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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猫儿是她想法子寻来的,可她并未直接出面,而是透过诸多下人的引导,使得贵妃自己上了钩,如她设计的去找了那个安排好的波斯商人。
可这事,这丫头竟然查出来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德妃不解的看着苏鸾,“你就不怕今日来此,有进无出?”
苏鸾失笑,“德妃娘娘若是如此无可救药之人,苏鸾又怎敢独自来此?苏鸾常听世子说,打小进宫来就属德妃娘娘待他最和蔼,德妃与这宫中其它人不同。”她顺带替陆锦珩卖了个好,虽然是信口胡诌的。
这话倒是中了德妃心中的软肉,德妃低头显露出哀伤。
沉了沉,她才缓缓道:“世子是个没有亲娘的孩子,而本宫……是个没有孩子的女人。故而那时宫中盛宴,各宫嫔妃皆带着自己的子女出席,唯独本宫孤零零的坐在一边,看着一旁同样孤零零的世子。”
“娘娘既有如此惜弱之心,又如何要对贤妃下手?”苏鸾趁德妃这会儿打开话匣,急急追问。
“本宫……并不想害贤妃妹妹。”德妃终是承认了。
她起身,缓慢踱步,神色悲悯:“贤妃妹妹入宫晚些,命与本宫一样的苦,进宫多年也怀不上龙种,本宫便开始与她惺惺相惜。我们当彼此是这后宫里唯一的依靠,也是唯一理解对方之人。可是……可是有一日她突然告诉本宫,太医说她有喜了……”
“本宫……本宫真的没有料到滑胎会让妹妹也陷入危险……明明宫里好多女人都落过胎的,将养月余便可大好……”
“本宫……本宫错了!”德妃的语调已明显失控,她两手不自觉的抱在头上,惶惶不已。
听到这儿,苏鸾隐隐猜到了什么。
正如两个流落孤岛,一起等死之人,在某一日,其中一人造好了小船,仅能容他独自离开这座孤岛。那另一个,是由心的祝福欢送呢,还是想伸手将他拉回来呢?
贤妃已是高龄得孕,而德妃比贤妃还要年长六岁。她注定不会拥有自己的小船。
看着缩蹲在落地大花瓶旁的德妃,苏鸾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应气她还是怜她。
这时先前奉茶的宫婢急火火跑进来,边跑边呼:“娘娘,贤妃娘娘要生了!”待跑进屋来,宫婢才看到自家主子蹲在地上,不禁愕住。
苏鸾与德妃同时质疑:“要生了?”二人面面相觑,双眼圆瞪。
贤妃堪堪六月余的孕肚!这样的孩子即便生下,即便是在皇宫里有着最好的太医照料,也一样是极难存活的!
德妃已顾不得去想那么多,从地上爬起就往外冲。甚至不顾哭花的妆容。
苏鸾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很快也跟了上去。
无数次,她试图改变身边人的命运,以佐证自己也可以活下去,可从来没有成功过。
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书中注定的。
这次,她又试图挽救贤妃腹中的胎儿。难不成即便她阻止了那猫儿的袭击,胎儿还是会落?
碧水道人说龙气可以助人改命,贤妃是皇上的女人,腹中胎儿是天家血脉。故而苏鸾一度认为,只要这胎儿她能帮贤妃保住,那她自己的小命最终也能因嫁给陆锦珩并助他登基后,得以保住。
德妃与苏鸾两个人,皆是不顾仪态的一路狂奔着,奔向贤妃的寝宫。
就在二人终于迈进寝宫之际,恰逢看到太医提着个木盒出来,一脸的遗憾。
德妃与苏鸾下意识的低头看去,从掩盖不实的盒盖缝隙里,能看到里面血淋淋一团。
苏鸾别过脸去。
“德妃娘娘,安靖郡主。”太医向二位请安。
德妃强掩悲恸,问道:“贤妃如何了?”
“娘娘放心,贤妃娘娘虽身子大虚,但性命无忧。只需好好调养一阵子,自会恢复如常。”
德妃哽咽着说了句有劳的话,而后进了门。
苏鸾这才留意到,德妃的手指不知何时被她自己掐破了,几支手指都在向外渗血。苏鸾明白,此时的德妃,即便不是因着自己的陷害,也是自责不已。
只不过眼下,她也顾不上别人,自己又何尝不是看到的自己这条小命的尽头?
她迷茫了。
德妃进去看贤妃,而苏鸾一个未出阁的郡主,自然是不方便进去,何况她此时也无心进去。
狼狈的往外走着,苏鸾只觉浑浑噩噩。
碧水道长将死之言绝不可能是谎言,既然道长说龙气可护身可改命,就一定可以。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只是此时脑子太混沌,苏鸾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走了也不知多久,苏鸾头也没抬,最后就撞在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上。她抬头看到一棵树,于是调了方向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不知多久,再次撞到一个东西上。这回苏鸾面无表情的抬头,看到的是陆锦珩。
始终如个行尸走肉般在宫中乱撞,这会儿撞上了陆锦珩,苏鸾突然就活了过来。
她眼中莫名聚起水汽,嘴巴不自觉的抽搐,委曲至极。而后不顾一切的栽进陆锦珩的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
陆锦珩意外了一瞬,旋即搂上她。
“安靖郡主……”陆锦珩身旁的某位公公一脸焦灼的唤着,想要提醒提醒。毕竟世子不是一个人啊,身边儿还有皇上呐!
两个人无视圣上,卿卿我我,实在于礼不和,大不敬啊!
而陆锦珩却无视规矩,悄无声息的瞪了那公公一眼,吓得那公公再也不敢多嘴,躲到后面去。
周幽帝看了眼两个孩子,倒也不恼,兀自一个人继续向前走去,去探望刚刚失子的贤妃。
趴在陆锦珩的怀里哭了一会儿,苏鸾莫名就找到了安全感和理智。她想起道长的原话,既而又悟出了新一层的意思。
龙气护身或许并非指偶沾雨露即可,而是要同民间夫妻那样日日同床共枕,鸾凤和鸣,夫妻一体。
一人独占龙气,自然比雨露均沾要有用的多!
思及此,苏鸾蓦地从陆锦珩怀里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看着他:“陆锦珩,你以后可不可以不娶旁人?”
“我为何要娶旁人?我只会娶你。”
苏鸾意识到自己说法有问题,立马又改口,“我是指纳妾也不可,养外室也不可,你得每晚都只和我在一起。”
苏鸾问的认真,认真到陆锦珩都感动笑了。
他擦擦她脸上的泪珠儿,想到刚刚贤妃发生的事,认定苏鸾是对贤妃的早产有诸多猜想,从而畏惧了这宫中争斗,不想未来自己的家宅也如这后宫一般不宁。
于是心疼的哄道:“不另娶、不纳妾、不养小。”
“你是在哄我吗?”苏鸾看着陆锦珩哭笑不得的表情,总觉得他不够真诚。
陆锦珩便肃了面色,正式道:“是哄你。”
“但也是真心话。”
苏鸾噙着两汪散不掉的水汽,懵懵的看着陆锦珩。眼下的他是世子,日后他成了太子,成了皇帝,还会遵守今日的约定么?
可她莫名的愿意相信他。
一抹笑意漾开,驱散了苏鸾脸上的委曲。与陆锦珩相视而笑,良久后苏鸾才问起:“你怎么也一早进宫?”
“再过半月便要动身去邺郊围场秋猎,今日要与皇上商定行进路线。”
听到秋猎,苏鸾立时便想起周幽帝要出事。未加思索就开口问道:“我能去吗?”
陆锦珩勾了勾薄唇,捊捊苏鸾的碎发:“你是我即将过门的世子妃,还是靖安郡主,自然可以去。”
苏鸾安下心来,“那你去见皇上吧,我先出宫去了。”
话别后,陆锦珩将苏鸾送上马车,目送她行远,才转身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皇上这会儿想来已探望完贤妃了。
去御书房能路过直冲贤妃寝宫的一条甬路,陆锦珩行至路口,不经心的朝那边看了眼。
这时才见远处天色竟已因阴云蔽日而暗了许多。
提步前行,陆锦珩心下暗暗发誓:他绝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处于如此波谲云诡的后宫之中。
不管是后宅还是后宫,必会给她一方净土。
马车内,苏鸾发着呆,水琴却兴致盎然的翻着一个个礼盒,皆是皇太后赏给苏鸾的珍玩。
在打开一个大礼盒后,水琴见里面是一掏衣裳。将之展开,衣料上乘,绣工繁复,水琴啧啧道:“郡主,宫里绣娘的手艺真是不一般!”
又看了看下衣,是一条阔腿窄脚裤,水琴立马喜道:“郡主,这套衣裳刚好可以秋猎时骑马穿!”
此时苏鸾满脑子想的正是秋猎的事,听水琴提起便回了神儿,正好看见水琴抻着衣裳,顾自嘟囔:“不过郡主你会骑马吗?”
她不会。不过苏鸾想着自己骑过木马,这个应该也没什么太难的。反正还有半月呢,可以先学个皮毛,到时不在人前出丑便行了。
正这时,“轰隆”一声雷响!惊得水琴掀开车窗帘往外看。
“呀,变天了!”水琴惊呼。
透过窗桕,苏鸾看到头顶已是风靡云涌,眼看就要下雨的样子。
抬头看着天,苏鸾意味深远的重复了句:“是呀,要变天了。”
接下来的日子,苏鸾果真请来了一位擅长马术的女师父,每日必抽出两个时辰来跟着师父学骑马。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转眼已至。
这日苏鸾一早入宫,已换了皇太后赐的那套骑装,只不过从京城去邺郊围场需两日,而这两日她只需乘车,无需骑马。
号角声起,皇家出行的队列声势浩大。苏鸾与陆锦珩同乘一辆马车,处于整个车队的中游位置,紧跟着皇上的御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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