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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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宝起初还以为那哑巴就是绑住他一会儿,就会叫来村子里的人,给苏雪桐做主。

他才不怕这个,就一口咬死了他是跟苏雪桐闹着玩的。

哪儿知道,哑巴黑心啊!

刘思宝被绑在竹林里整整一天一夜,又冷又饿,喊的嗓子都哑了,也没人搭理。

说起这事儿,只能怪那哑巴住的地方太偏,这周围都是荒地,就只有他一人住在仓库里。

刘思宝一路尾随苏雪桐,见色起意的时候,分明还觉得这是块风水宝地来着。

而现在,他只穿了一个大裤衩,整个人成大字状被绑在竹林里最粗壮的竹子上,眼泪才将流下来,就被冷风给吹干了。

坏就坏在,原先他还三天两头就会不见踪影,家里的人也早就习以为常,没人会因为他一晚不回家兴师动众地找他。

今儿的气温明显比昨儿又降了许多,这林子又阴森潮湿。

刘思宝早就被冻透了,可一阵冷风刮来,他好事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林子外忽然传来了谁家小孩的声音,“你们刚才听见动静了吗?”

“什么呀?”

“我好像听见竹林里头有人说话!”

“没有吧!”

“有。”

“肯定是风!”

刘思宝可顾不上要脸面了,他赶紧大喊大叫:“来人呀!快来人呀!”

苍天啊!他总算要得救了。

等他一出去,一定要想法子弄死了那个臭哑巴!

片刻后,一个孩子大着胆子,进了竹林,只见竹子旁有一个白花花的……那孩子“啊”的尖叫了一声,慌忙调头跑了出去。

“快走啊,竹子成精了!”

刘思宝又气又急,嚎:“别走,快点给我解开,我给你们买糖吃!”

林子外没有任何回应的声音。

刘思宝绝望不已,冲着竹林上的阴暗天空,大喊:“哑巴!老子跟你没完!”

——

这寒县是真穷啊!

一共就四条大街,中间的两条街还算好,紧挨着郊区那两条街的房子,看起来还没她们村子好。

街面上做小生意的人也不多,大家有什么需求就还是直奔百货商场。

街口有一家烤吊炉烧饼的,苏雪桐给了司铖五毛钱,让他买烧饼去了。

昨天司铖将那刘思宝绑在竹林之后,她俩人就进了城。

原本是打着做点小生意的心思,可苏雪桐看过了,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司铖捧着两个热烧饼回来,递了一个给她。

烧饼烫手,苏雪桐来回倒腾了两下,迫不及待地撕了一口,真香啊!

要是再能夹个豆腐串啥的,那就更好吃了。

苏雪桐想了一下,豆腐串该怎么做?

好像是得下油锅炸吧!

她偏了头,跟司铖道:“哎,你说我在卖烧饼的旁边支个摊炸豆腐怎么样?”

司铖的眉头蹙了一下。

不等他说话,苏雪桐就知道了,肯定不可行。

这年月,大都在赤贫线上挣扎,买个烧饼都是奢侈,会有几个人舍得花钱去买炸豆腐。

她嗒了下嘴,“我也就是随便说说。”

一个热烧饼裹了腹,两人这就该回了。

临走前,苏雪桐跟刘山说了,她就走一晚。

刘山已经复了学,虽然没像前几日那般她说什么他都不信,可那双漆黑的眼眸还是晃动了一下。

刘山应该是想起了他俩签订的协议,嘴皮子抖了几下,也没说不好。

苏雪桐可不是那种没有合约精神的人,最后一口烧饼塞进了口中,她迎着逐渐凛冽起来的北风,“回吧!”

寒县至刘村一共六十里路,这一路上并不知能不能碰上过路的车。

现在若不走,一准儿要走到半夜了。

司铖并不吭声,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如惯性一般抬脚,跟上。

他自昨天吐出了两个字之后,又不怎么说话了。

苏雪桐没有听见应和的声音,倒是听见了脚步声。

他的身量很高,看起来清瘦,可昨儿在竹林里她就感受到了,这人的手臂很有力。

她故意慢了一步,偏头等他。

司铖走到与她平齐,看了她一眼,那意思是走啊!

苏雪桐没动,只睁着她那双狡黠的眼睛,一眼不错地看着他。

说起来好笑,和她都好几世的纠葛了,可她这样瞧着自己,他还是不由耳尖发烫。

中医里说,耳通肾。

司铖不由回忆起那些个不同的夜来,心头一颤。

他知道她在等什么,于是红着耳尖说:“走吧!”

苏雪桐终于等来了他开口,心里头依旧好奇他明明会说话,为何要装哑巴。

不过,人谁还没点秘密。

就好比她,是苏雪桐,也不是她。

两个人并行了一路,出了城,城外的土路狭窄,走着,走着,就又成了一人在前,一人在后。

这两天,苏雪桐走了大概有半辈子的路。

昨儿在小旅馆她就发现了,脚后跟磨出了一个血泡,她自己拿大头针挑破之后,又用细棉布包了两层,可今日走起路来,还是疼的难受。

想起那日她崴了下脚,他便让自己坐在了麦堆上,今日可没有平板车。

苏雪桐尽量正常地走路,却还是让他瞧出端倪来了。

出城不过十里,司铖半蹲在了她的跟前儿,“上来。”

他的声儿不高,可里头透着不容她反抗的味道。

苏雪桐只迟疑了片刻,那司铖又说:“你走的慢,耽误事!”

这回的话倒不是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了。

苏雪桐瞥了眼即将落没的夕阳,再没有犹豫,轻轻地跳上了他的脊背。

脊背上都是骨头,陡一撞上来两团子软肉,让司铖忍不住心神乱晃。

他两只胳膊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腿,将她整个人往上冲了一下。

只觉那两团子肉从他的背上,一路拖行似的,挪到了肩膀边。

司铖的内心如火烧火燎般的煎熬。

苏雪桐原想着让他背一会儿,就下来自个儿走。

哪儿知道,那人像是上了发条,自背了她在背上,一路疾行,速度快的,叫人心惊。

苏雪桐只得搂紧了他的脖颈,唯恐一步小心,自己被颠下去。

回到刘村时,可能也就□□点钟。

村里的灯灭了一大半,但凡是还亮着灯的,多半是家里有学生写字。

司铖先送了苏雪桐回刘家,刘家也还亮着灯。

刘家门外,苏雪桐才将从司铖的背上跳下来,就听刘家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里头的人道:“村长,这下你信了吧,他俩有奸|情。就因为我撞破了他俩的奸|情,那个哑巴才将我绑在了竹林里,差点冻死我!”

紧跟着几束手电的亮光照在了苏雪桐和司铖的脸上。

村长刘成今年刚好五十岁,要按照辈分那刘山得叫他一声大爷!

刘山母亲咽气的时候,他可是守在跟前儿。

那女人被竹叶青咬了两口,要不是惦记着家里的儿子,不可能从山上撑到下来。

这个苏雪桐名义上是刘家的养女,硬是被那濒死的女人给弄成了刘家的儿媳。

只是……刘成下意识回头看了刘山一眼。

才半桩子高的少年隐在黑暗里的脸,让人辩不出他的情绪。

今儿刘思宝被人从竹林里放了出来,先是拎着砍刀去找了那哑巴。

哑巴不在,他又拎着砍刀进了刘家,不依不饶。

现如今,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苏雪桐和那哑巴私奔了。

只有刘山一口咬定了他姐今晚就会回来。

要不是也不会唱这么一出。

刘成清了下嗓子,冲着苏雪桐道:“大侄女,进城了?”

“嗯!”苏雪桐淡淡地回应,一点儿都没有被人捉|奸的尴尬和不自主。

刘成瞥了眼一旁的刘思宝,又问:“你进城干吗了?怎么还和哑巴一块儿?”

苏雪桐抬脚进门,从容地打堵在门口的几个大老爷们的身边过去。

“大爷,我先喝杯水,然后跟你慢慢说。”

刘思宝道:“有什么好说的,像她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就得沉塘!”

刘成不快地说:“翻什么旧社会老黄历呢!新时代,女人能顶半边天。再说了,刘山和他姐的婚事做不得数,刘山才几岁,法律都不允许!”

听说最近乡里的领导会进村指导工作,像刘山家这样的情形,万万不能被上面的人知道。

这叫愚昧!

苏雪桐径直进屋,从茶瓶里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了跟在她后面的司铖。

转身又问刘山:“有吃的吗?”

“有,我蒸了红薯,你要几个,我给你拿。”先前那刘山也就是嘴犟,和村里的人说她一定会回来,实际上见她真的回来,心里高高悬着的大石,才算落了地。

她说让自己上学,他就真的复学了。

她说只走一天,今晚也回来了。

她没有骗他。

刘山不是傻子,心里有数。

“都拿上来吧!司铖也没吃!”苏雪桐又吩咐道。

司铖是谁?

刘山愣了片刻,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一转身去了厨房。

门口还干等着好几个人呢。

除了刘成这个村长以外,其余的都是刘思宝找来的亲近本家。

要不是碍于刘成在场,估计这会儿就已经动上手了。

苏雪桐也没让他们等太久,她喝了半杯水之后,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大爷,我去了法院!”

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个人面面相觑。

唯有刘思宝的心里咯噔一跳。

刘成道:“你去法院干吗?”

苏雪桐偏了偏头,“大爷,我准备告刘思宝!昨儿他在竹林里差点儿害了我,幸亏司铖出现的及时。那刘思宝还威胁我和司铖,说村长是他本家,村子里的人一多半都姓刘,说我翻不出花。我一时咽不下这口气,就想去法院告他。喏,司铖就是人证!”

刘成一听这话,额角狂跳。

他猛一回头,吓了本来就愣怔住的刘思宝一跳。

“村,村长,你别听她胡说……明明是她……”

那刘思宝是个什么人,刘成还能不知道!

可现在不是追究刘思宝的时间,刘成满脑子惦记的都是乡里的领导下来指导工作。

这要是被上头的人知道了,可不止愚昧那么简单。

刘成扯了下嘴角,好声好气地说:“雪桐啊,法院的人怎么说啊?”

“让我回家写材料。”苏雪桐挑着眼眉道。

刘成的心跳总是平缓了不少,这个还没写材料啊,就是还有得救!

他转身就给了刘思宝一个耳光,喝骂道:“混蛋玩意儿!我看你是昏了头了,自己家的侄女儿你都想着祸害!来来,棍给我,看我不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儿,也省得你给我们刘村丢人现眼了。”

要苏雪桐真单纯的话,还真以为刘成是跟自己站在一边的。

她勾看唇角,看戏。

反正去什么法院之类的话,本来就是胡说八道。

那刘山虽然去了厨房,可一字一句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再一回忆前些日子那个刘思宝是怎么鼓捣自己的,他终于明白过来,心里愤恨不已,左右一瞧,他操起了厨房门口的大竹棍,递给刘成。

“大爷,他就是欺负我姐和我,没爹没娘没人管。今儿你要是不为我家做主,明儿我也上法院。”

竹棍在手,这是把刘成架在了火上烤。

他挥也不是,不挥也不是,犹豫再三,一棍子打了下去。

刘思宝嗷了一声,他还以为刘成就是做做样子。

谁知道竹子炒肉,那叫一个火辣辣的疼。

他转头就往外头跑。

刘成在后面叫,“你们几个,给我拦住他!”

刘山家这儿鸡飞狗跳闹了好久,村子里原先睡下的人,起了好几家,全都围在大门口,来看热闹。

刘思宝一边躲一边嚎:“是她和那个哑巴……跟我真的没有关系……她和哑巴串通好的,她是有夫之妇,她不守妇道!”

赵翠儿也隐在人堆里,一时没有控制好表情,唇角往上勾了一下。

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刘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有能耐的年轻小伙子没有几个。

村长家的大儿子刘保国算是最拔尖的。

大前年恢复高考,刘保国就参加了考试,第一年没有考上,可是去年考上了省里的学校。

刘保国和苏雪桐同岁,没走前,可没少帮她干过活。

刘山的娘没死前,旁的人还总打趣,说苏雪桐是要嫁给大学生的。

这下好,眼看大城市就要放寒假了,那苏雪桐不止成了她弟弟的媳妇,还成了偷汉子的女人。

就算那刘保国非要娶她回家,村长和村长媳妇也一定不愿意。

赵翠儿的心里痛快极了,像是有只小鸟在轻快地歌唱。

她想,闹吧,闹得越难看越好。

苏雪桐并不辩解,斜眼看了刘山一眼。

都说了,刘山不傻,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今儿这事情,她一张嘴说一百句都没有他说一句有用。

想想她也有能用的上自己的地方。

刘山不禁挺直了腰板,脚步一动,冲到了刘思宝跟前,指着他肿成了猪头一样的脸,大声道:“你个臭不要脸的,我跟你说你可别想打我姐的主意。”

人堆里的赵翠儿顿时眉头一皱。

却只听刘山又道:“我姐就是这辈子都不嫁人,也不会嫁给你的。你以后离我姐远一点,小心我爹和我娘不会放过你的!”

这一句一句的姐姐,可算是把他俩的关系撇干净了吧!

刘山的胸口急速起伏,冲着刘思宝呸了一口,走回到苏雪桐的身边。

还成。

苏雪桐的眼尾上扬。

果然,知道上学是出路的小子,傻不到哪儿去!

在场的人一块儿懵了片刻。

刘成也觉得刘山这小子特别上道,赶紧一锤定音:“对对对,咱们村子里不能搞过去那些封建迷信。雪桐就是刘山的姐姐,往后啊村子里的人要是谁敢欺负她们姐弟俩,就是在跟我刘成过不去。”

“可是……”赵翠儿咬了咬嘴唇,弱弱地说:“刘山娘……”

苏雪桐的眼眉不动声色地扬了片刻。

心说,这就等不了了吗?

不等她有反应,刘成的眼睛一瞪,冲着赵翠儿大吼:“你们这些个女人,听不懂村长说话是吗?咱们现在都改革开放了,你们还以为是封建社会时期啊,法律懂不懂,法律可是规定了男二十二岁才能结婚。刘山才几岁!别跟我提刘山的娘,她啊是被蛇咬坏了脑子,她说的话算不得数!法律说的才算数。”

这儿在场的人,数刘山的文化最深,小学五年级。

虽说村长也认识几个字儿,可那是跟着扫盲班学的。

法律这个词儿,他倒是会写,可法律都规定了什么,他是真不知道,就知道不能杀人放火,其余的……比如那个什么男的二十二岁结婚,还是他儿子写回家的信上说的。

连村长都不大懂的事情,其余的人更是不懂了。

但扫盲班来的时候可说了,人人都不能触犯国家的法律,要不然得枪|毙。

枪|毙倒是人人都懂,年纪大点的赶上打|土豪分|田地的,还亲眼见过枪|毙地主呢!

于是人人都有了新的认知,刘山家的事情少掺和,搞不好就触犯了法律,没准儿会被拉出去枪|毙。

要是看热闹有了代价,那这场热闹就不大好看了。

门口围着的村民很快就散了个干净。

刘成一把揪着刘思宝的衣领,回头跟苏雪桐道:“那个侄女啊,我先把这畜生关到大队部,明天再来你家找你。”

苏雪桐瞧了这会子好戏,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了。

就这她还没走几步路呢!

她斜倪了一眼司铖,招呼刘山,“关门!”

刘山看了看站在原地一直没有动过腿的哑巴,稍作犹豫。

不过这和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样,他姐要是真想和哑巴好,他阻拦也没用。

他一咬牙,走到了大门前,将大门从里面别好。

再走到堂屋,只见他姐和哑巴坐在了四方桌前。

一共四个红薯,他姐给了哑巴三个。

三个人无话。

刘山瞪眼瞧着他俩啃红薯,想要张嘴问一问刘思宝的事情,还想知道她和哑巴进城到底是干什么去了,话都到了嘴边,他姐啃完了最后一口红薯,吩咐:“司铖今晚跟你睡。”

司铖住的仓库她昨天呆了一会儿,仓库没有窗户,四处透风,而这个天越来越冷了。

这下子不用人解释,刘山也知道哑巴就是司铖了。

他动了动嘴皮子,想要反抗的苗头只起了一点,就被他压制下去。

人可能都是这样,服从过一次,再往后就习惯性地选择服从下去。

夜深了,苏雪桐转身就回了西厢。

刘山跟个哑巴没什么好说的,他硬声道:“你一会儿吹灯。”

也不管司铖听懂没听懂,他脱了鞋上床。

过了没一会儿,司铖吹灭了蜡烛。

躲在被子里的刘山忍不住想,果然和村子里的人说的一样,这个哑巴可以听到。

他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里好受了不少。

能听到的话,往后他姐跟他交流起来,少费不少劲呢!

学校真的是让人脑袋清醒的地方,瞧啊,他这一复学,就彻底清楚该跟谁亲近了。

这世上,他除了这个姐姐,再无其他的亲人。

苏雪桐累的要死,几乎一挨着枕头,就睡沉了。

再睁开眼睛,就是第二天一早。

司铖起的很早,天还没亮就从刘家出来。

赵翠儿听到隔壁的大门响了一声,赶紧跑到了大门口。

她没有看见男人的正脸,可看那身影,方才从刘山家出来的男人,一定是那个哑巴。

她抿紧了嘴巴,悄悄地退回了门里。

——

刘思宝被刘成狠狠地揍了一顿,又在大队部里关了三天。

刘成亲自上门,后头还跟着五花大绑的刘思宝。

刘成说:“大侄女,我们负荆请罪来了!”

可难为死村长了,负荆请罪这个成语,还是他上四年级的女儿教给他的。

这不是得完美解决刘思宝那个兔崽子惹下的麻烦事,刘成关了他三天,自己这三天里也是吃不好睡不香。

闺女心疼他,给他出了个主意,“爹,不如你带我四叔去给雪桐姐姐负荆请罪去吧!”

“闺女,你说的那个负荆请罪是啥?”

刘小妞其实是个学习不好的姑娘,负荆请罪这成语,她们刚刚学过,意思她懂,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她干脆掏出了语文书,翻到了负荆请罪这一页,指着那个插话道:“就是这个!”

刘成盯着那黑白插画看了半天,咂着嘴道:“闺女啊,这个负荆请罪的荆是个啥玩意啊?”

荆条是没有。

但刘村不缺竹棍。

现如今,那刘思宝的背后就绑着两根竹棍。

这叫苏雪桐来看,就是息事宁人。

不过,她本也没有希冀刘成能真的大义灭亲,将刘思宝送到派出所去。

毕竟这年月正处于严|打期,流氓罪可不算小罪了,枪|毙的都有。

村长不作为。

苏雪桐怎么着也得让刘思宝记她一辈子。

她拿腔作势地道:“大爷,我不打人,我材料都快写好了,我还得去城里告他。”

刘成急的眼睛都红了,跟在她的后面道:“侄女儿,你行行好,就算不看大爷的面子,你看在你刘奶奶的面子上,饶过你四叔一回吧!你刘奶奶年纪大了,你四叔要是真进去了,她可怎么活啊!”

苏雪桐咬着嘴唇,不出声音。

刘成又说:“这样,你要是不想动手的话,大爷替你动手!”

说着,他抽出了刘思宝背上的竹棍,丝毫不留情面地打在了他的背上。

杀猪一样的嚎叫声音啊!刘思宝的背上顿时渗出了鲜血。

苏雪桐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刘成没敢停手,又连续抽了刘思宝十余下,见他扛不住,像摊烂泥似的瘫在了地上,这才住了手。

刘成气喘吁吁地问:“侄女儿,这下你消气了没?”

苏雪桐还是不出声音。

刘成咬了咬牙道:“侄女儿,这样,我让刘思宝拿出两百斤粮食当作赔礼。”

这年月土地的亩产还没有上去,一亩地的收成也就是两百来斤。

苏雪桐稍有松动地说:“大爷……可是我怕……”

她的眼神落在了刘思宝的身上。

刘成上去又踹了他一脚,信誓旦旦地保证:“侄女儿,你放心,他要是再敢胡作非为或者找你家麻烦的话,我一定不会轻饶,直接给他扭到派出所,让他挨枪子去吧!”

挨枪子!

刘思宝浑身一颤,一句话都不敢说。

——

刘思宝的事情,闹了好些天,也算解决了。

苏雪桐收到了他家赔的两百斤粮食,一转身就笑开了花!

这下好,给司铖的收麦酬劳不用从自家的口粮里扣了。

这年月,比非常时期没好多少,只能先填饱肚子,再谋求发展。

时间过得很快,冬小麦一下了地,村子里的闲人明显多了起来。

东家长西家短的聚在一起,背地里说人。

农村人没有什么消遣方式,整个刘村也就只有村长家有一部灰色的话匣子。

更别说,连见都没见过的电视机了。

其实就连刘村的电,也是年头刚刚通的。

但整个村子里的人习惯了油灯蜡烛,电不常用,怕费钱。

苏雪桐却怕刘山总在蜡烛底下写字伤眼睛,给他下了个硬性规定,写字的时候必须开灯。

刘山这孩子,其实也算凑合。

尤其是学习上是真的用心,哪怕缺了将近半年的课,这回的期中考试,也还得了全班的第三名。

刘山捧着卷子,眼底眉梢上都是喜悦之情,冲着苏雪桐保证道:“姐,等期末考试的时候,我肯定能考第一名。”

苏雪桐并不打击他的积极性,接了卷子认认真真地看了看道:“成,我相信你。不过,你学校归学习,也别累坏了身子。”

刘山感动不已,吸溜了下鼻子,犹豫了半天,才道:“姐,我对不起你。姐,你往后要是想嫁给谁都成,嫁给司铖也成,我都听你的。等我长大之后,姐夫要是敢欺负你,我给你撑腰!”

刘山说到“嫁给司铖也成”的时间,司铖刚刚走到刘山家门口,他听见这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傻愣愣地立在原地。

他想听一听苏雪桐是怎么说的。

这辈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打动她。

桐雪上仙活了万年不止,一向不知情爱为何物,这历劫更不知道得历到什么时候。

可哪怕到山崩地裂她还悟不透何为情爱呢,他也愿意陪着她。继续往下悟。

赵翠儿和村子里的其他姑娘一共好几个,就站在她家门口的老桂树下吃瓜子。

这是自家种的葵花,前两月熟了之后将瓜子晒干,吃的时间放在灶台上烤熟,香喷喷的特别解馋。

要是以往,赵翠儿肯定会邀请苏雪桐一道。

可如今这苏雪桐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赵翠儿见天盘算着保国哥哥什么时候放假回家,不知不觉对那苏雪桐就有所疏远。

赵翠儿眼尖,瞧见了哑巴的身影,嬉笑了一声,朝他那边指了指,同小姐妹们说:“雪桐姐可有福气了,刘山家的冬小麦也是哑巴一个人种的。哪像咱们啊,累死累活干了好些天,还得挨家里人的骂!”

“就是,我种了三天,我妈还嫌弃我种的慢了。”小姐妹之一附和道。

像她们这年岁的姑娘,要不是嫁到婆家给婆家干活,要不就是娘家的棒劳力。

也有掉进空子里的姑娘,上有老大顶着,底下还有小兄弟,里里外外除了烧火,完全不用干重活。

但显然,在这儿的这几位都不是。

小姐妹几个越凑越近,说的都是苏雪桐和哑巴的闲话。

这正是赵翠儿心里所想的。

她撇了嘴,嫌弃地说:“受人恩惠,哪有不还人恩德的。刘山娘死前,可是求她一定得给刘山当媳妇。她也就是糊弄刘山的年纪小,才几日啊,这就找好了下家。”

司铖的耳力敏锐,没有等来苏雪桐的话,倒是听见了不远处的……背地话。

他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一眼,迈着步子,打刘山家前过去了。

赵翠儿见他走远,“呸”了一声,又压低了声儿道:“装模作样!我都看见好几回了,天还没亮,那哑巴从刘山家出来……”

“啧啧,她也不怕大肚子嘛!”

兴许是大肚子三个字戳中了这些未婚姑娘的神经,几个人笑闹了起来。正值青春年少,娇花一般的年纪,看起来倒是一幅格外养眼的风景。

可也并不是每朵花都会香。

——

昨儿司铖消失了整整一天,苏雪桐找了他三回,也没有找到人。

天要放黑的时间,他倒是自己出现了,敲开了刘山家的大门,将手里油乎乎的报纸递了过来。

那报纸里明显还裹着什么东西,苏雪桐打开了一瞧,竟是一块儿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哪儿来的?”苏雪桐真不想承认,说话的时间她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刘山还没回家,司铖道:“进了趟城。”

苏雪桐拿着肉很是犯愁,她如今的做饭水平做点素的还成,可这荤的……她从来了这儿,压根就没做过。

她在脑海里搜寻了半天,想怎么做才不会辱没了这块儿肉。

那厢的司铖已经进了厨房,挽起了袖子说:“做个红烧肉吧!有白糖吗?”

“有!”

苏雪桐给司铖打下手,切姜洗葱,忙的不亦乐乎。

司铖将肉切成了大小差不多的四方丁,待锅一热,肉下锅时滋啦一声,顿时冒出了焦香气。

苏雪桐默默地退后了一步,她怕司铖听见自己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刘山一进门,就闻见了一股子勾人心弦的香味儿。

他站在院子里问:“姐,咱今晚吃什么好吃的?”

“红烧肉!”

刘山得有好几个月没闻着肉味儿了,一听这话,高兴的大叫了起来,“有肉吃啊!太好了!”

赵家和刘山家只有一墙之隔,赵翠儿听的真真切切,还有时不时从那边院子里飘过来的肉味,她闷哼了一声,忍不住想,要是她嫁给了保国哥哥,往后啊顿顿都吃肉。

玛瑙色的红烧肉一上桌,刘山的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他以为吃肉也顶多不过是两三块儿,没曾想,居然真的有这么大一盆啊。

刘山举起了筷子,招呼道:“姐,司铖哥,吃啊!”

他一筷子下去,夹了块最大的,喷香的红烧肉一入口,他恨不得连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

“没想到,司铖哥的手艺这么好!”

刘山吃起来刹不住车,一个人得吃掉了小半盆肉。

半夜就闹起了肚子。

一夜起了十几回,苏雪桐怕他拉出了毛病。

天才亮,她就敲开了村东头程毅家的大门。

这程毅是知青落户在了他们村。

听说他是出自中医世家,反正自打他来,村子里谁有病都没再去过卫生所。

到程毅家赖好讨上几样草药,就治了毛病。

而且随便给点粮食或者瓜果,就当作药钱了。

苏雪桐花了五毛钱,从程毅那儿买了一副止泻药。

哪知,半天之后,她有孕要打胎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村落。

流言这个东西,就跟水瓢一样,按了这头,那头又起。

苏雪桐整治了那刘思宝一回,村子里说她水性杨花的人少了,可盼着她大肚子的人却多了起来。

这也是让她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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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反派的娇滴滴[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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