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千万不能当小三
不知道母亲已经和他说了一席话,悠悠的脸稍微有点发热,依然没有说谎,说已经告诉母亲了,是自己的大学老师。
“一个老师对你这么关心问候,称呼那么亲热,这好像有点不太正常啊。”
“这很正常啊,老师关心学生,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关心学生,也不能口口声声喊学生的小名字,而且关心她的家人,再说了,他那么热心帮你介绍工作,追问你的去向,都毕业两年了,还和你这么藕断丝连的,可能不是一般的关系吧!”
“没有别的关系。”女儿夺过手机,瞅了一眼,就要收起来。
母亲又在边上不冷不热地说:“人心换人心,五两换半斤,人家对你这么关心,还给你介绍个工作,你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这也太无情无义了吧。”
“人家有对象,我犯得着付出情和义吗?”
母亲连忙坐起,义正词严地说:“他有对象啊,那还和他人联系干什么?女孩子要自重,千万不能当小三!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插足别人的感情,是道德品质问题。万万使不得,趁早趁早快快快,打个电话给他,叫他不要再来电话了,说你回家来陪伴母亲了,以后再也不回省城了,趁早打掉他的念头,你们师生也不要往来了。他给你介绍工作的事儿,我们以后再想别的办法报答。”
“其实,他也只是给我通个信息,我是凭自己的本事考上的,要不然,焦安子怎么没考上呢?更何况,我现在已经辞职了,也不会再去了,无所谓报答了。你女儿不会当小三的,你老人家放心吧。”摆脱了省城的工作,刘苏悠悠没有挂念,只有轻松,于是实话实说。
母亲想起来又说:“你还是要打个电话给他,说,我虽然生病了,但是现在住的是三甲医院,连主任都亲自过问我的病情,也不需要到省城去看病的。”
他们说那么多话了?母亲居然把生病的事都告诉了对方,真没有那个必要,多嘴多舌干什么呀?但是,心头电转,女儿拿着手机的手颤抖了一下:“他让你到省城去看病?”
“是啊,他说,他认识的人多,那里有个肿瘤医院,有关系在里面,要我到那里去看病。”
肿瘤医院?她一个激灵,马上坐到母亲的旁边,抓住了母亲的手,摇摇晃晃,迫不及待地说:“那是个专科医院,设备和医疗技术当然更好,我们去试试吧!”
“试什么试?又不是买衣服,试穿一下看合适不合适啊?!看病这个玩意儿,现在哪里都是现代化的设备,医生都是大学毕业生,有的还是研究生毕业,就像那个小邱。外地的医生们还有火眼金睛吗?还不都是那些设备,能够查得更透彻吗?还不都是那些药物治疗手段,就是白娘子盗来了灵芝仙草,现在也不是个稀罕东西。不要迷信大医院,我们副厂长阑尾炎开刀,非要跑到上海去,结果把小命送了,你说这怎么回事呢?全国人民都盯着大地方大医院,那个地方的人比蚂蚁都多,那里的医生哪怕个个都是华佗,也照顾不周全。还不如我们这里,还有个信得过的你高中的同学……”
母亲是个癌症病人啊,怎么精气神还这么足?说那么多话累不累?女儿放开手机,打断了母亲的话:“扯远了吧?说他干什么?”
苏秀兰反而拉着女儿的手:“他又不是敌人,有什么说不得的?海明真是个好孩子,对你情深意长,对我无微不至,到哪去找这样贴心巴肝的医生啊。”
“我的妈呀,我们现在讨论,是不是要到省肿瘤医院去,不要跑题。”
“就说到省城去吧,到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咱们医保关系还转不过去,喝口水都要花钱,我们家穷啊,大医院大价钱,花不起。”
“花钱是小,治病是大事。”
“什么大事呀,不就是肺部涨了几个小疙瘩嘛,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灾?不是说好了做放疗,可以治疗肿瘤吗?我以后不往外面跑了,老老实X接受治疗,尽快出院,你也换个好工作,找个好对象,比如说像邱医生,你这没爹的女儿也风风光光出嫁,我当妈的也就尽了责任,我也就放心了……”说到这里,苏秀兰泪盈于睫,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触到母亲的痛点了,女儿又扯了母亲一把:“打住打住,别扯远了。”
“好,我们往近处说吧,就是才来电话的你那老师,姓什么来着?”
“席,主席的席。叫席况。”
“什么X啊?金矿也不行。”母亲瘪瘪嘴,“他就一个老师,大不了有些学生,认识多点人,连医院里面的人也认识?还不知道可靠不可靠呢,不就是哄着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见母亲越扯越远,都怀疑自己老师的人格了,悠悠哭笑不得,也不愿意给自己脸上抹黑,赶紧解释一下:“他认识人多,这很有可能。我老师也不简单,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是著名的画家,见多识广,认识人多是很有可能的。托他打听打听,也不是坏处啊,我也不会因此就和他有什么牵连的,我打电话问问。”
苏秀兰见女儿要拨手机号码,立即喝斥:“无事不可对人言,你就当着我面说。”
刘苏悠悠拨通的电话,那边秒接,但是没有做声,恐怕有点担心,这是不是她母亲还有什么问题。这次没有急切亲昵的称呼,就听到那个甘醇的标准的普通话:“悠悠啊,你终于主动给我打电话了。没想到,你家庭遭到这样大的变故,你羸弱的肩膀怎么挑得动啊!”
到底是当老师的,说话总是这么煽情,刘苏悠悠回答的很冷静:“哦,没什么,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人生的路上,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磨难。”
“你不应该这么匆匆的走了,当时你就应该告诉我,把你母亲接到省里面来治疗,可以进肿瘤医院,我在那里有亲戚,我姨父就是肿瘤专家,把你母亲接过来吧,所有的费用我来承担,让我姨夫直接给你母亲看病,诊断一下到底情况怎么样……”
刘苏悠悠怦然心动,为了母亲,当然愿意找更好的医院治疗,但是,知道这情况太晚了,于是说:“我们这边,已经开始治疗了,拜托老师,帮我打听一下……”
“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
当着母亲的面,她怎么能说X话,只是说:“我母亲刚才已经跟你说了吧,她的意思不麻烦你,我只是托你打听一下,对于良性肿瘤,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治疗?”
听她特别在“良性肿瘤”这四个字上加重的声音,对方就知道,传递的是相反的信号,席况马上就说:“哦,我明白了,你母亲就在身边是吧,也不必说的那么详细,我只是问问你,你只用是或者不是回答我就行了。”
刘苏悠悠心头一热,眼前又浮现出对方的容貌:个子不高,但十分敏捷;眼睛不大,却十分敏锐;模样很普通,然而却充满了自信与温暖,这么善解人意,心头也暖烘烘的,于是也只是嗯了一声。
对方就不断地问一下去:“已经诊断出结果了吗?”
“嗯!”
“是恶性肿瘤吧?”
她又嗯了一声。
“是胰腺癌?乳腺癌胃癌、胃癌……”刘苏悠悠都很坚决地否认了。
然后一个个地排斥。直到知道对方说了“肺癌”两个字,她才肯定地嗯了一声。
对方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沉痛地说:“那是非常严重的病,你还是到省里来吧,不要担心,我这里有住的地方,一切困难,我帮你解决。”
“哦,我和我母亲商量一下吧。谢谢您的关心!”
担心她挂电话,对方又追加了一句,只有两个字:“想你。”
刘苏悠悠突然心悸,像是被人抓住了命脉,注入了一股暖流——在自己最困难最危机的时候,还有人这么无微不至关心着她,愿意和她一起承担生命之重。她鼻腔一酸,喉头哽咽,忙不迭地收线关机。
见她关机以后,母亲才问她说了些什么。
母亲的追问让女儿猝不及防,只能随口编些谎言,说,老师说母亲很有精神,年纪不大,病情不重,没有思想负担……对这些可以用“嗯”来回答的问题,终于搪塞过去。
母亲刚才还在诋毁人家,现在态度又转变了,就怪她没有礼貌,人家一片好意,好歹也要多说几句,怎么只有语气回答呢?
女儿只有说:“除了感谢他的关心,我还能说什么呢?他问起你的情况,我也不愿意多说,当然只有应付应付。但是,专业医院,接触的病例多一些,是不是经验更丰富一些。我们也可以去试一试。”
苏秀兰担心来去折腾受累,又从经济的角度考虑,也相信这边的医生,认为自己只是良性肿瘤,没什么了不起的,很坚定地否认了:“算了算了,一客不烦二主,不就肺部长了些小疙瘩吗?不是放疗可以消除吗?不要没事找事做,万一到那里去误诊,反而查出大毛病,增加烦恼。何况我们跟他没亲没故的,何必去麻烦别人?”
母亲嘀咕着,打了一个哈欠,就往床上躺。想到她晚上没有吃东西,悠悠心疼,没有抵抗力,更不能战胜病魔了。她叫住了母亲,烫了一盒牛奶,让母亲喝下去,又给她漱了嘴,这才照顾她睡下。
自己这一天也够累的,掏出手机,走到靠椅跟前,打开,变成一张窄窄的单人床。再从柜子里抱出被子,铺上去,才说要睡,想起每天晚上睡着一张椅子要十块钱,叹了一口气,不管在哪里治病,都要赶快找钱,如果要到省城去,可能把家底子都掏完了都不够用的。
今天签的合同,还要赶快告诉那两个伙伴,要打电话通知一下。
病房里包括护工都已经睡下,走廊里说话,又怕影响到其他的病人,她又走上了天台。
天台在10层楼上,平铺着水泥,四角有灯光,照着整个楼顶空荡荡的,像是一片大操场,只是围了一圈栏杆,还牵扯了一些绳子,挂着病人们的衣服,包括她母亲的。
靠着栏杆,望着已经沉睡的城市,依然是万家灯火,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远处的街道车灯闪烁,飞驰而过,拉起道道光带,像一条条火龙。这是一座不夜城,到处充满了喧嚣,哪像病房里这么安静,坐着的躺着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病人,都在等待着命运的判决,包括母亲。
她深吸了一口气,首先拨通了焦安子。铃声响了半天,对面才传来沉闷的声音:“谁呀,深更半夜,扰人清梦。”
想象得到,她胖嘟嘟的脸上睡眼朦胧,眼睛闭着,根本不看手机屏幕。这家伙,三个饱一个倒,这么早就睡了,怪不得身上长膘快。
也没来得及嘲笑,只是简短地告诉她今天签的合同,马上就要开始租赁时装柜台了,一定要请她伸出援助之手。
闺蜜来的电话,让安子从懵懂的状态中清醒了,快人快语地说:“不仅是你的承包,还是我的供货来源,我们的利益是绑在一起的。你说吧,你是司令,你指到到哪里我打到哪里。”
“不是说好了吗,已经有样品服装,先把朝阳格长袖衬衫都改成短袖衬衫,这里有很多,马上进入夏季,不赶紧处理,要放到明年了。”刘苏悠悠说了一下重要性,跟着就感叹,说人手不够,只靠张大雷一个人做不完。
“哎呀,这事情简单。”焦安子滔滔不绝地介绍道,“我们这里的家属不少,除了老头老太太,还有很多下岗的女职工,几乎家家都有缝纫机,动员她们改衣服,付一些工钱,双方都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