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薛令微打了一小桶井水,挽起袖子就坐在边上洗菜。在公主府的时候样样都有下人伺候,她从未做过这种事。不过跟着赵珒后这种事情要自己动手,她也并未觉得有什么委屈的,她反而觉得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最寻常的幸福。
大概跟赵珒在一起,就是她最值得高兴的事。
李焱一进门便看到薛令微正坐在院落里洗菜,此时的她看过去就是一个平头百姓家的姑娘,纵然她出身皇族,可却不同于那些皇族,她身上有一种即便是在人间也难寻得到的纯净和善良,让人总是不由自主的小心翼翼的放在心尖上。
所以,她才会成为督公的救赎。
李焱不知怎的,想起了曾经在福州和杭州时的她。
那时她的饭,是为他做的。
薛令微抬头时正好也发现了他。她的视线立马将他从思绪里拉了回来。她怔怔的看了他一眼,却只是对他有礼的笑了笑。
李焱愣了愣,同样回了一笑。
薛令微的视线没有作任何停留,微笑示意过后,她又继续埋头洗菜了,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现在的李焱,对她来说确实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她忘了这将近两年来的事情,连同他一起,忘得一干二净。
不管是在福州,还是在杭州,他们说过的话,她永远也不会再记起。
李焱虽然有些惆怅,但他也并不愿她再记起。
若是记起,她不会原谅他罢。
薛令微将那些洗的干净的菜送到厨房里去,沈芸将炒好的两个菜端走,识趣的对他们二人丢下一句“接下来的菜还是交给你们两个人,我就不过来了”便出去了。
沈芸是长辈,还是客人,薛令微也觉得沈芸大老远的来连饭菜都要自己做确实有些过不去,本来想说让沈芸先去歇着,结果沈芸自己倒是先说了。
薛令微还是喜欢黏着赵珒,就算赵珒不让她忙这里的事情,但她还是想帮他点什么,赵珒不让她做菜,怕油烫到她,她就帮他烧火。
赵珒赶不走她,打趣她:“就这么喜欢当厨娘?”
“不喜欢。”薛令微蹲在灶头前往里面丢了一根柴,抬头朝他笑,“我喜欢跟着你而已。”
而且她跟沈芸和李焱都不熟,跟他们单独待在一起,也总是不大自在。
她还是跟着赵珒自在点。
赵珒看着她的眼里都是温柔。他看锅里的油烧热该下菜了,对她道:“先躲远点。”
薛令微立马顺从的起身躲到门口,听菜与油滋滋的声音,眼睛盯着一直在忙活的赵珒,越来越痴,不肯再移开。
“你要这么一直看着我,这菜我恐怕很难炒好了。”
薛令微错愕:“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赵珒朝她瞥来一眼,没有答话,却笑的温柔。
薛令微爱极了他的笑容,又走到灶头前帮忙烧火,一手托着脸,一手往灶里丢柴。目光穿过烟雾,从他的眉描画到他的唇,再到喉结。
须臾,她突然说了一句:“赵珒,你娘一定很好看,不然怎会生出你这样好看的人来?”
赵珒听罢,只说了一句:“我没有见过我娘。”
“啊……”薛令微顿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觉得自己或许是触及了赵珒的伤心事,便赶忙说道:“我不知道……”
赵珒看她一副谨慎的模样,笑了一声:“你定不会比我娘差。”
须臾,薛令微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薛令微笑而不语。
她跟赵珒的孩子么……
薛令微以为沈芸是赵珒的表姑,会在这里住上几日,却没想到下午的时候,沈芸和李焱竟就要走了,似是有事要赶回苏州。
送走沈芸和李焱之后。薛令微才又想起那个陌生人的事情,她又开始不安起来,觉得还是另外搬个住处稳妥一些。
然而赵珒却并没有这个意思。
“你母亲既然已经找到了我们,那我们不管去哪里,都逃不了她的视线。”赵珒道,“而且你今日对那人说了那番狠话,那人必定会先回京城去禀报你母亲,京城到青县的路途要将近两日,你在,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薛令微却还是担心:“可我不知道我母亲到底会不会听我的狠话,况且……”
赵珒拉住她的手,问她:“姌姌,你说会陪我一起死,是出自真心的,还是威胁你母亲的?”
“是威胁我母亲的,也是出自真心。”薛令微如实说道,“不过我母亲不会舍得让我死的,所以只要我这样威胁她,她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赵珒看着她沉默了许久,叹了一口气,将她拥入怀,下巴抵着她的额,喃喃唤她:“姌姌……”
薛令微不知道赵珒此时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只以为赵珒是对母亲不肯他们在一起的事情为难。
“赵珒,没事的。我母亲找到便找到了吧,反正,我会让我母亲同意我们的事的。”
赵珒只是拥着她没说话。
薛令微仔细想了想,赵珒说的也的确在理。她了解自己的母亲,母亲不是王世仁,只要她知道自己在哪里了,就会一直找到自己。
就在薛令微思绪纷飞的时候,赵珒却突然将她打横抱起。
“做什么?”薛令微脱口就是问这么一句,问出后才惊觉自己问的有些多余。
赵珒唇角勾起一抹邪魅:“早点有个孩子,你就不必担心你母亲会对我怎样了。”
薛令微抗拒不了赵珒这样的笑,况且,她很喜欢赵珒,也喜欢跟他亲近。
她的脸顿时染上一抹绯红,任由赵珒抱着她,双双滚到床榻上去。
这几夜里,赵珒几乎每晚都在教她怎么生孩子。
赵珒也极有一套,薛令微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那些的。他给了她最温柔的欢愉,竟让她越来越喜欢上与赵珒在一起时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偶尔几回她都想欺负欺负赵珒,结果还是不比他老道,自己总是被他弄得面红耳赤。她用上一回他对待自己的手法对待他,又总是被他反驳不对,所以赵珒就算一直教,她也一直不会。
她有时恼了,朝他低声嚷嚷:“你上回明明就是这样的!”
“你记错了,手不是放在这里——是这里。”
她骇然,低声咒骂:“下流!……你的手在干嘛?”
“……”
“我不要了……”
“……”
又是一阵的窸窸窣窣,呢喃轻语。
赵珒含笑问了一句:“真的?”
薛令微:“……”
“真的?姌姌?不要了?”他的噙着笑意的语气随着动作加重了一下。
“……”薛令微还是服软了,虚无缥缈的说了一句:“……好吧。”
这两日,只要一有闲暇,薛令微基本都会被赵珒哄去温存。
或床榻,或妆台,或是桌上。卧房里的每个角落,他们几乎都经历个遍了。两人似是恨不得要在这两日就能生出个孩子来一样。
薛令微最好奇的是,即便是这样,赵珒的精力还是丝毫不减,还能神采奕奕的出门买她喜欢吃的,给她做她爱吃的东西。
薛令微这两日沉沦在赵珒的温柔里,几乎将不速之客的事情忘了。
薛令微越来越黏他,就算是吃饭吃了两口,也会靠到他怀里去,要他喂她。
“赵珒,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去过烟花楼子?”
“我不去那种地方。”
“你别骗我。”薛令微威胁般的瞪着他,佯装怒意:“你要是没去过,怎么知道那么多花花绕绕?”
赵珒挑起眉峰,意味深长反问道:“那你觉得,我做得好还是不好?”
薛令微就算是跟赵珒亲近了这许多回,但姑娘家毕竟脸皮薄,被他这么一问,耳根子就不自觉的烧红了起来,轻哼:“少不正经!你就算说实话我也不会生气,只要你别骗我。”
赵珒看她这副倔强的模样,按捺不住笑出声来。他当然知道她是口是心非的,要他真的去逛了楼子,她定会吃醋生气。
“你也太看轻我了,我去那种地方做什么?”赵珒凑近她,轻咬她红透了的耳垂,引得她一个战栗。他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你还不明白么?男人在这种事情上都是无师自通的,你当都像你这般笨?”
薛令微的后颈被他吹得痒极了,她推开他的脸,挠了下耳朵,“你别咬我,好痒。”她说罢,又伸手狠狠揉搓他的脸,龇牙咧嘴道:“还有,你才笨!”
赵珒低笑。薛令微看他笑,一口往他脖子上咬去,让赵珒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他还是搂着她,没有放开她。
他衣襟下的脖颈被她啃了一个小小的红印。只见她仍然张牙舞爪的,恐吓他:“还笑我?再笑我可就不咬你脖子了!”
赵珒却问了一句:“那你想咬哪里?”
“……”薛令微一时语塞,她其实只是随口说一句狠话罢了,没想到赵珒竟由此曲解说起荤话来:“我浑身上下,你想咬哪里都可以。”
薛令微红着脸横他一眼:“下流!”
赵珒却显得很无辜:“我哪里下流了?我可没说你会咬哪里啊……”
“……”薛令微羞红了脸,别过头去不理他。
“好了,我同你开玩笑的。”赵珒将原本给她盛好的汤端了过来,哄道:“这两日你受累了,快把这碗汤喝了,补补身子。”
薛令微轻哼一声,赵珒也知道她这两日受累了。
心里诽腹,但她还是接过那碗鸡汤,慢慢饮尽。
不过喝完之后,薛令微就觉得这鸡汤的味道有点怪怪的。
她狐疑的看了一眼被自己喝空了的碗,问了一句:“这鸡汤里放了什么?这两日我喝着,怎么总觉得有股奇怪的味道?”
“放了些党参黄芪还有一些滋补的药,味道确实奇怪了些,不过是为了你的身子好。”
薛令微回味着,那味道倒也确实是像放了那两味滋补的药,便没再追究。
“赵珒,现在我这么黏着你,你会不会觉得厌烦啊?”
“你怎会这样想?”赵珒搂着她的腰收紧了一些。
薛令微察觉他将自己搂紧,原本心里的不安稍稍褪去了一点,“我只是怕你会厌烦我啊……一个人天天黏着你,是谁都会有厌烦那一天的吧。”
薛令微只想着人会有厌烦的时候,她现在是真的越来越想黏着赵珒,恨不得一天都黏着他,可是她又怕时日一久,赵珒终会厌倦她。
只是她不知道,如今与赵珒的这一切美好,到底是怎么来的。
也许谁都会对一个天天围在身边黏着自己的人产生厌倦心理,但赵珒不会。
赵珒知道这可以是场梦,也能是现实。
“不会。”赵珒认真回道,“就算你会厌烦我,我也永远都不会厌烦你。姌姌,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我总是会害怕哪一天,你突然就离开我了……”
薛令微根本不知道赵珒说的这番话其中的意思,只是她听了这样的话很是开心,因为赵珒也是如此的喜欢她。
她将他搂的更紧了,对他道:“瞎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离开你啊——”
薛令微又怎会记得如今耳鬓厮磨爱到心尖上的人,曾几何时,也剑拔弩张,刀剑相向?
赵珒听她这话,纵然心如明镜,却也尤其满足。
真假虚实,计较那样多又能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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