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修本真与修皮囊

九峰道宗中央宫的旁边，一道隔墙从中央宫中隔出了一个小院。这连宗主都不能随意出入的地方，究竟是什么人能住进这里？这院子正与第九峰毗邻着，匾额上书着的三只古字已经被风蚀的无法辨认。小院里面紫气潆绕，虽然现在是冬日，院内仍是草木正茂。一位老人敲着引路棍慢慢朝院内走来，这老人正是为徒弟求药的千眼道人。他似乎这院子的主人很熟悉，进入院中后便朝房间里喊道：

“药老头，老邻居来看你来了，快点儿出来咯。”

从房中走出一位个子不高、鹤发童颜的老者，他望着这位几十年的老朋友脸色却是变了变。这家伙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而且每次来都会把他的珍藏顺走一两个。

“老瞎子，你有事说事儿。炼丹房里还有一炉丹要看着，没时间和你在这里瞎扯淡。”

药老头看着来者不善的千眼道人，将身后的药葫芦抓紧了几分。千眼道人为了徒弟这张老脸也豁出去了，反正今天你不给，我就是抢也得抢走。

“没什么大事，就是来你这里‘借’两粒龙涎用用。”

“什么？你疯了！门儿都没有！”

药老头像是踩到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朝千眼老人吼道。这五品龙涎丹可是宗门前辈留下的丹药，他是炼丹师自然知道五品丹药的珍贵之处。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和这位老朋友多说，转身便朝着丹房走去。千眼道人哪里肯放他离开，急忙跟着他进入了丹房。

“药老头，你想想这丹药炼出来不就是用来吃的，你把它束之高阁它也不能产仔啊？”千眼道人察觉到药老头扭过头去根本不理他，急忙又转过去劝说道，“还是你对你的资质不自信，担心自己进阶不到天师境炼不出五品丹药？”

药老头和这位千眼道人都是孩童脾气，他显然已经被千眼道人这句话给激怒了。谁说老子炼丹境界进不到天师境？那只是我药钱懒得炼。千眼道人看到老友已经快要松口了，急忙趁机添油加火道：

“你炼丹境界之所以一直突破不到天师境，就是因为那瓶五品龙涎丹的缘故。要不是看咱们是多年的老朋友，我都懒得去点破你。”

“少来，你就是说破大天，我也不会给你一粒！”

就在两位老人在炼丹房中斗智斗勇的时候，第九峰之上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见孙刘洋满脸是灰站在院中，他手中举着烧火棍朝着那只小白狼吼着：

“你吃不吃？再不吃我就把你给炖了！”

小白狼已经饿的皮包骨头了，可仍对孙刘洋为它做的‘大餐’视而不见。赵峰放出神识对小白狼的骨气颇为赞赏，他当时怎么就没能说出来呢？他现在正在三师兄监视下一勺一勺喝着‘补汤’，反正他已经五感尽失吃不出什么味道来。

“好，你有骨气！有本事你永远都别吃，我现在就把这些鸡肉喂狗！”

孙刘洋气得面色发红喘着粗气，他将地上的瓷碗端起来直接扔到赵峰面前。赵峰看着焦糊状的鸡肉块却是愣了愣，不是说喂狗么？怎么扔到我这里来了呢？孙刘洋一棍打在赵峰面前的石桌上，面色凶厉的指着桌子下的白狼朝赵峰吼道：

“你给我吃，一点儿都别给它留下！”

赵峰现在真想再回到山沟里和穿云虎搏斗，他一咬牙端起桌上的那碗鸡块便猛吃起来。等他吃完以后，孙刘洋面色才略微好了一些。他将赵峰面前的碗拿回来朝着小白狼摆了摆，冷哼一声朝厨房走去。

小白狼颤颤巍巍的走到赵峰面前，似是安慰赵峰般在他的裤管上蹭了蹭。赵峰神识打量着这位不在三师兄淫威下屈服的小白狼，真心觉得他捡到宝了。不过他要为这小白狼找一些食物，要不然迟早会饿死在这第九峰上。趁孙刘洋现在不在，一人一狼溜进厨房‘拿’了一些食材，随后找了个隐蔽的山丘后面生了火。赵峰虽然五感没有恢复，可对这烧烤还是很自信的。不多久，肉香便从山丘后面传了出来。一人一狼自然是分而食之，小狼体力倒也恢复了几分。

“好香啊！”

一个男声从不远处传来，一位十七八岁的青年出现在赵峰面前。他身材魁梧却很不搭的穿着一身书生袍，手中还尺着一只白纸扇。青年来到赵峰面前，颇为书生气的朝赵峰抱拳一拜。赵峰虽然听不到他说什么，可从他嘴边的垂涎也猜得差不多。他急忙站起来还礼，将这书生让到石头上传音道：

“小弟练功不慎暂失了五感，不便之处还望师兄包涵。如果师兄不介意的话，来尝尝小弟的手艺如何？”

赵峰解释后将手中烤好的两只烤肉递了过去，只是蹲在他身旁的小白狼两眼正直勾勾的盯着烤肉。青年接过还冒着油的烤肉也不顾道谢，直接一口咬了下去。这两人一狼很快便将食材吃完的时候，一声厉喝正从山下传来。

“你们三个家伙竟然背着我开小灶，难道我孙刘洋做的饭不好吃？”

书生模样的青年听到这声音却是一愣，急忙朝赵峰抱拳告辞一转身钻进山中消失了。一人一狼在这里乖乖的等着怒气冲冲奔来的三师兄，他们连逃都没地方逃啊！孙刘洋奔到赵峰面前，望着所剩不多的肉正待发怒，却看到山脚下从小院逃了出来的千眼道人。千眼道人手里拿着一只玉葫芦，身后还跟着紧追不舍的药老头。他奔到九峰山脚下急忙喊道：

“老二，快打开护峰阵法，那小老儿快要追进来了。”

千眼老人话音刚落，一道金光从他身后升了起来，将他和药老头隔了开。孙刘洋这才发现师尊不用引路棍的话，跑起来可一点儿都不输他们年轻人。他现在没工夫管赵峰他们开小灶，而是朝着山下奔了过去。两人一狼从半山腰赶下来时，正听到阵外的药老头在叫骂：

“老瞎子，你要是把这丹药糟蹋了，我药钱和你没完！你个老杂毛最好把丹药交出来，不然我……”

千眼道人现在也是狼狈的很，他头发乱得一团糟，衣服上更是被火球烫出了几个大洞。两位徒弟来了，他自然不会和这药老头对骂。他叫来赵峰二人指着阵外的药老头，颇有长辈风范的传音道：

“这是咱们九峰道宗的疯子，你们叫他疯老头或者疯师伯都可以。”

孙刘洋认识这位药长老，可赵峰却不认识。他完全没听出师尊损药老头的意思，急忙躬身朝药老头行李传音道：

“晚辈九峰赵峰，拜见疯师伯！”

这一拜却将药老头拜怒了，感情这对师徒把他当猴耍呢！他手上掐着法印口中快速念决将一块火云聚集在第九峰之上，手上的那道法印快速打入天空中火云之中。火云开始落下一滴滴火雨，可火雨落在九峰阵法上却又滑落了下去。

“药老头，别费劲了。这阵法可是那位前辈留下来的，就算你进入天师境奈何不得这阵法分毫的。”

千眼道人朝阵外的药老头笑道。他说完后便带着徒弟上山去了，只留下了满肚子怒火没处发泄的药老头。走到半山腰时师尊却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朝两位弟子传音道：

“你们刚什么也没看到，明日掌教师叔要是来问，一切都推到我身上。”

赵峰和孙刘洋同时点了点头，就连他们脚下的白狼也点了点头。老人看了眼地上的白狼也没说什么，只是带着弟子朝小院走去。三人到了院落之中，他命孙刘洋在外面守着，自己带着赵峰进入了书房。赵峰现在越来越疑惑了，不论是这修真界还是师尊都和他想象中的相差太多了。

“你是不是疑惑这师尊为何不像书中写的高人那般‘长须飘飘，仙风道骨’？”

老人见赵峰没有回答，便知道被他猜中了。他没有丝毫生气，而是哈哈大笑。

“我本来就是一个说书的，自然知道书中这样描写的道理。只是咱们修真修的是本真，而不是这一副皮囊。若是连这个都看不破，那还修什么真。”

“修真修的是本真！”

赵峰被这句话深深的震撼到了，我修的是皮囊还是本真呢？我的本真又是什么呢？

千眼老人见赵峰已经明悟，把那瓶抢来的龙涎丹丢在桌上，叮嘱了赵峰一声便走了出去。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了，赵峰仍然一个人站在书房之中。他还是没能找到自己的道。我的本真究竟是什么？他刚开始拼命修炼，只是为了报赵家一十三口灭门之仇。在遇到孙妍后，这位少女用一颗真心慢慢改变着他。可就在他快要敞开心扉之时，一场本是针对他的阴谋夺走了这少女的性命。

“我赵峰修真修的究竟是什么？我的本真难道只是心中的仇恨么？”

赵峰想到了瑶珠沙漠里的那块逆字碑，他的本真是引领他走进修真界的逆么？赵峰很快便有否定了，他现在修为不过筑基根本就谈不上逆字。赵峰也过于强求，毕竟感悟这东西是需要机缘的。他将书桌上的那只玉葫芦打开，倒出一粒龙眼大小晶莹剔透的丹丸。千眼道人临走前嘱咐他服下丹药，可并没有告诉他如何服用丹药。赵峰将龙涎丹捧在手中犹豫再三，最后抬起头直接丹丸扔进口中吞了下去。

“这丹丸似乎也没有想象的那般神奇，难道是我服用方法错了？”

赵峰正胡乱思索着准备回房修炼，突然感到体内有一股狂暴的热浪在翻滚。他哪里知道这是五品丹，更没有料到这丹药药性如此之强。一般修真者服用丹药前要先盘膝静心，然后选择适合自己的丹药服用，像赵峰这般胡乱服用基本上寻死无异。他修为太低了根本承受不住五品丹的药力，现在正全身发烫倒在地上不停的翻滚着。他感觉自己身体已经快要到了极限了，若是能量再增加的话恐怕就会将他身体撑爆了。就在此时他神室中的瑶珠散发出一阵凉意，丹药中狂暴能量很快便被瑶珠吸收了大半。

“小子，你还真不怕被撑爆啊！余下的药性你可以承受得住，只是吸收过程中可能有一点儿小痛。这痛对你有利无害，你尽量忍受吧！”

赵峰现在紧咬牙关忍受着这痛苦，他已经听到骨头被能量冲碎的声音。丹药的药性很快又将这碎裂的骨头修补好了，之后便是周而复始的一碎一修中折磨着赵峰。赵峰只要吸收掉一丝药性，天老便将瑶珠吸收的药性送入让他体内的药性达到饱和。赵峰现在现在忍受的这种痛苦根本不能言表，只能说他现在生不如死。

一个晚上过去了，书房地面已经被赵峰的汗水浸湿了大半。待到龙涎丹最后一丝药性被赵峰吸收后，他终于无力的昏厥在书房之中。他这一晚曾经无数次想过放弃，可没当这时脑海中便会浮现出孙妍的面容。我要撑下去！我一定要有足够实力。为了妍儿，也为了我！就是这样一股执念，让他承受过了一晚上肉体和精神上的煎熬。

不过这五品丹的功效也是很显著的，赵峰不仅恢复了七窍五感，就连灵力也强大了不止一倍。许久之后，千眼道人敲着引路棍走进书房，放出神识探查了遍赵峰的身体，确认没有大碍后才将命孙刘洋送赵峰回房休息。他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书房的门自动关上了，一道金光将书房笼罩住了。老人从书架后的暗格里捧出一张画卷，恭敬的放在书桌上慢慢打开。

“祖师遗训中的那人到底是不是他？为何他一消失便是五百年？”

千眼道人右手在面前一划，一条黑色通道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没有任何犹豫走了进去，在书桌上只留下一张画卷。画卷之上留下两行笔迹苍劲有力，一看便知定然不是凡品。

“逆命之人出九峰，九峰随其逆天命。”

黄昏时分，一只白色小狼安静的卧在床前，床上躺着一位俊俏异常的少年。少年睫毛动了动，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他支起身体有些茫然望了望四周，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正在书房中思索什么本真么？赵峰昨日只是靠一股意念支撑着，现在一觉醒来居然把这一切全都记忘了。

“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七窍五感居然全都恢复过来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孙刘洋便从外面端着补羹走了过来。为了这锅补羹他可是废了大功夫，从药材到砂锅都是他精挑细选，只是这火候掌握确实不怎么样。赵峰坐在床边看着砂锅里已经熬的只剩下药渣子的药羹，不知道这位师兄是真不知道还是要故意整他。

“这药羹虽然不怎么好吃，但对你的身体好啊！”

孙刘洋边递过了筷子，边善意的劝说道。赵峰现在才知道吃药羹原来不用勺子的，他拿着筷子将焦糊的药块儿夹了出来。赵峰正拧着眉想要吞下去时，外面传来了师尊招唤他的声音。他现在真心实意的感谢师尊这及时雨，忙应了一声放下筷子朝书房跑去。孙刘洋低头暗自发了句牢骚，也迈步走了出去。

书房之中，千眼道人坐在书桌前抚着一块楠木的惊堂木。毕竟明天他要带赵峰去中央宫拜祖师，有些事情还是必须交代的。赵峰走进书房的时候，却发现昨日和他一起烤肉的青年也站在师尊面前。他走上前来躬身朝师尊请安，随后退到一旁等待听从师尊教会。片刻之后，孙刘洋也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朝师尊请安后便站在赵峰与那青年中间。赵峰现在才明白过来，这位书生模样青年原来就是他的二师兄。果不其然，师尊剑三人已经到了便指着青年向赵峰介绍道：

“峰儿，这位便是你的二师兄赵岭。如果以后想要找人切磋，你可以找他替你试招。”

赵岭听到师尊的话却是笑了笑，然后朝着赵峰一拱手。赵峰哪里敢接受接受师兄这一礼，急忙将身子压得比赵岭还低朝他还礼。这两人昨日便见过了，今天自然没有什么生分。千眼道人对这师兄弟二人的举动倒是很满意，只是一旁的孙刘洋却有些愤愤不平。

“明日一早去中央宫拜祖师爷，记住千万不能睡过了。”千眼老人站起来，走到赵岭面前嘱咐道，“特别是你，老二！”

赵岭想到五年前因为贪睡错过进入中央宫机会，朝师尊干笑了两声来掩饰尴尬。千眼道人又嘱咐了一些，便敲着引路棍朝着书房外走去。老人临到门口的时候，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赵峰突然发觉这两位师兄情绪有些激动，但却不知道这是所谓何事。赵岭和孙刘洋两人眼巴巴的望着师尊，很是期待的等待着师尊的结果。

“老三，你给赵峰去上这修真界第一课。你们两个要再敢出宗，那就别再回来了！”

孙刘洋听到师尊叫他差点儿兴奋的跳了起来，相反二师兄赵岭则有些垂头丧气。赵峰虽然不知道这修真界第一课是什么，但总给他一种不好的预感。

“小师弟，对不住了！下面我开始教你修真界第一课。”孙刘洋话音未落，他的秦王剑便已经架在了赵峰脖颈上，“抢！”

赵峰知道三师兄没有开玩笑，因为秦王剑已经刺破了他的脖子。他有些茫然的看着三师兄，实在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好抢的。孙刘洋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最后却只摸出了几块散碎银子。他还真不信赵峰穷到这种地步，放出神识仔细将赵峰全身搜索了遍。

“嗯？”

他很快便找到了赵峰身上的黑色魔石，看了半天愣是没认出来。不过从赵峰的表情来看，这东西应该很值钱。孙刘洋还不太把赵峰实力不放在眼里，不过两人毕竟是师兄弟还是见好便收的好。他把秦王剑收入剑鞘中，朝赵峰解释道：

“你也别怪我，较之二师兄我这算是比较仁慈的了。这修真界资源本就匮乏，要想获得更多的资源就要抢。当然这个抢并非要我们做强盗，而是靠自己的实力去争夺。”

孙刘洋这句话说的一点儿也没错，赵峰认真的点了点头也没有怪罪他。不过他更好奇二师兄当年究竟抢了孙刘洋什么，以至于这位三师兄现在想起来仍恨得咬牙切齿。后来赵峰从大师兄王遴选那里知道，这孙刘洋刚进第九峰的时被赵岭抢得只剩下一条裤衩，就这一条裤衩也是他赊了一月宗门派发丹药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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