,嗯?”
林蔚然吃惊地看着他,刚才我们刚讨论了关于生死存亡那么严肃的问题,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有心思想那事儿?用一句话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就是,mmp,我拿你当盟友,你却在这时候想睡我?
“哈哈哈......”这回宫大人是真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