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权之欲
记得三皇子出世那天,天生异象,万里祥云汇于皇都天顶,聚势成龙,白龙出,瑞世现。本是天降祥瑞,却硬生生被朝中大臣篡逆,不知何时,朝中流传着白龙出,祥瑞消这样一套说辞,闹得人心惶惶。
皇宫内部,凤脚楼阁楼上,皇帝拿着一块玉佩,手指不停摩擦,看着天空那云层形成的白龙,耳边一直回荡着白龙出,妖鬼现这句话。
一名老奴急匆匆地走来“皇上,萧贵妃生了,是位太子。”
皇帝手里的玉佩突然掉落,摔个稀碎,尽力维持着神情“好,我知道了。”说着,朝御书房走去,老奴摇了摇头,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凤鸣阁内,气息十分凝重,太医不时地进出着,一个时辰,太医起身,擦了擦汗,侍婢赶紧围了上去“太医,萧贵妃怎么样了?”,太医叹了口气“血是止住了,但她身子实在是太虚弱了,能不能挺过今晚,看造化吧。”说完,拂袖而去。
太医走后,侍婢们彻底乱了“不是说母凭子贵吗!萧贵妃以前可是最受宠的,怎么一有身孕反而……”,此处便可见人心,其中一侍婢后退几步,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血人儿。“碧淑,你这是!!!”众人心中一惊。
碧淑掏出一块布锦,胸脯一挺,可见几分跋扈之意“上个月,我已经去御秀坊提点过了,今日,我就要去东宫娘娘那里了,姐妹们,我们后会有期了,不,是后悔无期。”说着朝屋外走去,没走两步,转过头继续说道“谁跟我一起,我在东宫娘娘那保举她。”,此话一出,又有好几个人在犹豫过后,选择跟在了她的身后。“你,你们忘恩负义”留下的丫鬟有些看不过去了,正要理论,却被碧淑一把推倒“你算那根葱,我们将要服侍的可是东宫娘娘”说着,还故意扭了几下腰肢“以后走路,给我看着点!”,旁边的人透露着无奈“我们这,也是识事务。”
几个人走后,屋里仅剩两个丫鬟,她们相互搀扶着起来“淑华,别跟她一般见识,喂不熟的白眼狼。”,那侍婢狠狠地点头不顾身上疼痛“对,一帮狗东西。”,然后看着那个婴儿“只是可怜小皇子了。”
两人忙活一个晚上,天微亮的时候,萧贵妃总算是挺过来了,可等来的,却是一封冰凉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凤鸣阁地处阴辟,朕特体恤吾妃,寝食难安,即日起,琴妃移居西宫,钦此!”
“皇帝陛下怎么可以这样,萧贵妃已经这样了,他还要!更何况西宫还……”
“怎么?你想抗旨不成?”老奴用凉薄的语气威胁道。
萧贵妃强撑着做起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淑华,碧芳,你们扶我起来”,两丫鬟赶紧过去,扶着萧贵妃。萧妃紧紧咬着煞白的嘴唇,刚起到一半,又猛然坐下。喘了大半天粗气才缓过来“镜子下边的暗格里,有一个小瓷瓶,帮我拿过来。”,丫鬟拿过来,萧贵妃倒出一粒药丸吞下,气色瞬间好了不少,而老奴满脸的贪婪。
两丫鬟,一人抱着婴儿,一人搀扶萧贵妃,走过老奴身边时,萧妃恨声说道“替我谢过皇上。”老奴嫌弃地一哈腰,算是行礼了。
下雪了,像是在哀怨不公,足足两个时辰,几人才挪到西宫,萧贵妃转头看向大殿方向“从此以后,我与他,再无瓜葛。”……
今日,三皇子端坐蒲团,白秋与鹤守护法,周身围绕着青龙之意,四象青龙,钊越皇家独有灵根。
三皇子睁眼,白秋松了一口气“三皇子这算是踏入修行第一步了。”,三皇子起身,依旧一副玩世不恭“如此简单?”
众人一脸黑线,你让求仙的万万人如何去想。“三皇子聪慧过人,这才觉得简单。”白秋又一次违心说道。“执事客气,既然已经拜你为师,唤我名字便好。”三皇子回礼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白秋依旧在客气着。
“走,出宫。”三皇子貌似心情大好。“何意?”白秋问道。“如此大的成就,不犒赏自己一下,如何说得过去?”三皇子说得理所应当,让众人真是汗颜。
众人语塞,白秋缓缓拜下“我等还有要事,三皇子……见谅。”,“无趣。”三皇子看向任天笑等人“你们呢?”
“我等……”众人刚想推辞,三皇子走出屋外“走吧,不浪费时间。”,白秋看向任天笑“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宗门,你们看着他也好,别惹出事端。”
谁知,这一去,便是一条‘不归路’。岚轩楼坐落皇都最繁华的承安街,占地百亩。街角圆楼高七十二丈,分八层,每层四十二阁,也可作七层,原因是六层以上,第七层无檐无壁,只有些许围栏,仅靠一百零八漆柱支撑,站在此处,可看遍半个皇城。往上更为奇特,外观倒是没什么特别,只是这第八层,没有阶梯,让人如何能上?
入岚轩楼,立刻可见莺莺燕燕,丰膄身姿随处可观,看直了众人的眼。圆楼中央露空,可见飞鸟掠过,正下方,八角蒲花藕池,盛满池美酒,十字廊桥连着飞露台,四绢飞锦自八层垂下,使得整座飞露台若隐若现。
“风月之地。”任天笑十分不喜,转身便要离去,可突然涌来几位花娘,推搡着他便往一旁座次走去。三皇子轻笑,带着一众人坐在任天笑旁边。
酒已斟满,今日已座无虚席。一摞银票被三皇子拍在桌上,花娘哄抢过后更显殷勤。“你们先行离去,有事我再招呼。”三皇子显然是轻车熟路。
“郁清河!”任天笑咬牙切齿,直呼三皇子名讳。沈崇阳倒有些恋恋不舍,意犹未尽地盯着花娘的背影。秦柱子表面上坐怀不乱,实际上不过是心有所属。
“赶了个巧,今日楼兰姑娘献舞。”三皇子轻泯浊酒。“楼兰,何许人也?”沈崇阳晃着酒杯,心不在焉。
“这岚轩楼八层唯一的主人,可望,不可得。”三皇子嘴角挂着些许笑意。“从寻常人嘴里说出倒没什么,可你是三皇子。”秦柱子也来了一丝兴趣。
“说来也是一段囧事,不提了不提了。”三皇子重饮一口。这下,众人兴趣更甚,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无奈,三皇子讲起那段往事。“几年前的事了,楼兰姑娘是我见过的唯一可担得起倾国之色的美人。”三皇子语气悠长,却品不尽其香。“美人不应该在三皇子宫中吗。”沈崇阳一脸坏笑,秦柱子起哄。
“我倒是想。”三皇子回忆“三年前,那已经不知道是我多少次求见楼兰姑娘了,可无一不是拒之门外。当时有些气恼,拆了这岚轩楼八层,谁知那楼兰在废墟中未倒的漆柱间悬绳而睡,一身红衣,惊了整座皇城,十四主街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可我,还是没能如愿。”
不知该夸三皇子阔气,还是夸女子绝色。编钟轻响,众人立即鸦雀无声,乐师奏乐,绫绸垂落飞露台,众人屏息而观。
似凉月当空,琉璃簪,黛眉眼,玉雪肌,纤素手,广袖纱,流仙裙,她生来便是如此,多一分多了,少一分便少了。顺着绫绸飘落,似惊鸿客,如花非雾,当真是美得不可一世。
刚一落地,便呆了众人。咽了咽口水,也知三皇子并非妄言,沈崇阳开口“梦不来如此绝色。”
展眉轻舞,再倾半城,旋舞如春,展姿便是冬夏,秋色连宜,凄美不夺年华,世间文字八万,不足以聘其美意。
依旧一身红装,却不足以盖其媚骨。虽媚,但让人生不起亵渎,虽柔,但水也不敢惊起波澜。一舞,纵然明媚如火,也该退让。
久久不能回神儿,却不知一舞早已结束。就那样站着,没人敢惊呼半分,生怕惊扰这旷世美颜。
“近日苦闷,有些许尘事不得其解,想在此求意。可否?”楼兰向众人轻拜。声如白莺转啼,瞬间引发轰动。
“何事无解?”一众人跃跃欲试。“花娘已分发笔墨,大家即兴评述,只限两字,与我心意不谋而合的,可上若水阁谈心。”楼兰举止大方,丝毫不同于其他女子。
一时间,众人拿到笔墨,下笔却慎之又慎。任天笑等人也拿到了笔墨,竟是狼毫宣砚,思索片刻,鬼使神差地,任天笑飞快写下‘离骚’二字,没做任何掩饰,三皇子偷瞄他也毫不在意。
众人纷纷落笔,被花娘一一收去。十字廊桥,楼兰接过信沓,仔细观摩,眉头微皱,显然有大部分不满意。忽然,她轻展舒眉,抬头问道“离骚二字是谁人所书?”,三皇子默默站了起来,脸上竟还有一丝自豪。
“我说的是这一副。”说着,将任天笑的字提起。任天笑起身,三皇子开始幽怨“同作离骚二字,何故选他?”
“我怕有些人,再拆了这岚轩楼。”楼兰暗喻着说道。众人哄堂大笑,三皇子讨了个没趣,默默地坐了下去。
“可否上若水阁一叙?”楼兰向任天笑问道,这可羡煞众人。
“不了。”任天笑淡淡回复。
众人一惊,居然有人能拒绝楼兰。“为何?”楼兰反问。“本就是即兴评述,解不得他人心事。”任天笑并无他意。
感觉有目光所及,任天笑微微抬头,与楼兰四目相对,那双眼睛清如瑶光,直摄人心魄。“本就聊些心事,公子不必介怀。”楼兰轻轻一笑,脚尖轻点,顺着绫绸直冲八层。
带着些许疑惑,还是改变了主意。任天笑身前青光一闪,紧随其后。一众人彻底没了精神,瓜果酥糕食之无味,身旁的庸脂俗粉,再也入不得眼了。
“任大师兄,真是好福气。”三皇子摇着头,叹息一阵。最了解同门的,还是他们这两人,沈崇阳勾着秦柱子的肩膀“只是不知道,那楼兰乱不乱得了任天笑的定力。”
一脸坏笑,两人随着郁清河上了七层。这岚轩楼不止是风月场,还囊括了赌局,换宝,棋盘对奕等诸多消遣。
三皇子紧蹙眉头,单手扶额,另一只手轻巧赌桌“这次,我选小。”,开盅,四五六,十五点,大,三皇子再输一局。
“尹公子再输一局,就输了一万两了。”与他对赌的是一位世家公子,几轮坐庄,已经笑得睁不开眼了。三皇子毫不在意“万两又如何,西庆府赌局,我可是输了座城。”,世家公子愣了愣,“你不信?”三皇子挑眉问道。世家公子却是笑了“能入西庆府赌局,哪一个不是人中豪杰,输了一城,不稀奇。”
“那允公子敢不敢来局大的。”三皇子得势问道。“如何大法?”允公子犹豫片刻,轻声笑道。“现在几番了?”三皇子向一旁押司问道。
“现在闲家六番,庄家三倍,十八番。”押司点头哈腰,露出一口金牙。“好,那就赌一万两。”三皇子阔气开口,引众人连连惊呼。
一旁观战的秦柱子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沈崇阳站在了身边“能不能借些银两。”,秦柱子嘲讽着说道“输没了?”,沈崇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不容易存的三百两银子,三番下来,输了个干净。
“不借。”秦柱子果断回绝,沈崇阳的笑意立刻消失。讨了个没趣,沈崇阳盯向赌桌“金门赌局!”,所谓金门,是在场所有赌桌,赌注最大的那个。
“这是准备放手一搏了?”允公子云淡风轻,一副书生意气。三皇子摇了摇头“半辈子没坐过庄,想体验一把。”
十八万两,足够一般家庭富足三代有余,此刻,却只是赌桌上的筹码,真豪气也。“好,赌了。”庄家换闲,两人对坐。
庄家掷盅,三骰相撞,允公子闭眼,放慢了呼吸。“听声辨骰,难怪他可以一直赢。”一旁观者惊呼道。
嘭~,筛盅落下,允公子睁开眼睛。“五五六,大。”允公子淡淡开口。“不改了?”三皇子并没急于开盅。“不改了。”允公子成竹在胸。
起盅,竟是三叠子,第一个,正是五点。“厉害厉害,猜中了。”三皇子将第一枚拿下,第二枚,也是五点。“尹公子貌似输了。”允公子合起折扇。
“永远充满着不确定性,这不正是赌局有意思的地方。”三皇子没有继续开骰,调侃着说道。“那你认为,这是一点,还是两点。”允公子反问道。也只有这两个点数,能让三皇子赢。
三皇子沉默了,默默开骰。当真是出乎意料,允公子瞳孔放大,两点,再大一点,便是他赢。
三皇子起身“赢的多了,容易心浮气躁,而我,只须赢下关键一局。”,众人议论纷纷,这一局,足以称奇。
沈崇阳和秦柱子凑了过来“这局赢的,当真是凶险。”,走远了些,三皇子淡淡开口“这仙门道术,当真是好用。”
“什么,你居然出老千……”秦柱子话还没说完,立刻被被沈崇阳捂住嘴巴“你想死呀。”,偷偷看向四周,三人如同耗子一般开溜。在这岚轩楼出千,藏在暗处的打手,可真是会打死人的。
八层若水阁,任天笑刚一进门,桂香红门便自行合上。整间,甚至整层都是大红格调,却不显庸俗,尽显华贵之气。“坐下先喝杯茶吧”楼兰已在等候。
另一处阁楼,一身白衣的俏公子对着窗户,背后是方才的允公子。“他当真一开始就发现了?”俏公子平静地问道。
“不会有错。只有他敢抛出西庆府赌局。”允公子唯唯诺诺地说道。“可曾还有别的言语?”俏公子继续发问。
“赢的多了,容易心浮气躁,而我,只须赢下关键一局。这是他的原话。”允公子回味悠长。
“行了,你下去吧。”俏公子望着窗户,仿佛能把这层纸看透一般。
允公子退下,俏公子轻声一笑“我看你如何赢下接下来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