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落魄公子3
再遇到叶思瑶的时候，是两天后了。
叶思瑶逃走后，程北沐有仔细找过他，但怎么都找不到，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两天后，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混日子下去了，多一天时间的浪费，自己的患者就会多一分黑化的可能。
他从抽屉里翻出郑昊的名片，这个人是叶思瑶的老大，专门做买卖人口的非法勾当，上次就是他把叶思瑶送到自己房间里来的。
程北沐想对着上面的地址去郑昊的公司，看看能不能通过和平友好的会谈，让对方放过叶思瑶。
结果郑昊的公司没找到，却在一个巷子口看到了正在被殴打的叶思瑶。
一群看着就是混混的男人凶神恶煞的用着拳头和脚无情地朝叶思瑶身上施暴，嘴里还啐着不堪入耳的祖安话：“你他妈不是挺能跑啊！再跑啊？操！”
叶思瑶身子瘫靠在墙壁上，头低垂在胸前，蓬乱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脸，白色的衬衣被扯得凌乱不堪，上面沾满了血迹。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的任其殴打，就像一只没有知觉的动物，被嗜血的狼群围攻，浴血的身子怵目惊心，彷佛只要再几下，他就会被狼群撕得四分五裂。
程北沐想都没想，直接冲过去把几个混混踹到一边，然后蹲下来看叶思瑶的伤势——鼻子和嘴角不断流血，空气中传来的血腥味令人打颤，最关键的是，无论他怎么呼唤叶思瑶，对方始终半睁着那双失去焦距的双眸，没有任何反应。
“你他妈……”其中一个被踹的混混刚准备兴师问罪，发现对方是程家帮老大之后，只能忍下不满，恹恹地打了声招呼：“哦，原来是北沐哥啊。”
程北沐看着奄奄一息的叶思瑶，喉咙因难过变得僵硬，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怒不可遏的转头：“还愣着干嘛？叫救护车啊！”
“救护车？”小混混不屑的笑了声：“北沐哥是想送他去坐牢吗？”
程北沐呆住：“什么意思？”
“北沐哥和我们老大认识不久，不知道也正常，这个小子……”小混混指着瘫倒在地的叶思瑶，满脸的鄙夷：“是个变态杀人犯！他连自己亲生老爸都能杀，要不是我们老大好心收留，这会他早就吃牢饭去了！结果这小畜生恩将仇报，看风头过了，就想逃跑？这不，今天被我们几个给抓回来了。”
程北沐听得是一愣一愣，信息量太大，他一时半会儿还没能接受。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救人，管他什么杀人犯不杀人犯，他只知道这个快被打死的人是他要拯救的患者！
考上引导班的时候老师就教过，对待患者就像白衣天使对待病人，要跟爸妈对待自己一样，把所有的耐心和爱心都赋予他，把他宠成一个幸福的王子，让他感受来自世界满满的善意，让他重拾对生活美好的希望，看他健康成长，看他灿烂微笑，只要他好，便是晴天……
怎么能容忍这些小王八蛋们伤害他！
于是程北沐伸手抱起倒在血泊中的叶思瑶，小心翼翼的跟捧着传家宝一样。
刚抱起来的时候他鼻头就酸了——小可怜实在是太轻了，杀人犯还有牢饭呢，这狗日的郑昊连饭都不给吃吗？
以后一定要给小可怜多做几顿红烧肉。
……
叶思瑶在昏迷中隐隐感觉自己在颠簸，他虚弱无力的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似羊脂玉般细腻的下巴，下巴的主人似乎在奔跑，带着急促的喘息声，时不时有汗水顺着脸颊的弧度滴落到他的手上，身上，脖子上……有点温暖。
此时正逢午后，阳光刺眼的让叶思瑶不得不重新闭上眼睛，但他依旧能清晰的听到一个焦虑中带着坚决的声音，不停的对他说：
“坚持住……坚持住……我一定会治好你……”
坚持住……他真的还能坚持住吗？
他想起第一次被小叔领到郑昊家中的时候，穿着自己最喜欢的那件白色衬衫，被熨的一个褶皱都找不到。脖子上系了一个蓝金相间的领带，摆得很端正，和他温文尔雅的形象很般配。
当时他怀里抱着自己心爱的小提琴，对郑昊工工整整的鞠了一个躬，然后满怀感恩的对他说：“谢谢昊哥愿意相信我，保释我出狱，等我拉小提琴挣够了钱，一定会将保释金还给昊哥。”
郑昊听完噗嗤笑了一声，那笑声充满着不屑和嘲弄，让叶思瑶感到浑身不舒服。
他转头去看自己的小叔，小叔心虚的将头埋得很低，身子微微颤抖着，不敢看他。
他在这两个人诡异的反应中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刚想转身跑的时候，胳膊就被身旁两个黑色西服的彪形大汉给勒住，随后他最爱的小提琴被人重重摔在地上，珍贵的乐器立刻变成粉碎，同时被粉碎的还有他的人生。
郑昊向他走来，硬拉过他的手仔细端详，随后嘴角浮出轻蔑的弧度：“这么好看的手拉小提琴多可惜啊，适合给我端茶倒水。”
叶思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拼命的挣扎，转头用痛苦困惑的目光望向小叔，他希望小叔能来救他，他对小叔还抱有一丝期待，那毕竟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然而小叔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只是默默的向后退，直至彻底消失在他眼前，关上了那扇让他坠入地狱的大门。
在郑家受尽煎熬的日子里，叶思瑶不止一次对自己说：坚持住，我不能死在这里，我一定要逃出去！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那双曾被人媲美羊脂玉的手变得枯黄骨瘦，丑陋的伤疤遍布指尖和手背。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一次一次的摧毁他内心的防线，让他逐渐变得麻木，变得心如死灰。
每到这时，他都会用利器划开那些伤疤，让鲜血掩盖丑陋，让疼痛恢复理智，并再次提醒自己：坚持住，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直到伤疤变得越来越多，多到叶思瑶从手中再也找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肤，但他还是要倔强的告诉自己：坚持住，再坚持一下，一下下就好。
坚持住，坚持住……
但……真的好累……
快要坚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