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荆棘人生
元修哭丧着个脸,从墙边拿出一个藤条来。这个荆条通体墨绿色,有前臂粗细,其上密密麻麻不规则的排列着大大的棘刺,棘刺的头与众不同的发出暗红色的光泽,仔细看去就能发现那是长期挂坠血液凝固后形成的颜色。
元修将这个“法宝”递给老爹,然后身子趴在了一个特质的长凳子上。
凳子看起来就是普通木材所制,就是颜色乌黑,像铁一样;凳子做成了八角形,每一面都很窄,只有元修那瘦小身躯的一半,最上面趴人的一面已被元修磨的油光赞亮,静静的躺在墙边,好像要欣赏接下来这对爷俩的表演。
看老爹接过荆条后,元修先是仰面躺在了长凳上,四肢沿着八角形的另外两个面自然伸展,虽然窄小,但对于长期和长凳打交道的元修来说,这个平衡力的掌握已经炉火纯青了。
看着老爹拿着藤条一步步走来,元修闭上了眼睛。
如果说老爹最大的爱好是阵法和赌博,那么让元修在长凳上挨藤条就是他茶余饭后最大的乐趣了。
而对于元修来讲,这莫过于是生活中最大的痛苦了,以至于他总在想自己肯定不是老爹亲生的,因为野生的也没有这么对待的。
从他记事以来,甚至还没被拿去当赌债之前,他就已经开始“享受”藤条了,他甚至几度把荆条折断,烧掉,埋藏,但每次事后老爹都能找来更大的条更粗的刺收拾自己。
“哎!也许这就是我的荆棘人生吧。”
元修还没有感慨完呢,这边老爹就挥舞着荆条操练起来,嘴上还念念有词。
“让你丢家当,让你招惹是非……”开始说的还是一些家长里短,元修还能听的懂,后来老爹就嘟囔一些他听不懂得了,元修把这种嘟囔美其名曰:念咒。
“任一,任三,通气穴,沉丹田……。”
“……转身!督八,督九,冲灵台,达百会。”
“心如止水,气运全身,神海拂照,汇聚丹田。”
老爹嘴里伴随着在元修看来晦涩如咒语的说辞中,蹦跳着、挥舞着,虽大汗淋漓却不知疲倦。
此时此刻的元修身体却经历着巨大的痛苦,以前衣服虽被荆刺扎得千疮百孔但好歹算是有那么点遮挡,但现在元修能更加清晰的感觉到刺扎进肉里的感觉,每扎一下都有那么一股热流涌进体内,先是钻心的疼痛,紧接着是比疼痛更加让人难以忍受的燥痒,就像成群的蚂蚁在热锅上翻滚,叮咬,而且这种感觉会随着荆刺不断的进入进出深入到身体内部,去到五脏六腑,去到骨髓血液,最终归于经脉当中。
浑身上下都处在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折磨中,身体一阵阵的燥热。并且老爹还严厉声明,身体必须按要求在长凳上转动但不允许摔落,不然就是老爹喘口气、喝口水,咒语重新来过的节奏。
元修不停的忍受,时不时要配合老爹抽打的部位进行身体移动,还要保持好平衡以免掉落到地面再次来过,这是元修认为最难得部分,在忍受痛苦中还要保持头脑清醒,在窄小的长凳保持准确姿势,达到平衡。
抽打在继续着,除了老爹的咒语声,庙里似乎没有了其他声的音,没有挥动荆条带起的风声,没有荆刺刺破肉片的声音,没有身体转动摩擦的声音,也没有元修忍不住痛苦,熬不住奇痒发出的呻吟。
半个时辰过去了,这是元修荆棘人生以来最长的一次。老爹停手了,紧闭双目,头顶不断冒着白气,头发被汗水与灰尘交织打绺,手臂颤抖,呼呼喘着粗气。
再一次深吸一口气,老爹睁开双眼,望着凳子上的元修,默念:修儿,不要怪老爹折磨你,这是你在踏上你人生之路开始前,老爹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以后要看你自己的了。
当然元修是听不到古老爹的内心独白,他还在承受,化解,甚至是在抗争。随着身体的起伏,骨节咯咯作响,这一次的痛痒来得比以往要强烈的多,自己的身躯像是被无数的大手来回撕扯,纵是经常享受荆刺大餐,这种感觉也快要超出元修的承受极限了。
良久,元修感觉身体涌出道道热流缓缓分散到身体各处,元修知道这次的大餐总算结束了,他从长凳上翻身坐起。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通过断壁残垣,微微的月光射进屋里,仿佛一层层薄薄的轻纱盖在了老爹与元修的身上。
也许好久没有这么辛苦了,老爹已经盘坐好靠在了墙上,气息还是没有完全平缓下来。元修看了老爹一眼,拿出一颗强体丹。
“老爹,给你一颗丹药,补充一下体力吧。您老也是,虽然弄坏一件衣服,也不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吧,我就没记得您这么狠的打过我,等我去帮老王叔打猎时再向他讨一件旧的衣服吧,老爹就别生气了。”
古老爹一把抓过强体丹,咕隆一声咽了下去。
“小小年纪不知道爱惜东西,老爹攒这点家当容易吗,被你轻易的就毁了,败家败家呀。”
元修嘴角一抽,心想:“这还家当呢,你这身行头比我也强不到哪去,要不是有好心的街坊时不时的接济,咱两还不知道哪喝西北风去。您可倒好一有东西就巴不得立马当掉,然后一头扎进赌坊,不输光不罢休,然后就是我免费苦力开工,心情不好了再抽上一顿荆条,这个可恶的怪老头。”
“你小子想什么呢,是不是暗地里辱骂你老爹呢,你又想挨荆条了?”
“哪有啊,修儿哪是那样的人呢,老爹对我这么好,您又是如此高大威猛、英明神武的,号称平江荆棘大侠的就是您。”
“得了,得了,拍马腿上照样挨揍。”
“对了,老爹您同意我到尤家做工吗?”元修赶忙转移话题。
“尤家,尤家,为富不仁,十几年来没听说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成不了大器。不过听你说你是要给救你得马夫做工,这个人还有点意思,你就去投奔他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尤家少爷我也见过,浮夸的很,被人一撞就直接飞江里了,看来也有什么好得修为根基,倒是那个大叔厉害的很,颠着硕大的赖八如同一个幼童般,我要是学会这招,等我再挨荆条是,把老爹那么一颠,岂不……。”
“臭小子,你说什么。”
“哎呦,老爹,松手啊,耳朵掉啦。”
“哈哈,臭小子你还挺记仇,算盘打得是叮咚响啊。”
“开玩笑呢,我哪舍得啊,嘿嘿。”
月光在云朵的遮掩下时隐时现,像一位安静的仙子在眨动眼睛,若这位仙子也听到了破屋陋室里这一对父子的穷开心,想必也会露出会心的笑容吧。
此刻夜晚是如此静谧,只有一老一少欢快的笑声在四周悠悠回荡。
清晨,元修看着熟睡的古老爹,很久没有看到老爹如此开心,睡得如此香甜了。昨天爷俩高兴,又一人吃了一颗强体丹,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极为奢侈的大餐了。元修给古老爹身上又加盖了一些稻草,转身离开破庙。
老爹虽然答应了元修两日后去尤家,但这两天元修也不能闲着,他要帮着老爹还上老王和老钱的赌债。不过元修还是想先去猎户老王叔那,一来给自己搞件衣服,二来运气好打到的猎物多的话,还能开顿肉荤,如果再能给老爹带些,说不定老爹又会接着高兴几天。至于当铺老钱呢,晚去一天也无妨,反正自己对他那个又老又丑的女儿没有兴趣。
想罢,元修穿着古老爹的鞋抬步奔向老王叔家。
正巧老王叔已经整装待发准备进往山里,见到元修到来,老王叔也甚是高兴。
“元修来了,看来我老王今天多了个好帮手啊。”
“是啊,老王叔,我来还债了。”
“哎!这个老古头,作孽呀,孩子别说还不还债的,我借他钱就没打算让他还,老婆子给孩子找件衣服。”
话音未落一位中年大娘乐呵呵的给元修套上了件衣服,看来是缝改过的老王叔的衣服,元修穿上颇为合适。
“谢谢大娘。老王叔,我回去仔细琢磨了你上次教我的烤鹿肉,我觉得可以在肉八成熟即将变为金黄色时加盐巴,香韭和茴椒,这样味道会更好。”
“行,那我们今天就打迅鹿给你练手,出发,惊雁山。”老王叔说着,扔给元修一个大布包,一捆绳子。自己背上了一根长矛和箭袋,一个大水壶,手里拎着一把长弓,带着元修向平江城外的大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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