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14章
周蓁蓁一回到,留守在家的云霏就告诉她,“六姑娘,二老爷家来了。”
周蓁蓁一愣,她爹回来了?
“是啊,一回来就去了萱北堂,姑娘你也赶紧过去吧。”
云霏这是催促她赶紧去刷刷她祖母和她老爹的好感度啊,“不急,我先换一身衣裳。”周蓁蓁想了想又道,“算了,不换了,这就走吧。”这才显得出她想见她爹的急切嘛。
萱北堂内,周蓁蓁进来时,何老安人与周涎母子二人相谈甚欢。
旁边大姑母周兰、表姐蔡彤,大伯母谢氏、周盈盈皆在,家中男丁除了周宪都在读书。
所以周宪呆在这里,怪不自在的,周蓁蓁来之前,他屁股下面仿佛有针扎,不时地换着姿势,表现得跟个多动症似的。周蓁蓁一来,他整个人眼睛一亮,倒安静下来了。
“孙女蓁蓁问祖母安。”
给何老安人问过安之后,周蓁蓁高兴地唤了旁边的中年男子一声爹。
周涎含笑地看着好一段时日不见像是长高了许多的女儿,“你这是打哪野回来了?”
“今儿盈盈堂妹组织了众姐妹去看望泓大婶子,女儿也去了......”
谢氏闻言看了过来,周蓁蓁果然变聪明了,不,变得奸诈了。
明知提郑氏会让何老安人不虞,她提也提了,还稍带上了盈盈。若是以往她肯定是直来直往地答‘刚从泓大婶儿那里回来’,而非将盈盈拖下水。
周蓁蓁无视谢氏的视线,她自然知道她祖母听了她从六房涨大婶子那里回来肯定会不悦。因为这一切和当初她娘逝世时的场景很相似,会刺激到她祖母不愉快的回忆,她当然要拉周盈盈当挡箭牌了。而且她周盈盈确实是组织者嘛,不能光享受好处,半点坏处都不担不是?
果然,何老安人脸上笑意渐渐收了,心里憋着气,却找不到发的对象。最终只能面露乏意,将人都轰走,省得在她跟前碍眼。反正周蓁蓁回到之前,他们已经说了很久的话了。
“行了,老二你刚回来人倦马乏的,回去捯饬捯饬再好好歇上一歇,晚上大家一起吃个晚饭。”
其实也不算团圆,周溶不在呢。
周涎笑道,“听娘的。”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
一行鱼贯而出。
临走前,周兰将周蓁蓁上下打量了一遍,这是她见过蔡彤之后她们第一次见面,周蓁蓁见到她们能做到完全不动声色,比之前厉害。
再想想她可能很久以前就知道那约定了,一直在等着他们履约呢,周兰越发笃定她以前那咋咋呼呼的样子就是装的,扮猪吃老虎。
思及此,她轻轻哼了一声,带着女儿走了。
“爹,我们先回去吧。”周蓁蓁面上笑着,心里却在吐槽,什么毛病,欠着她家大笔的债呢,竟还敢哼她?
周盈盈好奇地看了看他们两波人,这里面似乎有事啊?
没等她琢磨出来点啥,就被她娘拉走了。
接着周蓁蓁姐弟随着他们老爹移步到他住的院子。
原先是父女三人一齐并排走着的,但周蓁蓁想着心事,渐渐落在后面。
她爹这人,是个标准的文人雅士,颇有一些晋魏名士的风范,不贪金钱,不慕权势,不重物欲,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书法世界里。
他的书法一道上颇有天分,造诣颇深,在庐江一带都略有薄名。
除了在娶她娘一事上,态度强硬过之外,很多时候,他都不会忤逆她祖母的话。因不太意身外之物,所以不曾使阴谋诡计主动地去争去抢过什么。
对于子女吧,他也关心,只是他是男子,心思不够细致,加上不时地沉浸于自己的书法小世界,一直都不曾发现子女在教育上有什么缺失的地方。等他回过神了,儿女性格也定下来了,改都无从下手,这一度令他很痛苦。后来在她祖母的要求和大伯母的撮合下,他续弦了,又有了自己的孩子,重心渐渐地转了过去。许是因为他们三姐弟教育上的失败,他深刻地反省过后注重后面的孩子的教育了,她的那些继弟弟继妹妹们性子比他们确实好很多。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周蓁蓁觉得无论如何,她都得笼络住她老爹,让他参与到他们姐弟中的教育中来,不能再让他游离于外。
在这个家中,很多事情都需要一个大人出面发声,毕竟她对上家中的长辈,于情于理于道德层面上就不大站得住脚,如果有个大人就不一样了。
想着心事的周蓁蓁不知不觉落后了一大段距离,但等她抬眼一看,前面一大一小两男人正停下来等她呢。周蓁蓁扬唇一笑,快步跟上,心想,况且他是他们亲爹,理应与他们一国,维护他们这个小家的利益不是吗?
周蓁蓁问,“爹,此次外出访友,可有收获?”
提起这行,周涎心情颇好,“收获不小,对了,你们姐弟二人在家可有闯祸?”
“闯祸倒是不曾,不过爹,咱们最好给弟弟换一个夫子。”
周涎一愣,“曾夫子他怎么了?”曾夫子的学识教个孩子读蒙学还是可以胜任的。
这下不用周蓁蓁多说,周宪立即见缝插针地告状,“爹,之前我就说过曾老夫子人不行,你偏说什么严师出高徒,他就只会一个劲地打击我奚落我,罚起人来从来没有恻隐之心的,根本不堪为师!”
“怎么回事?”周涎问一旁的周蓁蓁,他发现了,一段时日不见,他女儿似乎长大了,人也比之前稳重多了。
“周宪,少说两句!”周蓁蓁喝止了周宪之后又轻声道,“爹,曾老夫子现在声名狼藉得很,他教过的学生现在都陆续地反应了他在教学中存在的一些问题,你让人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他确实不堪为师。”
周涎沉吟,他没想到曾夫子竟是那样一个不堪之人。
周蓁蓁没指望他听了他们俩的话就能立即下决定,她爹肯定要打听打听的。
周蓁蓁明白这需要一个过程,但周宪则不管不顾,他赌气道,“爹,你要是不怕他把我教坏了,你就让他继续教吧!”
周涎看他,不赞同地道,“你这性子怎么恁的急?”
周宪别过脸哼哼两声。
周蓁蓁姐弟两人体恤父亲周车劳顿,并未多呆。
蒹葭馆,周蓁蓁已经有两日未出门了。
她在家的时候,每天都会花上近两个时辰呆在自己新建的简陋药房里制药,药房里陆陆续续添置了一些处理药材的工具,比如切药刀、片刀、乳钵、铁药碾、铜杵臼等,她买的都是袖珍版的,有些甚至是订制的。工具设备渐渐齐全之后,搬进蒹葭馆的药材各类和数量也多了。但这些仍旧处在尽量保密的阶段。除了周蓁蓁和心腹丫头之外,其余人轻易不能靠近,进去更是不可能。
周涎回来了,冯奶娘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危机感,对于那间令她好奇又不被允许进入的药房,也不好奇了,甚至叮咛了好几回女儿云真近日要安分一些。
她安份下来了,周蓁蓁冷笑,现在才想着安分?晚了。
没多久,周蓁蓁使了个借口将人指使了出府到锦绣阁取料子去了。接着她就开始指名要目前在厨房干活的云真煮一碗鸡丝粥。然后以各种理由挑剔,不是粥里的米火候不到就是煮过了头,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总之就是重做。
一连返工三四次,让一直忍耐压抑着自己脾气的云真暴发了,加上折腾多次之后,当时厨房人渐渐忙和自己的去了,没人在。此时的云真控制不住往锅里吐了一口口水,看着自己的口水被锅里沸腾的粥渐渐淹没,她有种莫名的快感。
“你在做什么?”
云真僵硬着身体地转过头,发现云霏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在心里疯狂的祈祷云霏没有看见刚才那一幕。
云霏全程目睹了刚才那一幕,先是惊呆后是愤怒,“云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往姑娘的粥里吐口水!”
然后,没有然后了。
周蓁蓁唤了人牙子来,要发卖云真,吩咐下去之后,她就去了她爹的院子。
周蓁蓁一走,和冯奶娘交好的婆子立即派人出府通知冯奶娘。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将情况报到周蓁蓁这里,她也没让人拦着,通知吧,回来吧,正好让她一锅揣了。
她爹这两日在休整,顺便整理外出带回来的物品。
她到的时候,周宪也在。
周涎见了她,朝她招手,将她唤到身边,“你来得正好,为父整理出几件适合你用的玩意,一会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带回去。”
“谢谢爹。”
周涎仍旧在整理,而周蓁蓁特意绕到了书案处。
每日,她爹都是必写上几笔的。
“爹的字又有进益了。”
她爹早年字学自赵孟頫,后来又临摹魏碑,他在这方面是有天赋的,虽未经名师悉心指导,却已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加以时日,大成不敢说,小成却是可期的。可惜他后来续弦之后,忧心子女教育,琐事缠身,在书法方面未能更进一步。
周涎好笑,他这女儿目前的学识就蒙学的水平吧,也就不做个睁眼瞎罢了,现在倒来点评起他的字来了。
“爹,好笔配好砚,我记得我那里有一只荷叶滴水砚台,我叫人去取来给爹用。”
周涎闻言眼睛一亮,那方水滴砚台他有点印象,古扑大气,与他这新得的湖笔倒也相衬。
这一幕周蓁蓁恰好看到,略一想便明白。她爹是是文人,对这些文房用品之类的甚是喜爱,只是这些都是妻女的物件,他从不觊觎。以往周蓁蓁从没想过这些,那些文房之物她们放在屋里生灰,现在想想,给她爹用用多好。
云霏领了命回蒹葭馆去取荷叶滴水砚台,但她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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