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所谓社会性死亡
唔姆。
富樫勇太发出一声低呼,缓缓睁开双眼。
身上疼得要命。
——就像被一百只大象当成了踢踏舞垫子踩了一个多小时,又像是被按进一个巨型的洗衣机里转了三十分钟,富樫勇太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散架了,每块骨头都发出了咯吱咯吱的脆响。
“嘶……”
富樫勇太倒吸了一口凉气。
清凉的空气滤过牙龈,让富樫勇太感觉好了很多。
“发生了什么?”
富樫勇太拍打着额头,记忆像是潮水一样涌现。
“大魔王小鸟游深海……邪王真眼使小鸟游六花……还有梦幻般的力量。嘶……”
富樫勇太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加剧了全球温室效应。
这次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惊讶。
富樫勇太回想起来了,那动漫场景一样的战斗画面。
无论是小鸟游深海展现出来的“武技”,还是小鸟游六花展现出来的“魔法”,无不冲击着富樫勇太那颗坚定的、唯物主义的心脏。
富樫勇太从地板上撑起身子,环顾四周。
卧室里的家具,都完完整整的,富樫太太、富樫勇太的两个妹妹,小鸟游六花同学,直挺挺地横躺在富樫勇太的床上,排成一排,由于床板的宽度不够,小腿悬空着,看起来就像是五条在阳光底下曝晒的干鱼,如果不是那规律而轻微的呼吸声,富樫勇太几乎要怀疑她们在那场史诗般的战斗中不幸牺牲了。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又仿佛什么都发生过了。
“难道我真的做了一场梦?”
富樫勇太在大腿上掐了一下。
“可这个梦境也太真实了吧?嘶——既然这样。吾名漆黑烈焰使,被漆黑烈焰吞噬殆尽吧!”
富樫勇太摊开手掌,对着身体前方的空气小声喊道。
然而,过堂风吹得富樫勇太的手掌凉嗖嗖的,漆黑的烈焰却看不到一丝踪迹,富樫勇太期待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是脸不够可爱,还是……存在着另一种可能,声音不够大?”
富樫勇太疑惑道。
富樫勇太转向直愣愣躺在床上的四条咸鱼。
反正现在大家都没有醒。
完全可以尝试一下。
为了避免小鸟游六花同学突然醒来导致自己社会性死亡的可能性,富樫勇太还特意拿了一块白色的棉布,罩在了小鸟游六花的双眼之上。
片刻,富樫勇太便再度摆好了架势,伸出手臂,弯曲,让手背捂住自己的右眼,身体像是蓄满力道的弓弦一样绷紧,扭得跟一个天津麻花似的。
”吾名漆黑烈焰使!被漆黑烈焰——吞噬殆尽吧!”
富樫勇太大手一挥,身上的弹性势能瞬间转化为动能,带得风衣发出一阵猎猎之声。
一股莫名的喜悦在富樫勇太的心头升起。
富樫勇太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些在孤独的幻想之中找乐子的日子。
然而,期待之中的“漆黑的烈焰”并没有如愿出现。
“难道说……真像小鸟游深海大魔王说的那样,是因为我没有一张可爱的脸?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这么随便的设定?”
富樫勇太像是一个和卖鱼的大叔讨价还价的老太太一样絮絮叨叨起来。
这种状态只是持续了几分钟,富樫勇太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见识到瑰丽奇异的超凡生物大战,又如何能够安心地接受自己是一个平凡的人,一个普普通通的旁观者的事实呢?
富樫勇太揉了揉脸。
沉寂多年的少年心脏,躁动起来,发出了噗通噗通有如鼓点一样坚实的声响。
……
小鸟游十花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公寓楼走去。
忙碌了一整天了,小鸟游十花累得要死,身上的力气,十成去了八成,连走路都有些软绵绵起来,不复往日飒爽英姿。
小鸟游十花只想快点回到公寓,舒舒服服坐在沙发上,从冰箱拿出一罐冰镇啤酒,像一个真正的社畜大叔一样,就着晚间的综艺节目,咕噜咕噜喝上一罐。
恰在此时。
“……被漆黑的烈焰吞噬殆尽吧!”
一声略微有些低沉的男声从公寓楼上传了下来。
小鸟游十花一愣。
这个声音的主人,对于小鸟游十花来说,非常熟悉。
富樫勇太,一个住在自己楼下的中二少年。
虽然小鸟游十花和富樫勇太总共也没见过几面,但是,小鸟游十花却没少在阳台上听到富樫勇太的中二病台词。
小鸟游十花甚至还录了音,作为证据。
从听到只言片语中来判断,这个少年不是已经决定从中二病中毕业了么?
小鸟游十花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脚下的步子不自禁地快了许多。
等到小鸟游十花赶到公寓楼的大门时,一声更大的声音传了过来。
“吾名漆黑烈焰使,被漆黑的烈焰——吞噬殆尽吧!”
声音响亮,充满感情,比起第一声苍白的棒读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直接拿来当动漫的配音都足够了。
小鸟游十花顺着楼梯一路向上,路过富樫家的大门时,没有丝毫停顿,一直来到自家门口。
累得要死的社畜并不想多事。
“六花,我回来了。”
小鸟游十花敲了敲门。
无人应声。
小鸟游十花拿出钥匙,打开大门,屋里冷冷清清,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又去了小鸟游六花的卧室,依然没有发现人影。
按照惯例,小鸟游六花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回到家里了。
排除一切的可能性……
小鸟游十花望向楼下。
噔噔噔!
小鸟游十花从容不迫地走到富樫家的大门前,伸出手来,刚要敲门。
大门就在小鸟游十花手掌带起的气流的作用下,自行打开了。
——看起来就像是某种鬼片一样。
小鸟游十花环顾四周,一路来到富樫勇太的卧室。
一推。
门开了。
小鸟游十花眯起了眼睛。
只见,富樫一家和小鸟游六花像是晒干的咸鱼一样,整齐地躺在床上。
更要命的是,富樫勇太正站在床边,把一件白色的、带着雍容的蕾丝边的长裙往自己身上套。
吭哧吭哧忙活半天后,好不容易拉上后背的拉链,却还是露出半个后背,前胸也一路开到肚脐——很显然,这件衣服是富樫爸和富樫妈的个人珍藏,不会轻易穿出去的那种。
小鸟游十花轻咳了一声。
富樫勇太抬起头来,正好迎上了小鸟游十花审视的眼神。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可以解释。”
富樫勇太的脸,顿时像沸水中的螃蟹壳一样,涨红了。
“没有解释的必要……”
小鸟游十花大步流星冲到床边,把小鸟游六花扛到肩上,扭头就走。
“等一下……”
富樫勇太急急忙忙追了过去。
嘭!
大门猛然关上了,险些撞到富樫勇太的鼻尖。
清冷而带着嘲讽意味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
“晚安,漆黑……烈焰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