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尝试寸缕难得
一夜安稳,李姝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她被丽娘起床的动静吵醒,丽娘穿好衣服,嘱咐妹妹,“你再多睡一时,外面冷得很,起来时穿那件厚棉袄。”
李姝笑着应她,“阿姐,我也起来了。今儿我要开始跟你学纺线织布了。”
丽娘听妹妹这样上心,心里高兴,“之前因你小,阿娘怕你手指做粗了。既开始学,可得用心学,咱们虽比不上悦姐姐和苗姐姐,好歹也不能让人说咱们小二房的姑娘不通家务。”
丽娘是个传统的好姑娘,李姝心里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学些技能也是好的。让她觉得为难的是,自己对纺线织布一窍不通。
“阿姐,这活难不难啊?”
丽娘一边梳头一边跟她说话,“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端看你用不用心了。”
李姝心想,自己怕是要好好学了,不然就成了不用洗你了。
还未等丽娘梳好头,李姝为体现自己不是个懒丫头,也起床了。
丽娘要帮妹妹梳头,李姝拒绝了她,“阿姐,我自己来吧,梳头也能让手指头更巧呢,纺线织布可不就是要一双巧手。”
丽娘抿嘴一笑,“那倒是,不过你也不用急,你还小呢,我学的时候,也只比你小一岁。”
李姝决定今天对自己的形象进行改变,她问丽娘,“阿姐,咱们可以梳辫子吗?”
丽娘说,“梳辫子的不多,我在外面看到一些胡女梳的都是辫子。你若想要辫子,编两根小的,不能一根大辫子从头拖到尾,那是乡下需要下田地的姑娘才梳的。”
李姝听罢,自己动手沿着耳鬓两侧,往头顶编了两根细细的小辫子,和其它的头发混在一起,在头顶两侧分别扎了两个小揪揪,又问丽娘要几根彩色的丝线,花样盘在揪揪里,整个人顿时俏丽了许多。
丽娘感觉眼前一亮,“阿妹这样真好看。”
李姝笑眯眯地看着小姐姐,“明儿我也给阿姐扎,这是我琢磨了好久的。”
姐妹二人一起出了正房门,刚掀开帘子,立即倒吸了口气,好家伙,这大雪又下了一夜!
因今儿是郑氏做早饭,肖氏起得比往日迟一些,也是刚出门。
看到李姝的头发,肖氏也笑了,“你们倒会摆弄,这样好看多了。姝娘也日渐大了,明儿阿娘给你们一人买两朵绢花戴。”
娘儿三个说笑一番后,自去洗漱。洗漱罢,又帮郑氏一起摆早饭。
李承业吃过早饭,要去学堂。学里冯先生昨儿就让人带话来说,让大伙去学堂一起温习功课。
冯先生知道,学生们在家里,一来缩手缩脚,二来父母长辈不舍得让孩子苦学。冯先生是这一带较严厉的先生,但很负责任,虽生病了,也记挂学生们的学业。
众人上衙门的上衙门,上学的上学,出门采购的出门采购。
李穆川走之前,嘱咐李承祖,及时查看家里的瓦片,防止被大雪压坏,李承祖忙应了。他今天还要负责再次把院子里和大门外的积雪铲干净呢。
李姝和丽娘洗好碗筷,把各处屋舍打扫完毕,开始上午的女工教学课程。
说是教妹妹,丽娘也不知道该教李姝什么,她感觉自己也是个门外汉,纺线速度没有阿娘快,团出的线团没有阿婆规整,织布没有大娘织的紧实,唯一可圈可点的,大概是肯下苦功夫。
妹妹头一次学,她怕把妹妹教歪了。女工是大事,岂能马虎,又是自己亲妹妹,更不能敷衍了事。
李姝看她为难的小模样,心里不落忍,开解她,“阿姐,你先教我认认这些东西吧,成天看你们忙来忙去的,我还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用呢。”
丽娘听后,顿时心里有了底。她先给妹妹讲解纺线小车的用法,如何摇把手、如何让出来的棉线粗细均匀,一样样细心解说,中途李姝多次打断她,她也并未气恼。
讲了半天,李姝大概明白了纺线的原理,她摸了摸弹的松软的棉花,摇了摇把手,开始按照丽娘说的方法纺线。
丽娘手把手带着她纺了好几圈,放开手让她自己做。刚开始,李姝总是做不好,不是线断了就是粗细不均匀,或者绕的乱起八糟。忙了一个时辰,她还没纺出几尺像样的线。
丽娘看妹妹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劝她,“头一回,都是这样,你莫急。等一会想一想,后面就会好一些了。”
李姝点了点头。
从头至尾,肖氏没有露面,只有张氏中途来看了看,看到姐妹两和和睦睦,她又笑眯眯走了。
一个上午,张氏忙着采购盐、茶叶、布匹之类家用物品。一向并不喜搬弄口舌的她,回家后也忍不住感叹:“真是涨的太快了,昨儿去一个价,今儿去又是一个价。”
张氏只能叹口气,“这么大的雪,我活了五十多年,也没见过几回。”
然后开始絮絮叨叨跟李姝和三郎讲她遇到雪灾的经历,“我年轻那会,雪下的比这还大,家里只剩粗粮了,可怜你爹和你大伯父,那么小,跟着我们一起吃了一个冬天的苦。”说罢还眼泪汪汪的。
李姝忙安慰她,“如今好了,即使下大雪,咱家也不缺吃穿。阿婆不用再担心了,万事有阿爹阿娘呢,再不济,还有我们三郎呢!是不是啊三郎?”
李承志立即点头,“是啊是啊,还有我呢阿婆!”
张氏瞬间又转悲为喜。
吃过中饭,李姝又要求丽娘教她织布。
“你纺线还没学利索呢,织布暂且不急。”肖氏怕李姝贪多嚼不烂,忙制止她。
李姝想了想,还是坚持道:“头一回,我想把这中间的事情都摸清楚,不至于糊里糊涂的。好赖先不提,懂得皮毛也好。”
肖氏遂答应了,亲自上阵给小女儿讲织布。
李姝平日里没怎么关注织布机,只听丽娘说过,一台织布机值不少钱呢,好多人家都置办不起。她们家的织布机,也是一家子女眷合用的。
肖氏虽没有丽娘那样的柔声细语,但她懂得更多,讲的更透彻,还能根据自己的经验总结出很多织布中需要注意的事项。
李姝对这些是一窍不通,只能连连点头,有些不明觉厉的感觉。
织布机上恰好是空的,肖氏让她上去比划比划。一会儿她就感觉受不了了,脚下一直要蹬,双手也一直要提线、收线,还要照看卷布轴,手忙脚乱。
李姝觉得,自己既然答应了要学,岂能半途而废,咬牙要坚持。
肖氏笑道:“你还小呢,身量未足,手脚不够长,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再过两年学也不迟,先把纺线学起来,那个更简单一些,也不需长手长脚。”
李姝遂又回去继续纺线。她们家纺线用的棉花是从商贩们手里买的,纺出线或织成布匹,再卖给商贩,赚个差价。
但布匹岂是那么容易得的,像肖氏这样的熟练工,一天不吃不喝忙碌下来,最多织成一匹布,除掉成本,只能赚个百八十文的。若是单纺纱线卖,一绽纱线,只有十几文赚头,一天最多也就能出个三五绽。
怪道外面的女工,若自己没有纺线车或织布机,给别人做活,累死累活,也养不了一家人。
李姝努力了一下午,只得了小半绽纱线。线质量也不高,粗粗拉拉的,只能用来给三郎缝袜子了。
看着自家一绽一线的纺纱车,她觉得效率太低了。前世她在电视里也看到过纺织厂机器工作的画面,机器里一次能出那么多根线,为啥这个小车一次只能出一根线?
李姝不懂机械,但她实在太嫌弃这落后的纺线车了。
夜里睡觉时,她和丽娘说着悄悄话。
“阿姐,为甚纺线时只能出一根线?不能出两根?”
丽娘没料到妹妹忽然问这个问题,为啥出一根?她从来没想过,阿婆阿娘告诉她就是出一根啊,别人家里纺线车也是出一根啊!
“都是这样的,兴许是只能出一根吧。”
“没有人想办法让它出两根或者三根线吗?”
“哪能呢,一直都这样的。快别琢磨了,今儿你也累了,早些睡吧,明儿再接着纺线,定能比今天还好。”
第二天,李姝仔细研究了纺线车。两个多边体圆圈组合在一起像个镂空的木桶,摇把安装在两个多边体的轴心上,两侧多边体的每个节点都是对应的,彼此间缠上粗线,棉花从一头经过钢针一样的梃子变成线,手摇把手,线就一圈一圈缠在木桶上。
李姝想,我要是弄三个多边体组合在一起,岂不是一边一根,同时能出两根线?四个就出三根线?当然,多边体太多了,人也照看不过来,一个人无法同时往几个梃子里加棉花。
李姝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肖氏,肖氏想想觉得有理。又觉得女儿异想天开,“这么简单的道理,别人定想到过,肯定是不成的,不然怎能等到现在。”
李姝没有和她争论,她知道,她的想法需要金钱去实验,而李家,是没有这个实力给她做试验的。
她只能继续老老实实纺线,一圈又一圈,她的技艺也越来越熟练。
又过了两天,李姝纺线的水平不比丽娘差了,一天也能出1到2绽像样的棉线。这时候,大雪也终于停了。
这场雪整整持续了五天,外面车马都无法走路,人走起来也是极为不便。李穆川每天回来,都是半身湿透。肖氏新给他置办的靴子,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
外面的物价一天一个样,好在肖氏提前准备了足够的物资,一家人过完正月都不是问题,唯一缺的就是时蔬。
普通人家,到冬季,腌一大缸咸菜,够吃一个冬天了,也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在大雪天吃得起暖房里种的咸菜。
李姝倒不挑嘴,李家对她很不错了,没有过分重男轻女,有好吃的她和三郎一起先吃,冬天有棉袄和厚棉被。听阿婆说,乡下好多女孩子,整天吃不饱穿不暖,家里稍微过不下去了,就要被卖掉。
李姝心里想的还是纺线车的事情,半丝半缕来得太不容易了,她定要想法改良这纺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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