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十五下
重霄自认是个不怎么有幽默感的人。
通俗点说叫做:无趣。
他的发小也集体评价他是:倘若没有颜值奇高的脸撑门面,那就是一辈子天煞孤星的光棍命。
本人对此予以高度认可。
不管是念公安大学的时期,还是在A成医科大发奋那会儿,对于接梗这种事,他不擅长也懒得接。
然而,这天清晨阳光过于柔软,从远处海面上吹来的风,仿佛也捎带了深海的心跳,使得重霄在面对时舟真诚静待的注视时,不得不强行驱动大脑转动——
“嗯,好害怕。”憋出来的生硬话语,表情艰难得一言难尽。
时舟盯着男人的脸,自有计较的眨了眨眼,对那只叫做‘阿波罗’的大橘发号施令:“他说谎糊弄我们,变身,给他点颜色看看。”
重霄眼皮直抽抽,“你再说一遍?”
信不信他现在转身就走?
时舟临场能力极强,改变主意道:“等一下,我反悔了。在我还没画完他之前,不许伤害他。”
此话依然是对大橘说。
神奇的是,那只猫跟听懂了似的对她呜呜叫唤。
也不知在跟她撒娇呢,还是在讨价还价……
仅仅是关于要不要给重霄点颜色看这件事。
时舟抱着猫粮,腾出素白的左手,伸出去在它额头上轻轻地挠。
原本有些暴躁的阿波罗立马顺从的合上眼,眯成两条线,放下翘得老高的屁股和尾巴,安静的趴了下去,一幅心甘情愿被驯服的舒服模样。
“嗯,就这么说定了。”时舟给它挠了一会儿,自说自话的和大橘达成协议,再对身旁近距离看完全程的男人道:“它答应暂时放过你,条件是你必须任我摆布。”
就知道她铺垫了那么久肯定有阴谋,重霄好气又好笑地重复:“……任你摆布?”
时舟不回答,示意他看大橘。
不,那是噬元兽。
宇宙中最危险的生物之一。
重霄忍住喷火的眼神,从猫树上就近抓了一只白色的猫举在中二少女面前,“它告诉我阿波罗就是只普通的大橘,不用理。”
“是吗,米开朗基罗?”时舟垂眸盯着落到男人手里怂得瑟瑟发抖的小可怜,语气里毫无怜悯,“你一只从文艺复兴时期来的家伙,能懂什么呢,嗯?”
米开朗基罗感觉到危险,挣扎着被拉长的身躯跳到草地上,夹着尾巴贴墙角溜了……
根本不能和稳如泰山的大橘相比!
重霄对它很失望。
转而,时舟重新望回他不甘的脸,下最后通牒:“你的同伙已经跑了,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好,行。”重霄咬着后槽牙点了点头,绷紧的脸颊,每一根线条都在发痒。
就不信她所谓的‘摆布’真能把他怎么样。
*
五分钟后,重霄跟随时舟来到四楼画室。
这是一间采光极好的房间。
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的味道,也可以说这是艺术的气息。
木地板上沾染了一层又一层的颜料。
那些旧的还没来得及清洗干净,新的又覆了上来。
长久如此,形成自然的图案,将这间看似沉静的房点缀出几分活泼。
靠着弧形落地窗的中间,摆着一座三角型的画架、一把椅子,和专门用来放颜料盘画笔等等的小圆桌。
椅子里有一只浅灰蓝的靠枕,底部是三角形的,顶端连着圆枕。
画累了可以靠着合眸眯一会儿。
时画家在这些方面从不亏待自己。
墙边零零散散的堆着尺寸不一的画框,壁柜内分门别类的摆放着画具和颜料。
还有一些单看封皮就显得很昂贵的画册。
重霄凭借过人的眼力,一眼捕捉到书脊上‘时舟画集(限量发行版001号)’这行字。
类似的限量发行画集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一本可定价几千甚至上万元。
备受美术收藏家和画集画册发烧友推崇。
重霄记得,几年前在二手市场上看到过老爷子的第一本限定集,叫价十万,一堆人争着要。
这玩意儿很能显出画家本身的身价,没有一定名气,倒贴钱给出版商也不做。
他家老爷子是大器晚成,而立之年开始名声大噪。
时舟年少成名,17岁的作品在拍卖行卖出170万美金,如今水涨船高,都不知道涨到何种程度了……实在厉害。
重霄进来后,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不觉想得深入了。
等到他回过神,发现画室里安静得不像话,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回首寻去,又是一愣。
时舟蹲在他身后三米开外,双手撑着下巴,那双猫似的杏眼泛出异常静谧的光彩,很专注很专注的望着他的……背?
“你干什么?”某些猝不及防的瞬间,重霄实在对她招架不住。
“观察。”时舟说,“你别动,转回去。”
听她这么说,重霄依言回身。
虽然感觉有些无措更多是别扭,但既然答应在先,这点程度他还是能够做到的。
这时,少女又波澜不惊的对他要求:“双肩放松,别紧张。”
他哪里紧张了?
重霄默默反驳了一句,跟叛逆期迟来还不太敢表现出来的特优生似的,面上维持着不能输的淡定,暗自里调整呼吸和情绪,松释肩膀,勉强半天才做出个松松垮垮的站姿。
……全无之前不经意的洒脱之感。
时舟扶着膝头起身,走到他身后,抬起双手放在他的肩上,像按摩那样,用着她自身的力道,感受的按捏了两下。
男人的身体在瞬间完成完整的僵硬过程,侧首绷起硬朗的下颌骨线条,眼角余光斜着身后的小姑娘,附上一个警告意味十足地——
“喂?”
说好的观察,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时舟不觉得上手的行为有哪里不对,回视着他,反馈道:“肩很宽,撑着衣服很好看,骨架结构比我想象中大。”
重霄意识到呆萌真的在观察自己。
显然,动手‘触碰’包含在此环节内。
他薄唇轻动了两下,没说话,默默的把头转了回去。
时舟当他默许了。
放在他肩上的双手,以着均匀的力道向外延伸,隔着夏天T恤单薄舒适的面料,循序渐进的来到肩头。
男人的皮肤感受到若有似无的触感,指尖轻盈的一点点力道,比羽毛要重、要实。
但想仔细捕捉,却又令他无从寻起。
重霄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换别的女人对他这样,一定是勾.引错不了了。
但时舟不是的。
他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能怎么办?
忍啊!
天知道那双白皙柔软的小手从他肩上离开时,他心里发出怎样艰难的声音……或者那其实是咆哮?
然而时舟只不过刚把他肩膀的比例量了个大概。
她走到他左侧,抓起他的左手,毫不客气抚上结实的臂膀外侧,掌心贴合着那层皮肤,指尖的部分稍稍加大了一点力度,沿着肌肉线条往下。
直至手腕关节。
时舟始终没跟男人对视,量哪儿看哪儿,眸色平静,且仔细。
“手臂很长,肌理线条刚刚好。”她评价道,期间跟他做了个对视。
看似放空的瞳眸,流转着一股敏锐的力量。
重霄被她望得胸口腾起燥热,不自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没想到这引起时舟的注意。
她惊奇的‘咦’了一小声,盯着他隐隐滑动的喉结,提出单纯至极的要求——
“再动一下。”
我他妈……
重霄别开脸,用质疑掩饰局促:“你到底行不行?”
时舟掂起脚尖朝他的喉结凑近,却只能抵达他的下巴,同时说:“我很厉害的。”
属于少女身体的淡香一下子抵达男人的鼻息,重霄胸口蓦地震得发痛,连带着大脑跟着发出嗡鸣,灼烧感遍布全身!
下一秒,换他摁住她的肩膀,伸直双臂,坚定而无声的把她推开一个身位还要多的距离。
再度,深呼吸——
时舟眼里溢出古怪,反问:“你不行了?”
是的!
重霄觉得自己不行了。
如果有选项,他只想选择原地阵亡!
以及,什么叫做‘我很厉害的’?
能不能准确的说出‘你放心我画画很厉害,绝对不会把你画丑’?
他就想问一句:能不能?!
“需要休息吗?”时画家展现出自己体贴的一面,又想起进来有一会儿了,连杯水都没给人家,遂问:“有水、咖啡,果汁和牛奶,喝什么?”
重霄被她的‘观察’搞得慌得一批!
这种时候很想来一杯高度数的伏特加……冷静一下。
时舟等不到他回答,茫然的歪了下头:“不渴?”
重霄的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带着下压弧度的线条,严肃的盯了呆萌半响,总算认清一个现实:
于思洁说得对,身为凡夫俗子的他们永远不可能搞清楚天才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只能怀着一颗为艺术献身的虔诚的心,为之奉献。
但在那之前,太子爷想知道自己将奉献到什么程度。
思绪至此,他问:“你打算观察我多久?”
时舟将他的提问默认为‘不渴’,于是收起讨好的表情,淡淡地注视他,犹如在审度一件即将经由她笔触变成艺术品的模具。
“上衣,先脱掉。”
重霄:“………………”
心里有个声音,很清晰、字正腔圆。
它说——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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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霄:澄清一下,我很厉害的,而且超他妈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