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衡番外

赵衡番外

赵衡吐血晕眩跪倒在地那一刻心里在想什么,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飘过很多,若是他走了保儿能否挑起帝王的责任,他还没看他的结发妻子最后一眼,前世他们骤然死别,难道今生也要如此么?

昏迷后,赵衡只觉得浑身飘乎乎的,能听到高明纯在耳边唤他,却无论如何没有力气睁开眼,当感觉到她的眼泪滴落在脸上,他心疼的厉害。

迷迷糊糊,他仿佛看到了时光倒流,飞速从眼前滑过的许多年,昨日阿纯亲手给他做了一件亵衣,虽然袖子不一样长短,但睡觉穿还是没人能看得出,四月他生辰、两人单独在椒房殿里阿纯为他跳了一支舞,美轮美奂。过年时吃到她亲手做的饺子、连孩子们都没有只给他自己做的,去年她生辰他送上亲手雕的发簪……

城楼上一起看过的烟花,一起泡脚时的喁喁细语,龙凤胎出生时他放下心中大石,册封保儿为太子的悠远钟声,二月二她生下保儿时的灿烂朝阳,那年夏夜同她共赏昙花做的那幅月下美人图,与她东山再次相见的欣喜若狂,大婚之夜她的低眉浅笑,在高家凉亭里说的寥寥数语,踏青初见那日她在策马回头,他一见钟情的悸动……

若是死了,也没什么。好在,与她厮守的二十一年里没有荒废一时一刻。

他很想告诉她不要伤心,不要做傻事,若要合葬也得等到几十年后,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的皇后啊……

……

“陛下,老道测算出太子殿下与陛下命格相克,二位都是真龙天子、天潢贵胄,只是陛下曾逆天改命非此间人士,而太子殿下长大后锋芒渐露,恐难与陛下相安无事。”

“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老道力量浅薄,并未找到破解之法。”

“太子长大,是什么时候?”

“弱冠之年,真龙现世。”

“朕明白了。”

“陛下须得谨记,二龙争斗必有死伤……”

他最疼爱的孩子却与他命数相克,赵衡不相信天道如此无情,多年来都在寻求破解之法,只不过找来的道士不是功力不够就是无能为力,但在保儿慢慢长大的日子里,他俩都平安无事,渐渐地赵衡也就看开了,保儿是个好孩子,等他长大将帝位传给他也是理所应当。如果两人必定有一死,就让这劫数落在他身上,他总不能让前世见到的小小骸骨再长到二十岁变成另一具死尸,他能多活这二十年已经很知足了。

到保儿二月二过二十岁生辰,他二人都没什么大碍,他想着怎么和高明纯说才能让她接受,他从不质疑两人情意,却怕她因此责怪保儿,但他一直没想出好法子,拖到四月他生辰过去,他松一口气,说不得是道士胡说呢。

后来咳嗽越来越重,还会呕血时,他知道已经拖不得,想着总能熬到八月,如果是因病而死,就将这秘密带到棺材里,可没想到有了意外,他既遗憾又不甘。

……

赵衡又看到了前世,如若说今生让他温暖知足,那前世则是他无法逃脱的冰窖,桎梏其中,永世不得脱身。

他生来有一份洒脱,但既生在帝王家总该将责任承担,才得以喘息片刻,好在先帝宽厚,允准他选了一位心仪的太子妃,这大概是繁重帝王生活里唯一的慰藉。

但,坠崖后濒临死亡时,他却在疑惑,上天这是在惩戒他所求太多么?

他被猎户所救,猎户不辞辛劳将他带走,等他醒来天下已是风云变幻,他变成了先帝,赵郴登基,齐王成了摄政王,还有追兵在附近搜寻,猎户知他身份特殊,碍于道义不好将他交出去,两人在山里躲躲藏藏,直到惠王派亲信来东山将他救走。

他一路逃到蜀地,长途奔袭之下,病症愈重,一个月里连起床都做不到,此时天下已经乱成一团。

赵郴狠戾残暴,从前忠于他的朝臣将领死的死贬的贬,同他一同长大辅佐护卫他多年的禁军大统领韩城被派去抗击北狄,一朝战败九族皆斩,北狄步步进犯,偌大朝廷竟无人能抵挡其锋芒。

他联合惠王先收拾了南边小国的叛乱,言明正身打算夺回京城,他赵衡是禀过天地祖宗的皇帝,怎可容忍旁人夺走他的位置?

惠王一心向他,鼎力支持,京城赵郴却说惠王造反,先帝已死,蜀地的赵衡是假的,可从前追随他的朝臣在不断赶来追随,为这些真心,他也必须赶回京城,接回太后和发妻。

他们也曾从蜀地派人去京城,能救出一人到时攻打京城也会少一分辖制,但不曾想避暑山庄防守严密,派去的人无能为力只能潜伏在京,做了线人。

八月二十八皇后生辰,他恍然想起,可山高水长,不能相见,他暗自许诺一定杀回京城将母后和阿纯都救出来,短短一年时间里,他老了许多,憔悴很多,也不知道来日相见,她还能否认出他是谁。

冬天里,蜀地湿冷,他断过的肋骨和腿骨都在隐隐作痛,却没告诉过任何人,惠王偶然见他疼痛难忍,强行将他送回房:“皇兄,你熬灯油都不是这么个熬法,你若是有个万一,咱们打回京城还有什么意义?”

他沉默着,最终学会穿上厚厚的衣裳,总得爱惜自己才能活着回京。

那时他还不知道,京城会成为他永远的伤痛。

过年那两天,他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半夜睡着都会突然惊醒,一阵阵的心慌,是要出什么事了?

年后,他正和惠王巡查新兵的状况,留在京城的线人回到蜀地送信,正月二十那天避暑山庄起了大火,皇后葬身火海。

皇后薨逝?赵衡满心茫然,尚未意识到发生何事,等到晚上一个人坐着时,他才渐渐回过神,他再也见不到那一见钟情的明媚女子了……

可随之而来的,黎太后急病薨逝,长公主府着火,虞真长公主亦死于大火之中。

他那颗心已经痛到麻木。

二月里,高竹彦兄弟二人前来蜀地投奔他,着素白衣裳,衣摆上缀着麻布,是在守孝。

高竹彦拜过他,送上一封信,他认得那笔迹,是皇后的飞白书。

“叩上,夫君展信安,妾于腊月二十九平安诞下麟儿,欲托高家将其带出,请夫君见他多加爱护照料,妾于此遥拜。愿吾夫诸事平安,早日凯旋,妾即死亦不会辜负夫君。”

落款是一个纯字。

那时他突然明白过来,原来那几日睡不着,是因为他的儿子出生了……

“孩子呢?”

高竹彦红着眼摇头:“那场大火烧起来时,臣尚未来得及联络人手将孩子换出来。”

赵衡捏着那封信,终是当着众人的面泪流满面,他都未来得及看他一眼……

京城没了他日夜牵挂的人,他行事再无顾忌,从蜀地一路攻打过去,狼烟不断血流成河,偶尔杀红眼的时候,血滴溅到脸上就看不出眼里的泪了。

攻下京城那一日,众人欢欣鼓舞,士气大振,赵郴命人死守着城门不开,他率众将士走在前头,搭箭射杀头领等人时他喉中腥甜,只凭胸中那一口气,那一日他手上人命无数,提到跨进皇宫大门时,其中景物早已恍如隔世。

赵郴等人求饶,齐王更是吓破胆,他并未动手,吓到他们自行了断。

黎太后已安葬于皇家陵寝,可皇后还无所踪,他命人追查,终是在避暑山庄后山找到了,亲手开棺那一刻,他原以为会看到一具白骨,没想到入眼却是完好无损的伊人尸身,还有他不曾谋面的孩子。

他心里无尽的懊悔和自责,明明当年娶她过门是想和她白头偕老,让她做一位无忧无虑的正宫皇后的,现在看来倒是连累她了。

幸好,他们一家还能合葬在一处。

他赵衡,死也能瞑目了。

……

漫长的回忆里,赵衡仿佛是被什么推着向前走,他这两生从头到尾,仿佛就是这些了,眼前昏暗浑身往下坠的时候,赵衡平静地接受,纵使前世再难再苦,但今生还让他尝到了甜,无惧无悔。

可他却能睁开眼睛,看到光亮时,他还未明白过来,是又重生了么?

但他看到的是相伴二十多年的阿纯,她还握着他的手欣喜不已,这是醒过来了?

他浑身酸软使不上力气,努力朝她笑一笑露出笑容来,瞧见她的欣喜,松一口气,即便苟延残喘活着也很好。

他赵衡有幸遇一挚爱之人,耽于儿女情长,至死不渝。

至于皇位,就让保儿去做吧,他自认为二十多年来一直勤勉,也该他歇一歇,养儿防老么,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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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还是这个在前面,下午来个小甜饼,酸酸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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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熬死皇帝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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