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宠

有宠

从椒房殿出来,傅瑶仍是心有余悸。方才那种状况,皇后和贤妃的目光足以将她千刀万剐。得亏她福大命大,居然没被当场杀死。

都是眼前这个人害的。

傅瑶用怨愤的眼光看着前方悠哉前行的太子。他倒好,跟个没事人般,压根不清楚自己的话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浪。

她闷闷不乐跟在太子身后,“殿下您怎么来了?”

这话皇后方才也问过,太子说是为她而来——傻子才相信这种话!

太子乐呵呵说道:“不是说了吗,孤是来接你的。”

这人真不老实。

傅瑶低声嘟哝,“殿下只管哄我吧。”

太子忽而正色,“我说的是实话。那会儿父皇叫我过去理事,在勤政殿待到现在,想着该向母后请安,可巧那内侍说你在里头,就想着顺便把你带回去了。”

这样还说得通。

傅瑶心下舒服了些,要真是因为宠她的缘故,她反而会惊出一身鸡皮疙瘩——别的不说,皇后和贤妃一心扶持自己的亲眷,要是阻了她们的路,两个女人铁定不会手软。

不过经过太子今天这么一闹,只怕两人已经将她视作眼中钉了。

想到此处,傅瑶复又忧心忡忡起来。

太子看着她笑道:“我看你在母后那里待得老不自在,此举不是正好解救了你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太子真的不是在害她吗?方才那两句话连起来,任谁都会以为太子拒绝皇后的提议,是因为独宠傅良娣的缘故。

她成了蛊惑太子的罪人!

傅瑶愁眉苦脸问道:“殿下为何不愿娶郭小姐,她哪里不好吗?”

“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太子睨了她一眼。

“当然是真话。”傅瑶忙说道,她可不想躺着也中枪。

“那好,我便告诉你,”太子吐了一口气,“我不喜欢郭丛珊,因为她长得难看。”

原来郭丛珊半年前曾发过一场痘症,凶险无比,皇后那时便想立她为太子妃的,也因此搁置下来。后来虽大好了,脸上却落下了几点微微的麻子,虽不是很引人注目,瞧着总是不美。

想不到太子还是个颜控,傅瑶暗忖,一壁也有些自得——至少说明自己长得很漂亮,否则太子不会看得上眼。

傅瑶表示理解,“凡当太子妃者,德容言功必须样样俱全,如此看来,郭小姐的确有所欠缺,但既然皇后看重,想必郭小姐的确有其独到之处,殿下您不如……”

她想当个和事佬,劝太子接受皇后的心意,却听眼前的男子沉声说道:“倒不单是这个缘故,我只是不喜欢母后样样替我做主——这太子妃的位置,我想留给自己心爱之人。”

傅瑶愣住了。

想不到太子还有这样纯情的心思,说好做皇帝的个个都是腹黑呢?不,也不对,太子现在还是太子呢。

但这样一来,她就更怀疑这个男人当上皇帝的可能性了。

太子婉转抬起她的下巴,“所以我要你帮这个忙。”

傅瑶愣愣地看着他,“殿下希望我做什么?”

太子的呼吸吐露在她洁白的脖颈上,“什么也不用做,只安心受宠便好。”

傅瑶很快领会出他的意思,原来太子是要她来背这个锅。太子不满意皇后操纵的人选,碍着孝道,又不可能正面与皇后发生冲突,就只好拿傅瑶来做挡箭牌了。

她其实是陷进了这母子二人的博弈中,现在面临的是如何选择的问题。

有这张红颜祸水的脸在,讨好皇后可不容易,何况皇后年纪大了,不出意外会死在太子前头。不管太子能否成功登基,她最大的依靠,唯有太子而已。

傅瑶很快做出决定。

她轻轻敛衽施礼,“妾身谨遵殿下之意。”

太子立刻将她搀起,从袖子里握住她的手,眉开眼笑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傅瑶略有些不自在,她怎么有一种被骗的错觉?

*

椒房殿里,气氛僵冷如冰。

郭贤妃在殿中走来走去,猛地将那把鹅羽扇子扔到地上,气得声音发抖,“荒谬!她算什么东西,太子殿下竟为了她,当面与娘娘您顶嘴,真是越来越不成话了!”

皇后比她镇定许多,淡淡说道:“也不见得是为了她,大约郭大小姐,的确不能令太子满意。”

郭贤妃愤然说道:“珊儿有什么不好,都说娶妻娶德,娶妾娶色,太子妃要紧的是德行出众,足以服人,若单单容貌美丽,也不过是个好看的花瓶罢了。”

你自己也是个花瓶呢。

皇后看着眼前的表妹,深深觉得郭贤妃进宫是个错误。两人的母亲是亲姊妹,又是一母所出,自小便亲厚无比。当初赵皇后入主中宫,为娘家带来无上尊荣,她那位姨母看着眼馋心热,便立意将女儿送进宫来享荣华富贵,还托了赵皇后提携照料。

天知道郭贤妃虽然生得美丽,却蠢钝无比,性子也急躁,这些年要不是赵皇后明里暗里周全,早不知被人算计多少回。

偏偏她自己还懵然不知,真是叫人懊恼。

这回选太子妃,郭贤妃更是打定主意提拔自己的娘家人,好延续家族荣耀。赵皇后对郭家的女人原本不十分看得上,奈何她自己娘家赵氏人才凋零,却也没有合适的,不得已才应了郭贤妃之情。

现在赵皇后却有些后悔了。

郭贤妃咬了半天嘴唇,突然发狠道:“娘娘,这狐媚子眼看是不能留了,不然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

她比了个杀头的手势。

皇后皱眉呵斥,“胡闹!你以为这里是哪里,宫中是你任意妄为的地方吗?莫说闹出人命会惹得陛下不喜,就是太子……他若真喜爱那个傅瑶,就更不会善罢甘休。”

郭贤妃深知这位皇后表姐极看重母子之情,最忌惮别人挑拨,忙赔笑说道:“娘娘,我也是开个玩笑,哪里真敢动手,可是珊儿那边……”

皇后缓缓吸进一口气,“你跟她说不用着急,咱们再想法子,总会令她如愿便是。”

这其实是给郭贤妃一个保证。

郭贤妃欢欢喜喜地应下,告辞而去。

皇后看她这副模样,倒是断了更换人选的念头。也罢,太子妃蠢一点便蠢一点罢,至少没什么机心,更容易为她这个皇后所操纵。

总比那个傅良娣要好。那女子看着温柔纯善,心思只怕深得厉害,绝不是容易对付的人物。

这样狡猾的狐狸,决不能留在太子身边。

尤其是她那张脸,看着实在令人……恶心。

走在路上的傅瑶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太子觉得了,“冷吗?”说罢看了看天色,“入秋了,是有点凉。”于是取过一旁披风,为傅瑶系在身上。

当着许多内侍宫女的面,傅瑶下意识便想推辞,“殿下……”

太子横了她一眼。

傅瑶陡然记起两人的交易。是了,她要做一个宠妃的活靶子,那么接受太子的好意也是应该的。

受宠不仅是她的权力,更是她的义务。

傅瑶只得接过,眉眼盈盈含笑,“谢殿下。”

学得真快。太子向她投来赞许的一瞥。

太子和傅良娣可真恩爱啊……

内侍宫女们都看得欣羡不已,却见太子身边的首领太监张德保狠狠瞪着他们。

众人意识到自己失态,忙垂下头,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变成“小聋瞎”。

回到自己房里,傅瑶惊奇地发现桌上已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竟好像凭空出现的一般。

她下意识地看向太子。

太子言笑晏晏,“我料想母后不会留你用膳,正好时候也不早了,就让张德保先递个消息回来,让小厨房预备好,你回来便可以开饭了。”

想的还真周到。傅瑶的声音干巴巴的,“多谢殿下……”

太子皱起眉头。

傅瑶一惊,立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是了,她现在可是太子的宠妾,一个得宠的女人,是不会动不动把谢字挂在嘴边的。

她只好转向张德保致谢,“有劳张公公了。”

张德保受宠若惊,“良娣太抬举奴才了,奴才怎当得起?且这都是太子殿下的心思,奴才只是跑个腿儿而已,算不得什么。”

看他眼神里透出的巴结意味,傅瑶就知道他一定也觉得自己炙手可热。瞧瞧,太子的演技多么高超,连心腹内侍都瞒骗过去了。

雪白的瓷盅里盛着甘美的乳鸽汤,上面漂着一小截一小截碧绿的葱花,甚是诱人。

傅瑶看得眼馋心热,奈何那汤碗摆在太子身前,她要够着,势必得站起身来——那未免太不雅。

她正眼巴巴地看着,眼前递过来一个小碗,里头是满满颜色清透浅碧的汤汁,“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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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君之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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