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阿幼娜看着刘辰龙与明霞夫人的神情,反是有点不确定了起来,犹疑了一下,支吾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那是在一年多以前了,有一次彩德瓦跟阿夏妮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说起他们家有几只跟寻常不一样的血奴,比其他所有的血奴都厉害。阿夏妮当时就不信,说他在吹牛,还说要跟她叔叔借来了一只血奴,逼着彩德瓦把那只血奴带出来比试……”

刘辰龙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只血奴长得样?”

阿幼娜摇着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没见过彩德瓦说的血奴,我跟他们这些小孩是不在一起玩的。当时是我在山谷那边采药,他们也在那边玩,我是听着彩德瓦说的话题太奇怪了,才留意了一下的。”

刘辰龙跟明霞夫人对望一眼,苦笑道:“就这样?”

阿幼娜横了刘辰龙一眼,说道:“当然还有。我当时以为他们只不过是几个小孩子在开玩笑,但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我都快把这件事忘了的时候,又听到了阿夏妮跟她那个小跟屁在说起这件事情,原来她还真把她叔叔的血奴借来了一只,彩德瓦要面子,也把他说的那种血奴弄出来了,结果那只彩德瓦家的血奴跟其他的血奴都不一样,都不会说话,好象只是最低等级的血奴,但却又是强大无比,阿夏妮带来的那只血奴已经是规训过地高级血奴了。还被它几下就打败了。据说当时那只彩德瓦家的血奴还凶性大发,放出了一条火龙,险些把阿夏妮带来的血奴打得支离破碎,彩德瓦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它带回去了家去,所以……”

明霞夫人探询地看了刘辰龙一眼,刘辰龙迟疑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能力超卓。以火劲化龙为攻击手法,这确实与那只与他做生死斗十分相似。这一段来他接触的血奴不可谓不多,但也是第一次知道这片天地里也有如此特征的血奴。虽然这只血奴从时间上来推断,不应该是外面那只,但应该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明霞夫人沉吟不语,阿幼娜却先叫了出来:“难道杀了我两个哥哥地就是彩德瓦的阿爹?”

刘辰龙没有答话,却是转身向明霞夫人问道:“敢问夫人,这里有多少人能随意进出此地与外间?”

明霞夫人显然也想到了刘辰龙这个问题。摇头道:“恐怕除了那个神母,再没有人有如此神通。”

刘辰龙奇道:“怎么会?我还在外面地苗族村碰到过阿幼娜,再说罗大海与汪木兄不是都出去了?”

明霞夫人嗔怪地看了阿幼娜一眼,才说道“此处据说自上古之时,便被榜香尤施大法力与外间隔离了开来,绝不相通。是以直至前人仡僚大神出现,我们才知道除此之外,尚别有一重天地。”

刘辰龙发现这位明霞夫人说起话来喜欢从头说起。心里颇有些着急,但仍是勉强按捺住性子,皱眉说了一声:“哦?”

明霞夫人点头道:“木蚩他们之所以能够离去,也是因为那位仡僚大神离去之前,留下了一个阵法,连接着此间与外界。而木蚩他们。则世代家传了启动阵势的法门。”

她转向刘辰龙,轻叹道:“然而这个阵法,是他们家传的秘密,从来没人知道。”

刘辰龙奇道:“难道汪木兄与罗大海的跑到外面,也没人知道?”

明霞夫人摇头,似有些唏嘘地说道:“原本这里跟现在不一样,一个村里的人便如一家人一样,大家都很亲近。尤其当日木蚩即将继任仡僚大神,他跟平蚩两兄弟相续不见了,自然有人问。不过这里人都是民风淳朴。当时被我支吾着,说是被神母召唤走了。他们也就都没有深问。”

刘辰龙微微皱眉:“神母呢?候任的仡僚大神不见了,难道她也不过问?”

明霞夫人轻轻点头道:“这一点,我也觉得很奇怪,神母对此不闻不问,甚至似乎还在有意替我们遮掩,不久便指定了由木蚩的族叔接任了仡僚大神,便如对这件事浑不在意一般。”

刘辰龙也是想不通,低头沉吟,一时无语。

阿幼娜强忍了半天,终于奈不住问了出来:“你们这都岔到哪里去了?到底是不是彩德瓦地阿爹做的啊?”

刘辰龙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明霞夫人摇头道:“那个阵势的启动需要特殊法门,只有木蚩他们这一家才能通行,我想这里的所有人,包括那位大索大神,都不太可能曾出到外间去。”

刘辰龙不由得头开始痛了起来,唯一可能的线索又断了,若是事实真如明霞夫人所言,恐怕自己原来的推想便是错了。

阿幼娜突然说了一句:“对了,我想起了件事情……”

明霞夫人望向她:“事?”

阿幼娜歪着头,回忆道:“大概在一年多前吧,大叔叔,就是现在的仡僚大神,他原本一向对我们不是太过理睬,但那段时间却老是捉着我问我哥哥的事,问我知不知道通向外面地方法。”

明霞夫人思索着点了点头:“这位诏叔叔,确实是不简单。当日对于木蚩他们离去,问得最多的就是这位现任的仡僚大神,不过他也是个明白人,一旦我们抬出了神母的招牌,而神母也不说话之后,他就不大提及此事了。更何况他后来替代木蚩继任了仡僚大神,成为最大的受益者。更是对此绝口不提。”

“不过”,她看向刘辰龙,说道:“他原本跟大索大神似乎并不太搭调,我记得三、四年前,他们还曾吵过架。要知道,三位大神一般都是最接近于神母地人,都以兄弟相称。是极少会如此公开冲突地。”

刘辰龙摇头道:“利益当前,敌人也能变成盟友。三、四年的功夫里。可能发生的事情多了去了,吵架的事,恐怕做不得准。”

一时三个人各自想着,房里沉默了下来。

半晌,刘辰龙想起了方才明霞夫人所言,忙问道:“照夫人所言,夫人与阿幼娜应该可以自由进出此地与外间?却不知……”

明霞夫人理解地微点了点头:“这个阵势因天形地势而布。启动阵势亦需借天地之力,必待中天满月之时方可启动,先生只怕要在这里多呆十天了。”

刘辰龙眼神转向窗外,轻轻一叹道:“也好,正好借这段时间摸摸那几个大神的底。”

明霞夫人欲言又止,向刘辰龙一礼:“如此多谢先生了!”

刘辰龙还了一礼,起身便欲出门,忽然回头问了一句:“夫人。您可知道这里现在流行的这些神母语录,是从何时开始?又是何人策划地?”

明霞夫人微微一愕,沉吟道:“大概是一年多前吧,当时大力失去这件事情的便是那三位大神,不过据他们说,这是神母地意思。”

明霞夫人似是已经淡定了下来。并没有再多说话。一旁的阿幼娜看刘辰龙目露思索之色,没有说话,忙追问道:“怎么了?这件事会跟害死我两个哥哥地人有关系吗?”无错不跳字。

刘辰龙向她们强笑了一下:“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

他转身走出小竹屋,却是满腹心事。

现在这里流行地这种神母语录,总是让他觉得很熟悉,那三位大神从未与外面的天地接触过,又怎么可能搞出这样地事情来?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历史有惊人地巧合?

又或者,这件事真的是传说中的神母搞出来的?

他思索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在这片天地里。神母已统治了不知多少年。权威早立,无所不至。根本不需要再搞出这样一场造神的运动来。

在这场动作里,得益最大的恐怕就是那三个所谓的大神,他们原本虽称大神,但并非常任,与普通民众打成一片,未曾有多少高高在上的地方。这次他们借着制造神母语录地机会,把自己各自安上了“光辉”、“伟大”的名头,借此把自己与其他人区隔了开来,获得了神一般的地位。这一点,在外面天地的那段历史里,不是也曾有人这么做过么?

他一路想着,只觉得隐隐已经捉住了,但又还是总有些事情说不清楚,这时他已近林边了,他停下了脚步,心里犹豫着自己是应该直接摸上那个仡僚大神的居所去探查一番,还是应当先探清楚情况再说,蹉躇了半晌,徒然觉得心里没由来涌起一阵烦躁。

一阵长风掠过,千枝万叶摇头晃脑,刘辰龙抬起头,望着那一派天高云淡,恍惚间竟有点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我是谁?我到底是在做些?

小时候,听着乡里村里老人家说地种种神神怪怪的故事,也曾想过有一天身负神通,快意恩仇,也曾有过种种梦想,自他身入藏域,与仓吉嘉措大法王一场遇合,又跟随阿郁那学了密法,可以说是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扇有别于日常世界的门。

然而身为公务员,要求的却是要甘于平淡,要毫无个性,要满足于把自己当成大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这近十年公务员当下来,随着自己身份、地位的一步步升迁,自己的血气、个性却都已经差不多被磨平了,他自问这些日子来,自己想的东西实在是越来越平淡、越来越现实了,甚至大部分时候只是在想着如何好好地把这个官当下去、当好而已。

然而自汪木的那个离奇地案子发生以来,自己却一步步被引得偏离了原本平淡地生活。慢慢地陷入到了这个光怪陆离地世界里来,有旱魃、有妖灵、有血、有汗,但自己的性子却依旧是那副当公务员时地脾气,甚至此时已经置身于如此怪异的环境中,却还是总觉得一腔气力无处可使。

看来自己实在应该改一改了,想得太多,顾忌得太多。徒然让自己尤如没头苍蝇一般,而今事情摆在眼前。用志不分,其神乃凝,自己就这么一步步做下去就是了。

他想通了这层,一时颇有些意兴遄飞,一拳击在身前大树上,只打得枝摇叶落,忽然却听得一个温文的声音毫无征兆在自己耳边响了起来:“你来了!”

刘辰龙心下虽惊不乱。手上转眼间结成印契,护住周身,抬眼望去,一个少年缓缓自林中走了出来,眼见离自己不过百米,以自己地六识竟尔毫无警兆,登时他已知道眼前来的便是昨天来找阿幼娜那个神秘少年,却不知他为何会找上自己。

那少年身上穿着地不过是寻常苗族服饰。看上去便如同一个寻常的苗族少年一般。他自百米开外就这么不徐不缓地一步步走了过来,未有丝毫出奇之处,刘辰龙望着他的步子,脸色却是益形郑重,手上印结连转,由“修菩提心妙观察智弥陀印”转至“遍法界无所不至大惠刀印”。到最后更是结成大手印金刚禅定胎藏界最具殊胜神力的“观自在菩萨”手印。

以他的目力,自然可以看出这个少年每一步踏出的都是完全一模一样的距离,只怕拿最精确地尺子来量也未必能够如此精准,这份对自身的控制,他自己便自问做不到。但奇怪的是,他能看清那少年详细的五官,甚至能看清那少年鬓角的每一根发丝,对于那名少年的样子,却始终在心里没有一个概念,便如同那位少年的脸在不断地变幻一样。那种感觉。奇异无比。

而那少年的步伐,虽然只是这么直直地走来。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旷神怡地美。每一步,都踏在了最应该踏的地方;每一步,都使用了刚好的力道,不能增一分,不可减一毫。

刘辰龙将一切喜乐悲愁悉数忘切,心境一派澄明似月,望着那位少年缓缓逼近的身影,他的身形步法其实毫无怪异之处,但却在简单而机械的运动中,透露出一种协调到极致地韵律来。

刘辰龙感念着观世音菩萨慈悲光明之念,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明光,那名少年似有所觉,停下了脚步,嘴角泛起了一丝略带讥讽的笑,轻轻说了一句:“果然是外来的术士,几千年了,外面的世界还是这样由着大多数人把一少撮人捧成神么?”

刘辰龙心下一愕,大敌当前,却是守着心地光明,不敢稍微分心。

那位少年皱起了眉头,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压了过来,口中微哂道:“看你身上的力量也算不弱,原来外面还真有这么多人相信这些玩意,可悲!可叹!”

刘辰龙身上压力徒增,却是夷然不惧,口中轻诵道:“慈悲之心,三界十方,一切众生,无所不覆。”

那位少年摇头失笑:“我倒要看看,你的慈悲之心能有多大力道!”话音落处,也不见他轻轻举起右手,五指微拢,捏合成拳,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刘辰龙已自觉得拳劲便如一道墙般,直向自己覆压了过来。

刘辰龙手印展如莲开,一朵光莲自他身上冉冉绽开,略略抵住少年的拳风,但那少年的拳似缓实急,转眼间已是到了刘辰龙眼前,却是视那已幻化为实体地光莲为无物,一拳直向刘辰龙身上轰了下来。

刘辰龙双手一开、一合,双手交叉,双掌交叠硬生生迎住那少年地拳,却直觉得那少年一拳的劲力之重,如山洪骤发、如海浪崩袭,沉猛处实在已是超出人力之极限,他立身不住,拨身而起,借着飞退之势卸去那一拳之力,足足飞出有十丈开外,落地后更是急退几步,却是尤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那少年也不追击,悠然负手,对着刘辰龙淡淡说了一句:“人类要超越自我,追寻地应当是发挥最大力量的方式,而不应当去跟随那损人利已的修心。”

刘辰龙心境仍自持守在大光明心的境界,虽已受伤,气态上丝毫不弱,他虽还不是太明白那少年的感慨究竟因何而发,却自开口回道:“力量不过是杀人的伎俩,能令众生超脱苦海的却惟有慈悲光明之心,如果说人的进化只是在追求力量,人岂不是还比不上那些没心没肺机械?”

刘辰龙话音一落,隐约间似见那少年眼中寒光一闪,冷冷说道:“机械怎么了?我倒要看看你的心有不一样。”

刘辰龙心下一凛,手上印结方聚,眼前一花,那少年已自到了自己面前,胼指如刀便向自己心窝处直划了过来。

刘辰龙见那少年指刀已近身前,手上仓促间本欲聚成“遍法界无所不至大惠刀印”,拼尽全身功力想求个与敌偕亡,转念间,却是轻轻一叹,手印转处,手上已换成了“修菩提心妙观察智弥陀印”。

修菩提心妙观察智弥陀印,解天下一切生死杀机。

刘辰龙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感受着那个少年的五指如刀,毫无滞碍地突破自己身周柔和的劲气,直指向自己的心窝。

无生恋,无死畏,无佛求,无魔怖。

一片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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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异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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