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有娘在
虽说现代人为了健康考虑,偶尔会食用粗粮。
可那些粗粮也是经过细做,在打磨时就祛除棱角,变得圆润美味。
阮恬面前这小半碗糙米饭,只去除了谷壳,尚且能看到一层淡淡的谷皮。吃到嘴里,有一股糠皮味儿,细细咀嚼嘛,倒也吃得出甜。但比起纯正的白米饭,口感滋味都略差了些。
稻米尤为珍贵,家里素来吃的都是玉米和荞麦。就这一碗稻米,也只是偶尔才吃。
一人面前摆了一碗米汤,并不是浓白的颜色,反而泛着淡淡的黄。
阮恬先前就喝了一碗,不过她不挑剔,觉得滋味倒也合宜。
如今这年月,穷人尚且为求一顿温饱而努力。她这有衣穿,有饭吃,还要求什么。
因有秦升发火,一顿饭吃的悄然无息。
吴氏也没有再作腾,总算让阮恬松了口气。
为了保持自己这个娇俏害羞小媳妇儿的人设,她也不想大动干戈不是。万一没收住,一巴掌把吴氏扇巴飞了可就不好。
饭后,阮恬还要去洗碗。
娶进门的媳妇儿太懒了,可不成。
堂屋内,秦升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腾起的烟雾,很快便模糊了他的容颜。
秦煜捧着一碗白水,连根茶叶梗都没放。好在井水清冽,也还甘甜。
“你已成家,便是大人了。以后做事,可不要再任性了。”
秦升口拙,也不会讲什么话。他儿子孝顺又听话,一直让他特别省心。明明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可现在瘸了腿,也不能再考科举了。他们家这样穷,以后也没办法帮衬他。想到这儿,这个操劳了大半辈子的男人,不禁红了眼眶。
“爹,我不会了。”
因有秦秀才的记忆,秦煜这声称呼倒也不觉别扭。他知道秦升是个好父亲,对家里的孩子们都一视同仁。在古代,这样的男人实在稀少。
而且一个为了家人辛劳的男人,哪怕没有太大的出息,又怎能不让人佩服。起码他用自己的辛勤劳动,养活了一家人,还让秦秀才可以读书。
因病痛瘦削了许多的脸轮廓分明,黝黑的眼内是从容平静。
人还是那个人,又仿佛有哪里不同了。
大约是成了亲,真的成了大人罢,秦升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门亲事,但既然娶了人家,就好好对她。你奶那儿不用理她,不要让儿媳妇和她冲突。免得,免得……”秦升也说不好,最后只化作一句无奈的叹息。“要有人欺负你媳妇儿,就护着点。”
秦秀才虽然并不喜欢‘阮恬’,但因为娶了对方,也将她当成自己的妻子看待。也许是从小看过父亲宠爱自己的母亲,他才会对比他还要大几岁的‘阮恬’小心翼翼,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可惜,付出和回报从来就不是对等的。
“爹,你放心。她人很好,我很喜欢。”
秦升这才松了口气,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钱袋。“你也是成家的人了,手里没点银子怎么成。以后赚的钱也自己留着,不用交给你娘了。”
秦煜是家中的老来子,父亲有他时年纪已经很大了。寻常人家都有了孙辈,他父亲才得了他一个儿子。他不会教孩子,便放养长大,又加上秦煜自小辈分高,也没体会到被长辈关怀的心情。
也许是附在秦秀才身上,能够感受到他曾经的心情,秦煜第一次知道被父亲关心是什么感觉。
“谢谢爹。”
钱袋很轻,但对秦家人来说已是一笔不小的钱了。
秦煜心知,假如他拒绝,秦升心里一定不好受。
这边父子谈心,那厢婆媳也在交谈。
钱氏是做过人家媳妇的人,自然晓得其中的辛酸,何况吴氏还是个苛刻的婆婆。这让她面对阮恬时,总忍不住多心疼她一点。
小小的女孩,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才长成这样大。
唉,这没了娘的孩子啊,就像草。
“恬恬啊。”
阮恬被这声亲昵的称呼吓了一跳,半天才明白这是在叫她。
实在因为她长这么大,经历了末世和重生,还从没人亲昵的唤过一声‘恬恬’。
“娘,我在。”
钱氏握紧阮恬的小手,一脸为难。
这事儿要怎么和儿媳妇说好啊。
殊不知阮恬心里也紧张,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忽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整个人都僵硬了。
难道钱氏觉得‘阮恬’过于作死,打算休了她这个儿媳妇?阮恬对于被离婚这种事倒是不在乎。可是大雪封山,她还得养活秦煜呢,现在离开不合适吧。
“孩子啊,你既然嫁到我们家来,以后就是我女儿了。我们家穷,也不能给你什么荣华富贵的日子,但总算还能填饱肚子。”
“娘,我都懂。媳妇儿不觉得苦,能有一片遮身的瓦片,已是足够了。”
阮恬说的乃是实话,可钱氏却误会了,只觉得这孩子太可怜了,她家穷成这样竟也不嫌弃。根本不知道阮恬在末世时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又如何会嫌弃家贫。
“那娘……就说了啊。你爹他,他……不好了。”
“我爹?”阮恬想到刚才吃饭的时候看秦升的样子,分明挺健康的。
“你和秦煜上山后,家里人为了找你们,还去过你家破屋,结果发现你爹死在屋子里。”
阮恬瞠大双眸,有点不敢相信。
那个‘阮恬’的爹竟然死了?假如一开始这个人就不在的话,‘阮恬’也不用为了替他还赌债,把自己卖给秦家。这样秦秀才也不会死,说不定他们也不会穿越过来。
但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我爹他……”为一个陌生人,她实在哭不出来啊。
“唉,我这个当婆婆的,也不好说什么。知道你不待见他,但面子上还要装一装。”
阮恬酝酿到一半的眼泪硬被吓了回去,突然感觉便宜婆婆有点腹黑怎么办?
“家里给他置了一口薄棺,人还在屋子里停着,就等着你回来赶紧把丧事办了。”
阮恬假意抹了抹眼角。很好,一滴泪都没有。
“一会儿我就过去。”
“别担心,凡事有娘呢,不怕啊。”
冬日的阳光为钱氏蜡黄的脸打了一层柔光,阮恬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早已迟暮之年的女人,美的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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