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
崔氏知两人自幼就要好,也没再多留,只是离开前不忘嘱咐女儿县主落水才醒来没两日,让她勿要扰了县主休息。
徐沅腮帮子鼓鼓,看看母亲,又看看傅姒,佯装吃味道:“姒妹妹,你看娘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娘亲肚子里出来的呢。”
傅姒被她这话逗得咯咯笑了出来。
崔氏却是无奈的摇摇头,看着女儿道:“你呀,眼瞅着没多久婚事就要定了,还这般孩子气,等你出嫁之后,娘如何能放心。”
听着崔氏的话,傅姒身子猛的一僵。是啊,若是依着上一世的轨迹,再过几日,诚王府就该派人来提亲了。
徐家和诚王府,谁不说这是桩好婚事。便是自己,那个时候也时常拿这个故意逗徐沅。
可这一世,既然自己重生了,定不会让徐沅重蹈覆辙的。
可她心中却不免有些担心,若徐沅已经对诚王府世子爷倾心相许,自己这样插手,沅姐姐肯定会很伤心吧。
所以等到崔氏离开,傅姒迟疑许久,到底还是开口问道:“沅姐姐,诚王府虽还未上门提亲,可外头人都能瞧得出来,诚王府老王妃早就中意姐姐了。沅姐姐呢,可是也对世子爷……”
这样的欲言又止,徐沅怎能不知,她到底在说什么。
她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看她不说话,傅姒不由有些急了。就凭着上一世诚王府的所作所为,她是丁点儿都不想让沅姐姐和诚王府有牵扯的。
更别说,还要为诚王府世子爷生儿育女,想一想,傅姒就觉得恶心极了。
那诚王世子爷但凡对沅姐姐有丁点儿的感情,沅姐姐就不该是那样的结局。哪怕是让沅姐姐住在庄子上,也不该这样狠心谋害沅姐姐的性命。
好在这时,徐沅开口了,脸上有些羞涩,却也不是满心倾慕的样子,“姒妹妹,我也只是每年入宫时远远瞧过世子爷几次,并未特意留心世子爷的。那年诚王府老王妃过寿,我给老王妃请安时,老王妃赏赐了我羊脂玉镯子。如此,外头才隐隐传出,诚王府有和我们徐家结亲的心思。”
这件事情,上一世,傅姒也是知道的。可她那个时候天真懵懂,哪里会多想。
可现在,她心中却忍不住暗骂,这诚王府的手段太卑劣了。
确实,这京城哪家过寿哪家有喜事,那些国公夫人侯夫人们都会暗中替自家儿子相看属意的女子。
可像诚王府老王妃这般,这明明就是不怀好意。
上一世她以为诚王府当年并未卷入储位之争,这些年皇上也多有照拂,可现在看,诚王府也未必就如眼前这般得意。帝心难测,诚王府肯定这些年肯定也战战兢兢呢。所以诚王府老王妃才丝毫都没有顾忌沅姐姐的名声,这样强、娶沅姐姐。
偏偏沅姐姐随了大舅母的性子,温婉贤惠,只怕她心里也一直担心,因着自己伤了两家的情分。而且诚王府毕竟是宗亲,这若是落在皇上眼中,怕会觉得徐家拿大,仗着手中的兵力连诚王府的面子都不给。
徐家以军功起家,大舅舅常年征战在外,不比那些文臣,肚子里弯弯绕绕,既然沅姐姐点头愿意嫁入诚王府,想来大舅舅和舅母都觉得,她也是属意诚王世子爷的,如此,大舅舅和舅母即便觉得诚王府老王妃做的不妥,也不可能抓着此事不放。
想到这些,傅姒心中便一阵冷意,直白的开口道:“沅姐姐,我平日里看些话本,觉得女孩子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一生一世一双人。沅姐姐若因着诚王府老王妃赏赐一事弄得众人皆知,而不得不答应这门婚事,就真的太委屈自己了。”
“而且我们徐家又岂是好欺负的,难道在沅姐姐心里,大舅舅还护不了你吗?”
许因为上一世的记忆,傅姒言语间便不免有些焦急。
徐沅却是被她给问住了。
自打那次诚王府老王妃寿辰之后,她便接受了自己嫁入诚王府的命运。虽然她也有些羡慕话本中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故事,可她却莫名的觉得,不该因为自己,让两家结仇。
其实娘亲私底下也问过她,可她并未拒绝。直到被姒妹妹这样戳穿,她突然觉得,其实自己也不是没有选择的。
见她这神色,傅姒哪里能不知她的心思,她紧紧抓了她的手,笑盈盈道:“沅姐姐,你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
另一边,崔氏听了自家老爷的惊世骇俗之言,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豆大的眼泪却是止都止不住的往下掉。
“老爷?这真的不是梦?”崔氏怔怔的看着徐承,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徐承看着她,缓缓开口道:“姒儿说太子妃会是薛家的姑娘,若真如此,那此事断然不会有假。”
顿了顿,徐承又道:“即便这薛家姑娘未做了太子妃,即便真是姒儿做了一场梦,那也是老天爷给我们徐家的预警。我不得不暗中谋划的。”
想到老爷竟然惨、死西南,儿子被诬、陷和匪、患有勾、结,女儿被诚王府生生逼、死,徐家满门不复存在,崔氏浑身又是一阵冷意。
崔氏不是娇弱的性子,这些年,她执掌中馈,这府邸的事情哪一件都未有过差错。可此刻,她觉得自己无力极了。她不敢想,不敢想这若是真的,这一世,他们会如何。
见她脸色苍白,徐承抓了她的手,安抚她道:“你也别慌。”
崔氏红着眼睛道:“爷,这事儿老夫人那边可怎么说呢。”
徐承沉默几许,开口道:“母亲今个儿早就察觉出端倪了,心里怕已经满满都是疑惑,此事必然是瞒不住母亲的。所以我一会儿还得往荣春堂一趟。”
想到老夫人年岁已高,闻着这消息,怕是要晕死过去。崔氏的心里便更难受了。
可事已至此,她也不能一味的只知道哭泣,想了想,她缓声道:“要不明个儿我带了姒儿和沅姐儿往静宁寺上香。”
徐承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姒儿经历了那么多,往静宁寺一趟,他心里也多少能安心一些。
而此时的怀宁侯府里,傅妙正和周氏闹着别扭。
想的母亲竟然安排表姐住在自己的紫竹院,傅妙便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上门打秋风的表姑娘,怎配和自己住一起。
“你这孩子?你表姐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身边也没个说话的人,娘亲想到这些,就不免想起当年自己初来京城那会儿……”
说着,周氏已经是眼眶红红,很快眼泪便落了下来。
傅妙就是再心狠,这会儿听着娘亲提及当年的事情,也多少有些恻隐之心。
“妙儿,这寄居别府的苦楚,娘是生生受过的。别人只当我享受了京城的荣华富贵,可实际上,即便有你祖母护着,府中又有谁把我当做正经主子。”
“便是如今我做了这正室夫人的位子,只怕也有人暗中看不起我呢。否则,你姑母今个儿也不会那样直白的提及过继嗣子的事情来。”
周氏是打定主意要让傅妙和姜玉淑好好相处,好好替姜玉淑铺路的,这个时候,自然不吝啬自己的眼泪。
这不,不等傅妙开口,她又抽泣几声,道:“也怪娘亲福薄,没能给你生个弟弟,否则,你姑母又怎么会给我那样的没脸。可娘亲心里也苦啊,哪里是娘亲真的拦着你爹爹不让他过继嗣子,明明是你爹爹不愿意相信,自己真的就断了香火,不想这么早的从二房过继嗣子,才一拖再拖,拖了这么些年的。”
“可你姑母又岂会看到这些,你姑母只会觉得是娘亲有自己的私心。”
说到后来,周氏已经是成了一个泪人。
傅妙也忍不住红了眼睛,伸手抓了周氏的手,宽慰她道:“娘亲,这怎能是您的错。这些年,爹爹身边侍奉的丫鬟还少?”
见傅妙终于肯体贴自己,周氏又委屈道:“妙儿,我知你觉得我未免太关心你表姐,可娘心里是真的苦。这孩子若在府中受了什么委屈,不定又生出什么流言蜚语来。这不是让娘自扇耳光吗?别人只会提及当年娘的处境,更会说即便如今娘是这怀宁侯夫人了,还不是连自己的外甥女都护不了。”
傅妙再是不懂事,看着周氏这样,也只能轻轻点了点头,“娘,我答应您就是。”
见傅妙终于松口,周氏瞬间松了一口气。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在内心深处,她终归是亏欠淑姐儿一些。
所以,她已经考虑好了,后日淑姐儿就要入京了,明个儿她想往静宁是去替淑姐儿求个平安符,也愿佛祖能保佑这接下来的事情能够顺顺利利的。
已经被周氏的哭哭啼啼弄得生了恻隐之心的傅妙,又怎么会再为了这点儿小事,让娘亲伤心,自然是点头同意了。
等她离开,周氏眼中终于是有了笑意。
闻嬷嬷在一旁感慨道:“主子,三姑娘到底是心疼您的。”
周氏拿帕子轻轻擦了擦眼睛,点头道:“我如今只盼着两孩子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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