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路
刚到贤惠山就听到这样的消息,霍广君跟简初夏也觉得奇怪。
要说这山贼,你愿意抢还不抢完?这就差明说,我们跟你有关系了。
既然没关系,简初夏想了想笑道:“现在没关系,那就是想发生关系?”自古以来山贼也分好几种,有天生残暴就爱做这种无本买卖的人。
但也有劫富济贫的梁山好汉一般的人物。
按山黑镇以往的风评来看,他们就是在边关失守的时候聚集起来的一群人,有诨名“黑山王”的贼领带着讨口生活,打家劫舍倒也没有,路过的商旅倒是抢过不少,但也鲜少伤人性命。
战乱的时候,他那山黑镇最多的时候山贼数以万计,余下的妇孺小孩不计其数,听说就是战争平息,有那想继续当良民的被贼领放下山回家乡讨生活,还有些实在无家可归的继续跟他黑山王做山贼的买卖。
看完山黑镇的信息,霍广君跟简初夏讨论出来,估计这伙山贼是故意想引起霍广君的注意,至于目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事不宜迟,虽说将近过年,霍广君也只能带着人去往山黑镇走一趟,简初夏这次倒是没跟着,毕竟是去找山贼谈话,简初夏还是留在贤惠山处理将士们的事宜。
这一去不知道要谈多久,简初夏只得让霍广君多加小心,现在山黑镇的山贼具体人数不得而知,但看他们去拦个二三十人的队伍都派了几百号人,想必人手充裕的很。
霍广君倒是说道:“看他们行事,应该并不恶意,这去看看之后再说吧。”
从贤惠山去山黑镇要途径龙川道,龙山道地势险阻,少有人烟,霍广君一路带人快马而过,准备去会会那山黑镇的山贼们。
原本还在想怎么跟山黑镇的山贼传消息,谁知刚过山黑镇的碑界,就有十几个破布麻衣打扮的人迎了上来,这些人面黄肌肉,跟霍广君带来的四五十好汉一对比,差距就出来了。
今年边城收益颇丰,最明显的就是给将士们的伙食上来了,不说常常吃到肉,但猪油是经常做成菜的,三五时的再宰些羊肉给将士们加餐,勤加锻炼,可以说各个都壮了一圈。
以往在边城大家没感觉,到了贤惠山见了人家的将士才知道自己边城士兵的体格有多好,当时就把贤惠山将士给酸的,如今见了山贼这伙人,这体格差距就更加明显。
霍广君看在眼里美在心里,呼呼啦啦带着自己的兵半点不心虚的跟着山贼王镇子里面走。
霍广君敢如此行事并非鲁莽,杂牌兵跟正规军的区别可大了,别看自己只带了四五十人,可他们各个都是盔甲利器一应俱全,反观这些山贼,一个个饿的面黄肌肉,手里又是些削尖了的木棍,差距之大,简直不忍直视。
一路走过去,霍广君跟手下看见周遭街道上都有人,更是挺直腰板,要彰显出跟山贼们的区别。
见到山贼头领,霍广君抱拳道:“久闻“黑山王”邹匡邹义士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浪得虚名。”
这邹匡,生的膀大腰圆,横眉赤目,让霍广君看了也要赞一句好一个彪形大汉,霍广君自己身量足足有八尺,放在简初夏的年代也就是一米八八的个子,邹匡一看,竟然比霍广君还要高一头。
邹匡身材又阔,个矮的人看邹匡估计就如同小山一般,只是这人穿着打劫来的毛衣,这毛衣邹匡穿上着实小了些。
邹匡听了霍广君的话朗声道:“我不是山野莽夫,哪有霍将军您的虎威!”
两个一说话,就对方不是好糊弄的主。
霍广君也不提猪肉跟毛衣的事,只当没看见邹匡身上不合身的毛衣,跟邹匡扯些闲话。
邹匡皱眉闭口不提,再开口就说了实话:“我这次请霍将军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霍广君挑眉道:“这竟然是请我来的?”
邹匡尴尬的笑了两声,避而不答:“想必以霍将军的聪明才智,定能看得出我这山黑正的囧况,乱世时靠些绿林行径给大家谋口饭吃,这战事已平,我这数千兄弟倒没了去处,这山贼也不能做一辈子不是?这次请霍将军来,就是想求霍将军给我等人某条生路。”
这邹匡看这憨气,实则心里明白。
若是之前那种没有活路的日子,大家是愿意跟着你闯一番事业,可如今天下太平,再看人家边城人吃香喝辣,自己这里做山贼完全没有之前风光,说不定人家腾出手了再来“剿匪”
人不是逼到绝境,是没人想反的,邹匡明白这个道理,以前贤惠山赵德昌在的时候,邹匡亲自去往贤惠山打听过赵德昌的名声,知道这人嫉妒善变,没有容人之量,自己这帮兄弟的命万万不能交到他的手里,投诚也不能投到他门下。
邹匡看着商贾开始运东西到这边,又仔细打探了其中有些货车是霍广君娘子简家的车辆,这些人,邹匡不让自己手下的人动,当时还引起过一阵不满,看着肥羊从手中走过去。
邹匡知道霍广君的名声,可自己的相貌体型邹匡知道,贤惠山这种糊涂将领还好,边城眼看着发展的不错,估计治下也是慎严不好亲自打探。
直到自己兄弟这伙人有远亲是边城人,变让他们去边城打探消息。
谁知道这一打听,竟然都不想回来了,说是落户到边城就有田地分,房子盖的好好的,只要每个月还些钱,还个三年,房子就是他们自己的了。
又说什么水泥路,什么羊毛衣,这些邹匡不懂,但他知道,如果能投靠霍广君,那才是正路。
偏偏中间隔了个贤惠山,让邹匡一阵叹息,直到听说赵德昌被调到都城,邹匡才起了心思,又遇大雪封山封路,一拖就拖到看见从边城运往都城的货物。
邹匡也不懂什么猪肉不猪肉,就是看见肉了想吃,还有那看着极软和的毛衣?抢!
也不多抢,意思意思得了,让镖局的人去给霍广君传消息,这才算把人“请”了过来。
山贼归降是大事,但现在山黑镇这些人多是手上有命案,又或者是孤老残疾,实在无处可去,这些人的安置都成了问题。
要说人,霍广君不是不想接,但接了就是隐患,这群人和平时是民,一到战乱,便是贼。
那边城不乱还好,乱的话,那怎么办?昔日的邻居摇身一变,变成盗贼?
这个风险太大了。
邹匡也知道霍广君的顾虑,若不是担心手下有些硬茬子,邹匡早就想离开着山黑镇,自己一个人岂不是逍遥快活
但一看镇里的老弱跟忠心耿耿的兄弟们,邹匡就走不动了,但真要他带着大家学边城一样发展,他也学不来,更别说人家名正言顺,大茂的商贾都愿意同人家做买卖,自己这里地方,别说做不出来什么水泥,就算做出来了,也没人敢买啊。
霍广君见邹匡的处境,知道他是条好汉,这人若是在乱世,那就是英雄好汉的人物。
思前想后,霍广君对邹匡说道:“此处的难处,我已经知晓,待我上报朝廷,定会给各位兄弟一个去处。”
霍广君说完,邹匡身边的人都站了起来,神情紧绷,邹匡脸色也有些不好。
霍广君继续道:“这并非小事,你们四五千人,放哪都不是小数目,若是不经朝廷就带你们回边城,怕是陛下第一个就绕不了我,你们放心陛下是最明事理的人,知道各位都是侠义之辈,不会为难诸位。”
几经安抚,山贼们才算平息。
霍广君知道,不给他们一些甜头,此事不好商议,便让邹匡找出原本就是边城人的山贼们出来,此时可以跟他们一起先回边城,至少贤惠山的他还做不了主。
邹匡只好点头,霍广君又让邹匡私下写了这些人姓甚名谁,犯过什么事情,他好心里有个数。
这次带回去也有二十多人,估计更多的人还在观望。
霍广君叹气,这些人真是烫手山芋一般,如何安置,真的是个大问题。
简初夏见霍广君带着一群面黄肌肉的人回来也是惊讶至极,待霍广君说明了情况,简初夏只能跟着让这些人先去边城。
还好贤惠山跟边城不算远,两个人折腾了几圈,才把人安顿好。
房子是没什么水泥房子了,现在天冷的很,水泥也做不成,之前又因雪灾,边城的空房子都让灾民住了进去,只好动手给他们盖了简单的房子,算是凑合一下,等到天暖和了再盖。
绕是这样,也比山黑镇的茅草屋好多了。
这些人的食物粮食,还是由简初夏出面,先借给他们,到时候借多少还多少,不收利息。
总之是不能惯着他们,他们当山贼野惯了,有些性子实在难改,对他们必须严加看管。
一直折腾到正月初十,所有事情才敲定,这个年过的也没什么滋味,就是一通瞎忙过去了。
简初夏起床的时候还跟霍广君说呢:“我以前在霍家村的时候,还觉得过的有些年味,跟着弟弟妹妹们烤花生吃柿饼,包些饺子吃,今年过的实在没意思,一会要盖房子,一会看灾民,顺路还要去贤惠山,你说你当官有什么好?”
霍广君早就起来跑步回来了:“你说的过年好,没有我啊,当时我只有你给的一碗鸡肉,要我说现在好。”
简初夏瞪他一眼转而问道:“奏章递上去了?这些山贼们不能就这么放着吧。”
霍广君点头:“自然是不能,总要有个去处才行,只是普通山贼就算了,邹匡跟他十几个弟兄,才是最难安排的,他们去当平头老百姓肯定是当不下去,若说给个一官半职,又怕他们嫌军中规矩甚严,带乱风气。”
左右为难,就看茂和安能不能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今日他二人是要去私塾看一下,听蒋状元说,本来这份就不想让学子们闲着的活计,竟然让他们发现了大事。
那史书一贯没人整理,也就是顺手给学子们找点事情做,但这群学子念着是霍将军夫妇吩咐的差事,仔细的很,上面有些年代久远的文字,还特意去找蒋状元去问。
一来二去,还真让他们发现了什么。
上面有些是商贾的通关文书,有些是来往商旅的记录,还有些记载着奇珍异宝都来自哪个国家。
综合拼凑起来的信息,蒋状元得知,这边城原本是个贸易之城,连接大茂之前那个朝代夏朝跟再往西去的异邦小国,那些国家缺少绸缎布匹盐巴瓷器,却有十分新奇的水果香料跟大量的黄金。
可是夏朝几经战乱,大茂最近几十年也是跟敌国有些矛盾,那敌国就是游牧民族,自称金国,两方矛盾之下,跟异邦小国的来往才陆陆续续断掉。
在书籍上的描述,以前的边城可是异常繁华,有边陲江南的称号,又因挨着顺衣府,行商也方便,这边城也算是富庶之地,只因战乱频发,才边城如今的摸样。
蒋状元见此,第二天第一早就通知霍广君,让他过来一看。
这个发现,可以说又给边城找到一条出路,如今战事平息,若能恢复向西的商路,大量的黄金香料象牙制品,在大茂人眼里都是奢侈的物件,换取这些,只需要少量的盐巴布匹跟瓷器。
买卖能做吗?当然能!
简初夏拿着整理好的资料一看,心想这就是丝绸之路吗,如果这条路能打通,不单单是边城,最近的城池都能受益,于国于民都是好处。
不知道那边的文明发展到什么地步,可有大茂能借鉴的地方,这不单单是贸易的往来,更是文明的融汇。
有了这份可以说详尽的资料,但地图缺残破不堪,不知道茂和安会不会允许他们重走商路,就算要走,那敌国金国会不会骚扰?
冷静下来的霍广君,简初夏跟蒋状元深吸一口气。
这个商路还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能,只能韬光养晦,聚集势力,将那金国一举击溃,什么金国,什么首领,全都打散,让他们继续成为游牧民族而不是国家。
只有这样,才能再提重整商路的事情。
不要说这样残忍,不给金国活路,他们一举攻入大茂的边关,残杀大茂子民的时候就不残忍了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异邦小国之前并未有纷争,而金国不同,有了前几年那场仗,可以说印在大茂子民的骨血里,就势必不能跟他们交善。
金国,要么归顺我,大家一起发财,要么打服你,让你从地图上消失。
弱肉强食,国家之间更是如此,规则也好,道理也好,只不过是为更好的发展适当的妥协。
他们是大茂的子民,就会以大茂的身份来考虑,这个金国必须除掉。
但这份资料,还是要秉承给陛下,让他的心中也有所决断,还要找顺衣府跟泰泗道商议,他们不再是为城里的百姓某些金钱,而是要把自己的城养的兵强马壮,一鼓作气打散敌军,为以后的商路安稳做准备。
不是一年两年可以完成的事,需要三年五年,慢慢谋划。
蒋状元叹息:“还是我辈不够强,若是同先人一样,还怕打不赢金国?真想看看这些异邦之国是什么风气,前朝万邦来朝的盛况不知还能不能见到。”
此事经蒋状元跟霍广君吩咐,参与整理的学子们不可对别人提起此事,这事不宜声张,需的韬光养晦才行。
这些学子们有些懵懵懂懂不知为何,但有些聪慧的就知道其中的含义,不管如何,这些人吃的是大茂朝廷的粮,吃的是霍广君给的饭,自然无不答应。
这边刚议定,就听有士兵匆匆来报,说是城内有人赌博,输的那人房子都输没了,赢的人硬是要敢那家人出去,说是房子是已经是他的了。
霍广君跟简初夏对视一眼,这事不简单。
两个人匆匆去看,只见有户人家哭天抹泪的抱着东西不走,那户人家简初夏也认识,姓古,家中老父亲尚在,下有妻儿,家中有五口人,这看着赌博的人,就是古豪了,也就是这老父亲的儿子。
平素古豪跟他父亲做活也利索,都在水泥作坊做工挣钱不少,这妻子带着家中两个孩子做些农活,家中也过的去,怎么突然就赌博了?
霍广君跟简初夏刚到,就有人上前要霍广君评理:“霍将军你说!是不是愿赌服输,这家人把房子输给了我们,现在还不搬走,是不是不讲理?”
简初夏看向那人,是个尖嘴猴腮的矮个汉子,这人简初夏也记得,叫黄杜,是那山贼一伙人跟过来的。
这两人赌博?还赌输了房子?
霍广君不答,让古豪也说明情况。
原来,最近城中无事,大家多在家说些闲话,这黄杜就引着大家赌钱,赌着堵着不过瘾了,黄杜拿出一块好玉出来,说是谁敢赌,这古豪看自己刚刚一直赢就大着胆子要跟黄杜来赌。
但黄杜说你身上那些钱加起来也不够我这块玉石的价格,黄杜跟几个山贼哄骗着,让古豪签了房子的契约,拿自家房子做赌注。
结果自然不用说,分明就是黄杜纠结几个山贼骗取古豪家的房子。
这黄杜可能是山贼当久了,今日还敢找霍广君评理?
听明事情原委,霍广君一声令下,让人把这几个山贼押到牢里。
那黄杜不服道:“你这个将军好没道理,他输给了我,你怎么还抓我,莫不是你们原本边城的百姓就尊贵些?”
黄杜的话可谓是诛心,他的话一出,另外的山贼脸色都变了。
霍广君知道他的心思,开口说道:“边城内不许赌博你可以知道?”
黄杜巧言善辩道:“那怎么抓我等几个,不抓古豪?”
霍广君摇头道:“我抓你并非是你赌博,而是你们几个做局骗着古豪的家产,诈骗跟赌博是两种罪名,你可知?”
听霍广君这么说,黄杜有些胆怯了,霍广君怎么知道自己几个人是故意的?
不等黄杜再说,霍广君直接道:“证据我也有,人证也有,你们几个人看人家的房子眼红,不想等开春了自己去挣,用这种歪门邪道的方法去骗,押你们去监牢,你们不服?”
黄杜以为霍广君真的有人证物证不敢手滑,霍广君扭头对古豪说道:“边城内不许赌博,你也是边城的老住民,竟然知法犯法,也要罚。”说完霍广君看了看简初夏。
简初夏明白他的意思:“古豪,你既然知法犯法,但念你是黄杜等人勾着你去赌,小惩大戒,也给边城人树个例子,下个月水泥作坊开工就不必再来了。”
古豪原本以为自己会免去责罚,可没想到,竟然因此丢了水泥作坊的活计,连忙对着霍将军夫妇哭道:“我也是一时糊涂,以为玩的小,就跟着下了注,先开始赢了些钱,才,才每停下来,霍将军,简夫人,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说着,一家五口都哭了起来。
简初夏也不心软:“自我们来边城以来,说过多少次不许沾那恶习,面提耳念多少次,就是怕你们辛辛苦苦挣得银钱输个精光,既然不听劝阻,我等也没办法,来年再找活计吧,现在收拾东西,先进屋吧,房子安心住下,黄杜等人不会再来扰你们。”
边城的水泥作坊现在是何等难进,里面的工钱不说,逢年过节还有节礼,在里面做事又体面的很,丢了这份工作,只听古豪的娘子怒骂着他去玩那东西,这丢了工作,一家老小,又要寻别的活计了。
边城百姓传此事传的很快,无不叹息,家里也管的更严,各家看好亲人,不让他们学着古豪,丢了活计还丢人。
至于那群山贼,则是有意无意的,别人排到外面了,生怕他们再有什么歪心思。
霍广君跟简初夏见此,也是无奈,那群想归顺的山贼,纵然有黄杜这种人,但也有真正老实想做活的良民,这样一来,连累的就是他们了,这些人如果不安抚好,估计还是个不安定的因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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