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不是小包子的赵翊与赵翡番外(五)
“你还知道回来?再耽搁一会儿,等着宫门落了匙,你是不是还打算去外头过一夜?”
坤宁宫内,已经年过三旬的苏明珠柳眉倒竖,对着面前一身玉冠单袍,眉目清隽的朗朗“少年,”忍不住的训斥道。
一身朗朗少年打扮的赵翊一点不怕,反而笑眯眯的上前,拉住了苏明珠的胳膊,只撒娇一般的笑道:“您别着急呀,女儿这不是从来都没有耽搁过嘛?”
苏明珠闻言,果真也再说不出什么话来,最要紧的,是她其实对于女儿觉着皇宫这个地儿太过无趣,想要看看外头天地的念头,心底里是当真赞同的很的,因此这会便只摇摇头,伸手在女儿的额头上戳了一记:“当初可是说好了的,你若是耽搁一次,日后也就别想出去了!”
小孩子,虽说本性难移,但到底还是要被周遭的环境影响的。
自从赵禹宸与苏明珠两人就儿女的教育问题细细的商量过,又有了决断之后,两个人便开始默契配合,有意识潜移默化的改变着翊儿与翡儿的观念与行事。
一面告诉翡儿,他的肩头上不光承担的家国天下,与父皇母后的希冀期盼,等的他们百年之后,便是姐姐赵翊的日后的倚靠,姐姐能否过的快活,就看他能不能在前头撑得住。
另一边,也叫陈大学士提早给姐弟两个教了礼法,又苦口婆心的劝了翊儿,告诉她,虽说父皇母后都知道你聪慧过人,又心疼弟弟,但是,当真并不是什么什么事,都可以叫你帮忙代替,有些事儿,就必得他自个来。
翡儿且不提,这孩子一向是个贴心乖巧的,不论心底里自个愿是不愿,都是一本正经的答应了,也是当真在努力学起了帝王课业。
倒是翊儿,这个孩子虽然开朗明媚,宫人长辈哪一个都很喜欢,但是心底里却自有一股执拗与坚持,她自个认定了事,若是不按着她自个的逻辑说服了她,便决计不会如翡儿似的,为了长辈亲人的话而甘心改变。
当开始时,翊儿也的确露出了几分不愿的,尤其是在师傅们的教导下学过了礼法,又偶然知道之前在苏明珠的坚持下,从未叫她学过的《女戒》、《女训》一类的胡言乱语之后,更是跑到了赵禹宸与苏明珠的面前,满面认真且不解的问了他们一句:
“为什么?”
为什么?对着女儿纯净的目光,莫说苏明珠了,便是赵禹宸,一时间都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再被逼问几句,也只得近乎仓惶的回答出诸如“自来如此,”“那些东西,其实也是前人所著罢了,不必尽信,你也不必去理。“你是公主,是父皇与母后的女儿,自然不同……”这么几句含糊不已的话来。
翊儿见从父母这厢得不到自个想要的答案,便转而跑回了他们姐弟二人一并开蒙读书的弘文馆,将同样的问题挨个问过了教导他们的师傅。
虽然她说当今备受宫中宠爱的唯一一位小公主,但是在这些师傅们的眼里,皇子与公主终究还是不同的,闻言之后,有的摇头失笑,好心解释,也有责怪她连累小皇子不好好上课,存心劝诫的,便一个个的拿着诸如世俗礼法,天地纲常,乾坤阴阳的话,一句句的与她说了个清楚。
其实不必他们此时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赵翊从前也是隐隐有些察觉的,虽然父皇母后一向待他们两个一视同仁,不论衣裳用物,吃食住处,哪怕便是随意的一个小玩意,都会一模一样的各给他们一份,长大之后,她与弟弟也是同出同进,学着一样的课业,除了名字称呼之外,似乎并无什么不同。
可即便是隔着这么一层窗户纸,以赵翊的自小敏锐,却仍旧能察觉到,其实还是不同的。
且这不同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就越来越明显,便如启蒙之后,明明是她学的课业更加出挑,但是师傅们夸赞之后,却总是带着一股不以为意,转而只格外郑重的去教导弟弟,甚至于,有时候她故意不做课业,师傅们也并不怎么在意似的,仍旧好声好气,甚至笑呵呵劝着她累了就随意歇息玩耍,丁点不像对待弟弟时的严格。
放在别的孩童身上,这或许是好事,甚至于,连弟弟对她的这般“优待,”也私下里忍不住的偷偷羡慕。
但是不知为什么,被这般“优待”了的赵翊本身,却是隐隐的察觉到了一丝被冒犯的不快。
只不过,她的性子一向开朗,不愿意父皇母后与师傅们不高兴,又觉着只这么一点小事,说出来显得她小气不说,还像是与弟弟争东西似的,故而只是想想,便也放下了。
这般一来,她自个想得开,再加上苏明珠与赵禹宸有意无意的偏袒照顾,一直长在深宫之中,竟是直叫翊儿长到了七岁时,才彻底明白了什么是“男女之别。”
刚开始,苏明珠与赵禹宸听说了这事之后,还很是担心女儿会因此难过消沉。
但翊儿却又并没有。
只是低落了几日的功夫,翊儿便不知为什么,像是已自个想通,且接受了这一事实一般,并不在拘泥于这个问题,也不再像从前一般,想法设法的帮着弟弟偷懒,非但不偷懒,甚至于还主动帮着,像一个姐姐似的主动教导起了翡儿的课业,
因为这个,再加上他们姐弟两个感情好,不忍分离,赵禹宸见状,松了一口气之余,便也索性一声吩咐,仍旧叫他们两个一处在宏文馆内,一并学到了今日。
而翡儿,因为也当真在努力学习帝王之道,赵禹宸渐渐的,便也不太禁着他闲暇之时沉溺与声乐之道上。
毕竟,学琴操弦,这是雅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恶习,再加上这些年来,翡儿虽并不喜欢,但课业上也当真学的格外认真,为了弥补,他与明珠商量过后,干脆还将之前袁侍郎,如今已是袁尚书的小儿子,就是那个也一心沉迷音乐曲艺的那一位,给翡儿送了去。
这一长一少,倒当真是相见甚欢,一见如故,听说这几年里,他们两个凑在一处,都快要把前朝偶然遗失的,一份极其有名的乐谱琢磨着给补全了!
如此下来,这近十年来,一切倒都像是越好越好,一切都在往好的轨道上前进。
只是自从两个孩子渐渐的长大,两个孩子,尤其是翊儿,打从十三四岁起,便渐渐不愿整日困于大内皇宫之中,也不再满足于一年偶尔几次的行宫亦或者行猎,而是开始一次次的求肯着赵禹宸与苏明珠,想要经常出宫去看看。
赵禹宸与苏明珠夫妻两个,心下原本就怜惜翊儿身为女子,身上的束缚总是要更多一些,加上这些年来,饶是翡儿诸多努力,但事实上,出出出挑还更甚过翡儿的女儿,总怀着一股子说不口的复杂叹息,闻言便也没怎么拦着,只是对她作出了诸多要求,譬如送去的侍从护卫,必须片刻不离,每次出宫也不许耽搁太久,宫门下匙之前,便必须回来,不许在宫外过夜等等等等。
翊儿倒是也干脆,都是一口答应了,出去的多了,有时候嫌弃女装麻烦,便会像此刻这般换了弟弟的男装出去。
姐弟两个一母同胞,原本就长得相像,有时候在宫外遇见了品级高一些,见过翡儿的老臣勋贵,误以为她是皇子赵翡,翊儿促狭,也都并不分辨,还能有来有往,相互交谈,竟是也从未被人察出破绽过。
这会儿听了苏明珠的话,赵翊也仍旧与小时候一般,笑的一派明媚,解释道:“前一阵子宫中才放出了一批人,慈幼院与女医那边儿难免忙乱些,这才迟了一点,过了这阵子就好一些啦。”
不错,翊儿出宫,倒也并非是全然闲逛玩乐去的,当初苏明珠提出的种痘之法,因着她的坚持,最后赵禹宸果真将此事交给了她来负责推行。
种痘之事稳定下来之后,做顺了手的苏明珠也并未就此罢了,正巧宫中消减用度,要一口气放近千宫女出去。
苏明珠心头一动,反而继续就用着这一套人手,将这些出宫之后,无处可归的宫女女官也一并算了进去,先是招揽了一批身负医术的女子妇人,之后又教导弟子,渐渐的培养了一批女医出来。
当今男女之防严苛,男人还好,没那些无谓的顾忌,但许多妇人患病,却是压根连大夫都不敢瞧,毕竟大夫多为男子,偶有心疼亲人,即便能请了大夫来看病,也至多不过隔着帘子,再隔着丝绢探一探脉,连望闻问切都做不全,这样的看法,当真是一多半都得看命。
更莫提病在身上私密之处的,更是只能活活忍着甚至病死,也不肯传扬出去败了名声。
但若是女医,出入内闱,自然便要方便许多,且又有身为皇后的苏明珠在后背书,这一批女医又都是专学妇科女科的疑难之症的,许多内宅夫人身上,诸如闺中或者生产之后,难以启齿的病症,对着她们,也能多少吐露一些。
如此一来,多年过去,女医的名声渐显,甚至还有了进项,苏明珠见状,便用着这笔银钱又一点点的开起了慈幼院,收养那些孤儿老弱,等着这一批亲自培养的孩子长大,便又是一股放心的人力,可以再往全国各地散开去,算是一种良性循环。
这些救人之德,再加上如今十几年过去,除了实在天生体弱多病的,大焘境内,天花此症,已然几乎绝迹,事实上,除了赵禹宸的努力之外,也正是因着有这么一份造福万民无数的功绩在前头顶着,陛下为了皇后,再无二色的事,才能这般波澜不惊的格外顺利,不论宫内宫外,才能几乎不闻什么非议之声。
自从翊儿长到十几岁之后,听说了母后的这些事,便表现出了非凡的兴趣,能够出宫之后,也帮着明珠插手了不少,不光做的毫无差池,甚至于比她还要更加熟稔几分,几乎是天生的本事。
直到如今,在苏明珠的有意放手之下,有关慈幼院与女医的事,苏明珠自个反而都常常需要从翊儿的口中,才能弄清楚许多缘故了。
“陛下驾到——”
母女两个正说着话,也年长了几分的赵禹宸便龙行虎步,从殿外行了进来,一眼瞧见翊儿后,笑着满面温和:“你这又是才从宫外回来?”
翊儿笑着应了一声,之后也没多留,几句话后,便贴心的告辞而去,只留了母后与父皇两个在殿内待着。
“什么事,看你这么高兴。”苏明珠抬了眸,一眼便瞧见了赵禹宸面上压都压不下的笑意。
赵禹宸满面欣慰,也不卖关子:“我方才叫陈大人来,瞧了瞧翡儿近些日子的策论,虽还稚嫩些,却也是言之有物,颇有进益了!”
“我还当是什么。”苏明珠也笑了笑,却并不像他一般喜出望外。
“明珠,朕想着,这一次的春祭,朕叫翡儿陪着副祭,将他推出来。”赵禹宸在一旁坐了下来,又继续开口道:“若无差池,这一两年,便先封翡儿为太子,住进中宫。”
“这么快?”苏明珠吃了一惊。
赵禹宸点点头,解释道:“原本不必这般着急的,只是翡儿这孩子,咱们是清楚的,天生的纯善性子,虽没什么不好,可在帝王之术上,到底差了些,朕想着,早些册立,朕也好早早带着他,多教几年,朝堂大臣之间,也多为他积累几分。”
听他这么说,苏明珠思量过后,便也只得点了点头:“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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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就这般定了下来,等到了春祭之时,赵禹宸当真当前一步到了祭坛,倒是翡儿,似是因着礼服上的些许差池,略迟了一步。
赵禹宸立于祭坛之下,等了一盏茶功夫,便面带欣慰的看着自己的独子一步一步,远远而来。
嗯,换上一身祭祀的礼服,立即便显得威严稳重了许多,瞧着十分像那么回事了,哎?好似连个头都看着高了一点,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等等!
怎么好像有点不对?
不论龙凤胎还是双胞胎,在旁人眼里瞧起来,或许是一模一样,换一身衣裳就会分不出来,可是放在真心关怀,在自个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父母眼里,便是再相似的两个孩子,也终究是能瞧出不同的。
便如同此刻的赵禹宸,忽的眯紧了眼睛,越看越觉着心慌,手心都不自觉的紧紧攥了起来。
这个人怎么瞧着,有点像是——
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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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儿:就是我呀!父皇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赵暗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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