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01
宠你到世界之巅
文/余温酒
chapter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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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早就立秋,也过了处暑。但烈日依旧,燥意弥漫整个历城,炎热又烦闷。
临近开学时,虽然下了好几场大雨,但气温不降反升,还带来阵阵潮热,裹得人难受。
下午四点半。
时遇站在小卖部门口,望着骤然阴沉的天。前一秒还晴空万里、万里无云,下一秒就乌云滚滚、电闪雷鸣。
黄豆大的雨滴“唰唰唰”地往下坠,“噼里啪啦”地砸在滚烫地面,溅成朵朵如莲般的水花,将她的白鞋和裙摆湿/了个透。
但时遇全然不在意,隔着灰蒙蒙的雨幕,全神贯注看对面的居民楼群。
建筑杂乱破旧,街道错综复杂,像一个古老迷宫。店面间的界线狭小得像披萨的切痕,灰扑扑的泥墙上贴满了小广告。街头的电线杆歪插在垃圾堆,电线网从头顶密麻地延伸开,好像网住了整个世界。
被大雨冲刷后,垃圾堆轰然坍塌,垃圾随波逐流地游荡,发散着难闻的恶臭。被泡软的广告纸从墙面脱落,露出它原本的模样,原来底下藏着无数张广告。
只需随意地瞄几眼,就能看尽这个城市的破败和萧索。再动一动鼻尖,连味道也有了。
曾在这里生活过七年,应当是熟悉的,此刻却陌生得可怕。建筑改头换面,街道更名换姓,连吸进空气的肺都在声嘶力竭:不对!全都不对!!
但容不得时遇有半点迟疑。世界那么大,历城却是她绞尽脑汁后,唯一能找到的安居之所。
她不愿待在陌生又压抑的林家老宅,也不愿和时泽的新家庭打交道,所以坚持回历城上大学。
虽然孤身一人,有那么点寂寞,但起码落个自在,不用看旁人的眼色过日子。
外公虽然不满她的决定,但并没像要求其他后辈那样严厉,甚至没对她多说半个字,很快就同意了。
只在她临走前,给了她一把复式公寓的钥匙和一张无上限的银行卡。
——
两个月前,高考结束那天。
时遇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家,刚推开门,就发现林婧挂在客厅吊灯上,凶器是她房间里的三米充电线。
米色窗帘大拉开,如血的残阳射满整个客厅,照耀着已经静止的尸体,深黑色的暗影打在时遇的脸上,眼前一片模糊。
没过一会,时泽下班回家,站在身后,握住她的肩头,语中含笑:“小遇,怎么不进去?”
时遇打了个冷颤,慢吞吞地扭头,黑眸睁得大大的,喉咙里好像含/着一大把海沙,“爸……”
时泽疑惑地“嗯”了声,抬头看见林婧的尸体,嘴角的笑慢慢淡化,但低头看时遇时,又笑了起来,声音温柔:“小遇别怕,爸爸买了蛋糕。”
时遇全程面无表情,肢体僵硬。被时泽拉到卧室,被摁坐在床/沿,像个没感情的提线木偶。
时泽在旁边不紧不慢地拆包装,发出“卡兹”“卡兹”的声音。
时遇看向时泽高大的背影,张了张嘴:“你老婆死了。”
时泽动作一顿,继续拆,薄唇轻抿,声音淡淡的:“小遇,是人都会死的。”
然后他转过身,把蛋糕递给她,笑意晏晏:“小遇,十六岁生日快乐。”
时遇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看着他,黑眸如深渊般深不可测。
时泽毫不在意地一笑,将蛋糕放在床/头,揉了揉她的脑袋,便走了,还绅士地轻轻带上门。
时遇把视线从门上剥落,慢慢挪到那块蛋糕上。
巴掌大小,四周镶了圈奶油玫瑰,刚好十六朵。顶面放了颗爱心型草莓,落字:小遇,十六岁生日快乐!
——
第二天一大早,卧室的门就被时泽敲响。
时遇静静地坐在床/沿,还穿着昨天的校服。她似没听见,完全没理会。
三分钟后,时泽推门而进。
时遇抬眸扫了他一眼,淡淡的,没任何情绪,又慢慢垂下。
时泽走进来,笑问:“小遇,昨晚没睡吗?”
时遇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时泽得体地淡笑,朝衣柜走去,从里面拿出条白长裙,放在床/上,“小遇,想外公了吗?爸爸带你去见他,快换衣服。”
说完,时泽就走了。
时遇缓了好一会神,看向那条白长裙,迷茫地眨了眨眼。
好像林婧昨天穿的就是白长裙,化着精致的妆,看起来十分少女,开心地在她面前转圈,裙边开成一朵荷花,笑问:“小遇,妈妈今天好看吗?”
——
时遇和时泽到林家时,外公正在后花园打太极。时泽会点皮毛,便陪着外公一起。
时遇孤零零地坐在旁边的石凳,捧着杯凉透的普洱茶,看他和没见过几次面的外公谈判。
他们谈了很多,很久。
但时遇好像失去了听觉,什么都听不清。耳边只有尖锐忙音,一下又一下地重击耳膜,似乎马上就会受不住地爆开。
最后结果是她被留在林家,外公将成为她以后的监护人。
时泽带着五百万的支票离开时,喜笑颜开地摸她的头,语气亲昵似情人:“小遇真乖。”
时遇不躲不避,黑眸空荡荡的,不知看向何处,木偶般站在大门口。
背后是拥有百年历史的林家老宅,古朴又典雅,透着厚重的仪式感。眼前是夕阳,余晖层层叠叠地铺过天际,把云朵染成糜烂的血色,就像……
就像林婧死时的嘴唇。
没过多久,时泽便走出老婆自杀的悲伤,在国外旅行时交了个名叫孟佳慧的新女友。还专门写邮件告诉她。
孟佳慧离过两次异,四十六岁,年纪有点大,还有个即将结婚的女儿。但没关系,她国内国外都有不少资产,是个富豪。
昨晚,时泽给她打电话,语气热烈得像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小遇,你愿意来参加爸爸的婚礼吗?”
婚礼就在四个小时前,时遇没去,也没送祝福。
她只觉得世上的富婆真多,还傻傻的。或者说,好看又会说情话的男人,果然有回收价值。
母亲用自己的充电线吊死在客厅,父亲第二天就以五百万把她卖给外公,没过多久又组建新家庭。
而未来的监护人——外公似乎并没做好接管她的准备,只把她放在老宅,佣人每天定时送三餐。
时遇原以为她会很恐惧,会伤心,会寂寞。但事情一一发生后,她什么感觉都没有。
无论是林婧的自杀,时泽的行/事,还是外公的冷漠。好像全都没什么意外,全都在她的预料中。
而在多年前的不眠夜,她早演练过无数次。神经已经习惯到麻木,肢体也做不出任何反应。
——
十五分钟后,雨势渐小。
时遇打开购物袋,翻出屏已经碎成渣的手机。犹豫半晌,指纹解锁。
确定没人联系她后,时遇愣了半秒,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怎么的,然后懒懒地勾起嘴角,举起手机,对着那片居民楼群拍照。
“咔嚓”一声。七年就定格在这一瞬,落幕在虚拟照片中。原来那么短,那么少。
但想到时泽和林婧的婚姻,十七年,够长了,还不是以林婧自杀、时泽再婚收场?
她立马就释怀了,如果人不能从一而终,就算有生生世世,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时遇轻笑了声,走到角落的垃圾桶,毫不迟疑地将手机丢进去,连带着所有的生活痕迹。
雨还在下,只是小了些,淅淅沥沥的,带着滚滚热气。时遇没管,直接走进雨中,朝那片旧楼房群去。
外公送的复式公寓在几条街外,靠近城中心,环境清幽,气氛热烈,是个精英聚集地。
但时遇暂时不想参观它,甚至有点排斥。所以她刚出车站,便叫了辆车,直奔故地。
越过旧楼房群,后面是狭窄的弄堂,看起来比以前更有年代感了。
墙经过岁月的洗礼,变得灰蒙木纳。木窗全都掉漆,旧得快要脱落。半空横着几根竹竿,上面挂着忘收的T恤。
时遇顿在路口,静静看着这幕。细雨湿/了她的刘海,软软搭在额头,末端垂在眼皮,随眨眼而颤动。
明明正在寻找故地,它也如记忆中,充满生活气息,但真的找到后,却没勇气踏入。
人都这么奇怪?时遇不禁好笑,默默退了步,离开这里。
时遇绕到弄堂外围,空间顿时开阔不少,垃圾规矩地呆在垃圾桶。沿路各式各样的小店,招牌上挂着斑斓的霓虹灯。
她简单看了几眼,没兴趣地继续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逐渐模糊她的视线。就在她思考是否离开时,一抹靓丽的粉红冲到眼前。
那是顶粉红小棚,艳/丽又干净,人高的白墙,上面画着涂鸦,乱七八糟却充满艺术感。
入口左右挂着粉色的贝壳风铃,正在随风摇曳,发出悦耳的声音。精致得有点格格不入,与周围相比,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时遇微愣,还没来得及思考,脚步便转了过去。她站在入口,往里面看。
棚的左边放着两辆机车,一粉一黑。光亮得能当镜子用,看得出来,主人很爱护它们。
右边被对半分成两块。一边摆着盆栽,围成层层爱心型,小花们开得正绚烂。一边堆满了西瓜,有几个滚到了别处。
过道中央立了个牌,上面写着:已打烊,老规矩。字迹工整,标准正楷。可并不秀气,反而带着张扬感。
时遇再次愣了,抬头望天。
虽然乌云密布,阴雨连绵,导致光线很暗,但时间肯定还早。这会就打烊?是想下岗吗?
炫酷的粉黑机车,摆成爱心型的盆栽,可口的西瓜山,标准又好看的正楷,以及想下岗的生意态度。
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时遇怀着好奇,走进店内。
这家店由两个店面结合,中间的墙被打通。左边是花店,右边是水果店。鲜花配水果,看起来充满生机。轻轻一吸,鼻尖全是甜腻的花香和果香。
地面贴着粉色瓷砖,干净又清爽。墙面贴着墙纸,雪白中飘着几朵浅樱。头顶挂着浅绿色的藤曼,里面藏着小灯泡。
布景像童话里的森林,唯美又清新,加上温暖的色调,气氛令人不自觉地放松。
时遇难得松懈了肩头,在店内悠闲地转了圈,四处打量。
当她打量到水果店角落时,发现有异样。
所有货架都摆满水果,唯独这个废弃,上面堆了东西,薄毯盖得很严实,却掩不住抖动的痕迹。
时遇站在货架前,凝神看了好一会。真的会动,而且有规律,就像是呼吸。
她想:难道是活物?被憋着了?
于是,她翼翼地揭开薄毯,在看见大团五颜六色的毛发后,心猛地一跳,将薄毯丢了出去。
紧接着,薄毯下的东西蠕动了下,传来轻微的呼吸声,以及不耐的嘟囔。
时遇虽然没被吓着,但后退了两步,眼底闪过迟疑,想了半秒,打算再揭开薄毯,看看是人还是什么?
正当她准备动手时,薄毯突然自下而上地飞起,猛地坐起个少年。
夸张的爆/炸头,像被雷劈过一样。头发染成五颜六色,比小学生的水彩笔颜色还丰富。长发睡得张牙舞爪,能孵几窝小鸡。
少年脸上带着睡意,和被吵醒的不满。非常不客气地看向她,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最后回到她脸上,不耐地问:“买水果?还是买花?”
一点都不像做生意的人,但是时遇打扰到他睡觉,所以并没生气。
她既不买水果也不买花,正犹豫着怎么开口,却看见少年麻烦地揉了揉头发,更乱了,朝向转角,扯着嗓子吼:“卿哥,有人买你!”
说罢,人往货架上一躺,薄毯一扬,准确盖在身上,沉稳的呼吸声又响起。
秒睡?
“……”
时遇满头雾水,看看少年,又扫视店内一圈,最后目光飘到外面。心头闪过无数想法,最后只剩下一个:这是青楼吧?
别怪她思想龌龊,粉色的棚、车、花、铃等等,一切都少女得不像话。店主却是个非常不着调的少年,客人进店,吆喝是有人买你。
那个卿哥,其实就是这里的头牌吧?
越想,时遇越觉得头皮发麻。虽然天气正闷热,但她打了个寒颤。
鉴于感观尤为不佳,时遇不打算多呆,正想转身时,转角传来脚步声。
她顿了半秒,抬头一看,莫名地呼吸一窒,心想:这里是不是青楼,她不知道,但卿哥绝对是头牌的颜。
卿哥是个年轻男生,五官轮廓利落,线条分明。桃花眼轻轻上挑,带着漫不经心的勾人意味。看起来温和又妖孽,可笑意不达眼底,实际上很有距离感,不易察觉的。
头发深黑色,偏长,但不夸张,几缕刘海懒懒地搭在光洁额头,有点莫名的颓然感。普通白衬衣,破洞牛仔裤,衬衣下摆一半塞在裤腰里,一半皱皱地露在外面,好像刚起/床。
他慵散得有点不正经,却让人感觉不到轻浮。
场面仿佛被定格。
两人停在原地,对视良久。
没过一会。
男生笑了,桃花眼温柔却疏离,慢慢朝她走来,唇角微弯,声音低低的:“小孩,买花,还是买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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