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7 章
若说王子腾这话还在意料之中,林如海这奏折可真是惊得朝中众人一身冷汗都要下来了。
忙有早跟荣府有牵扯的人跳出来指责林如海,“你这从何而来的话!空口无凭污蔑不成?”
他朝上一拱手,义正辞严道:“陛下,林海身为儿婿污蔑岳父,身为妻弟污蔑长兄,实在是可恶至极!”
正和帝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开口道:“林卿还不曾明说,你怎么就断定是空口无凭了?等听完了再下结论也不迟。”
那人脸上讪红,忙退至列中不敢轻言。
林如海从容上前,拱手道:“臣非是空口无凭——这些年来已经收集了铁证,否则焉敢弹劾国公之后!”
他将自己收集的种种证据一一禀报——毕竟张家败得突然,正和帝又早有打算,几乎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不顾着登基先叫人收拾了张家。贾敬的道观后山中藏了多少兵将?纵使人走了,其中痕迹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干净的,大军留下的痕迹只要有心人仔细查探,简直处处错漏。
“当日荣府悲痛至极,直言贾敬乃见先皇故去悲伤太过故此承受不住一时追着去了,如今看来,其中缘由有待商榷——莫不是眼见事情败露,畏罪自尽!”
这回是大朝会,只是先是朝臣上奏,过后才是勋贵朝贺,贾敬贾珍俱在殿外石阶之上等候,贾政倒是不曾袭爵,进得殿内了,可他这样性子,有心无胆,口齿笨拙,听见这话呆的几乎立不住。
早王子腾喘吁吁地在殿上,王玚代父上本参奏王夫人和他时就一个忍不住踉跄了几步,几欲跪下跟正和帝喊冤,还是身边一个拉住了,示意他朝上不可失礼。
那一股子劲儿过去,贾政更不敢先出头了,心里正转着念头想如何处置,就听见林如海奏折,仿如晴天霹雳一般,身子连晃了两晃,又是心虚又是气急,竟歪到在殿上。
林如海正欲再奏贾代善之事,就听见殿内后头传来一阵阵惊呼之声,戴权忙遣小内侍过去看,又上来回禀,“圣人,贾存周贾大人晕过去了。”
林如海素知道他这位舅兄的习性——骨子里同宝玉一样,都是叫贾母惯得掌不住事儿的——便不欲多从他身上纠缠,重拱手便要再行回禀。
此时就有人赶上来愤怒指责:“林海好一个狠毒冷漠!先参大舅兄,竟又欲参岳父,如今见亲舅兄体力不支不堪打击,晕倒在地,竟还有心思参奏——可见是什么样的人品!”
“大人好大的口气!”林如海兰台寺大夫出身,外放之前干的就是专挑人话茬的御史,,岂会叫这么一两句话就堵住了嘴?
“天地君亲师,天地君尚还在亲之前!我林海揭露反臣贼子,上无愧于天俯不怍于地!对得起先皇知遇之恩,当今重用之义。反观大人,这时候跳出来拿贾大人反驳我,到底是何居心——是包庇反臣还是不满当今?”
那人惊得张口结石说不出话来,一时满头大汗,支支吾吾半晌掩面退下去了。
林如海也不管贾政在后如何面色苍白,上前便又说起贾代善之事来——“为保家中弱女幼子安危,崇安兄同我不得不令内人诈死脱身,当年回来亦禀明先皇。谁知竟是这一件,叫内人无意间发现荣、宁两府竟与扬州张家势力又关联!老国公贾代善竟借自己在边关的势力,勾结鞑靼,暗自招买军马,若不是崇安兄收网及时,亲自上阵带兵追赶,不顾伤病安危,拼着受了重伤也要抓叛贼回京,只怕还要叫他们逃出去!”
林如海说的激愤起来,抖着手掏了几下才从怀中掏出了一沓纸,双手捧着呈上,“这是内子所书证据,另有那发现的贾代善的小厮的口供在内。”
正和帝微微偏头,戴权忙亲自下阶捧了上来与正和帝观瞧。正和帝拿着只是粗粗地翻捡。
“可怜我那内子,这十几年来不敢与家人见面,不敢与小女言明,直到了出嫁之日也只能远远瞧着。此事又多亏皇贵太妃、忠顺亲王妃从中转圜,才叫内子在成亲之日见了小女一面,其中情形,臣竟不忍再想。”
“又恳谢先皇、太后、皇贵太妃垂怜小女,竟肯认为义女,多加恩赏,如此抚慰内子爱女之心,方能忍到今日,竟不知还能有重见天日之时!”
正和帝轻轻放下手中的证据叹息道:“此事虽先皇不曾明示,可也提起过几回。母后、母妃更是可怜柔嘉郡主年幼便竟此离难多加照料——这事朕也是知晓的!”
底下众臣一时大惊之下不敢置信,贾政更是恍惚不止——此事看样子正和帝竟是早已知晓,如今林如海不过是做个样子!
众人一时不能回神,上头正和帝已经又开了口,“此事不必再议——后宫中太后已请了林夫人、柔嘉郡主至宫中详细垂询,问明真相,又实在慨叹郡主多灾、林夫人不易。早已借朕之手,以封邑、封诰多加慰藉——虽不能解苦难之万一,但也算是嘉奖林氏一门为国尽忠,受磨难多年。”
林如海忙躬身谢过。
王玚也替牛夫人、黛玉谢了,“家父实在不能,乞请圣上见谅。”
正和帝自然不计较这个,他忙叫人带着王子腾下去歇着,这才又道:“其中证据经先皇与朕两代查证,已是确凿无疑——荣宁两府事涉谋反,罪无可恕!”
正和帝面色一冷,沉声道:“但念在主犯贾代善已死,贾敬畏罪自尽,其余诸人皆是从犯,着——即褫夺荣国府贾赦、宁国府贾珍一等将军爵位,贾政除官,褫夺女眷尊号封诰。”
贾政听见此话终是忍不住放声大悲起来,猛地跪在地上,口内连连呼喊,却不敢说正和帝冤枉——这里头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他自己都知道,撕扯是撕扯不开的。
正和帝并不看贾政,几乎未曾停顿便叫龙禁尉统领牛传铖带人至两府摘匾抄家——“事涉谋反,一定翻查仔细!”
牛传铖戎装上殿,大声领旨,带着龙禁尉便赶到荣府抄家——牛夫人的事一传出来,金老夫人在家里几乎气得厥过去,立时就病了,还是牛夫人亲自悄悄过去抚慰才好些。牛传铖素来敬重这位大姑姑,听见这事心里早恨得牙痒痒,如今领旨哪里能不解气呢?
别说是奉了正和帝密令搜出点儿什么来,纵是他自己都想着添点“证据”进去了。
朝上正和帝口谕才下,外间立刻有御林军如狼似虎猛地扑到贾赦贾珍身上去,三两下就将身上的朝服、冠戴撸了下来,贾赦两人惊得不知为何,紧跟着便有内侍出来尖声传旨,贾赦贾珍瘫倒在地,连悲声也放不出来了,满脸尽是呆滞之色。
荣宁两府内,贾母这两日听见外头风声就有些不好过,今日大朝会她心神不宁的。凤姐从旁窥见,知道这时候只怕别人过去无用,忙请王夫人叫了宝玉来过去凑趣儿,“太太只想着,唯有宝兄弟过去了只怕老太天还能开怀些,咱们也好过。”
王夫人自然答应,便叫了宝玉过去。
宝玉叫人护的严实,这事外头坊间如何起波澜竟是丝毫不知,只是在牛夫人来时叫他知道了些。他也是消沉了好些日子,这两日才好了,听见说王夫人叫他去给贾母请安,忙过来了。
贾母见着他过来,还勉强撑着笑了几句,过后宝玉撒娇发痴的,逗得贾母才真笑了。
祖孙两个并屋内一干丫头婆子正笑得高兴,忽就听见外头马蹄声不断,连着许多人喝骂之声响起。
“这是怎么了?”贾母忙起身要出去看,“街上哪里闹起来连咱们这样宅院里也听得见了?”
她其实心里有点子隐隐的预感,只是自己都不愿相信。
可事就是往她最不愿看见的方向发展了——凤姐钗环散乱,惊慌失措地跑进来,连鞋都跑得丢了一只,上来便扑在贾母脚下哭喊,“老太太、老太太,外头来了人抄家了!”
贾母睁大了眼,惊得一句话都还不曾说出来,就见外头满脸横肉,一身铠甲的龙禁尉狞笑着进来,紧跟着便是邢夫人、王夫人两人叫推搡进来。
两人已是吓得哆嗦不止,见着贾母就像见着救星一样,呼喊着奔过来。
贾母只觉眼前一片恍惚,外头一应事务竟像是什么都看不清了,耳边只是不住地有人在喊“老太太、不好了……”等话,一时也模糊起来,口内喃喃道:“作孽哟!完了、完了……”
说着,竟是两眼一番,猛地朝后倒去!
凤姐吓得大叫一声,忙要叫人来扶,却见院内哪里还有旁人!适才龙禁尉一进来,院内婆子丫头跑的跑逃的逃,竟是一干二净,此时唯有一个鸳鸯还在身边,一个人也是扶不住,只是伏地大哭不止。
宝玉吓得面色失常,紧紧躲在王夫人后头一声也不敢出,邢夫人、王夫人两人,一个只顾着埋头放声大悲,一个还顾着些宝玉,再想别人已是不能了。
龙禁尉可不管这些,上前将贾府的一众主子们看管在一个院子里,外头下人四处乱跑也不管——反正守住了四处门口,还能有人跑出去不成?
据说当日牛传铖从贾珍、贾政的书房中找到了应和林如海所提证据的来往文书,坐实了两府谋反的罪名。
正和帝几乎是立刻便下旨,贾赦贾政贾政并两府一干贾氏族人全下了大狱,荣宁两国公府,一夜之间,便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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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大结局啦~
之后会更一下番外,目前定的番外就是三春、宝钗,还有一点黛玉王玚的婚后生活,大家还有什么想看的嘛?可以提供一下思路哇,番外之后会日更或者隔日更,咳咳,放心,答应你们的啥啥啥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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