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波澜不显

第八章 波澜不显

谢允殊推开包间门时,桌上已摆了一大桌菜。

那个不听话的姑娘见开门的是他,忙飞奔上前:“我就知道允殊一定能找来!”

那种别样的情绪翻滚到了极致,在看到人的一瞬间一切又重归平静,无一丝波纹。

谢允殊放下怀中东西,居高临下的看着卫月鸢:“不是说好在宝珍坊等,你可知……”

你可知当自己站在城门之下经历了多少挣扎,回过头来却并没有你的身影……

谢允殊平静的语气下掩盖了即将喷涌的惊涛骇浪,他不知自己在别扭什么,或是因即将踏出牢笼却心生退意,又或是单纯的因为……她。

卫月鸢猜想怀安定是生气了,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桌边:“允殊……是我不对,你别恼……”

“怀安岂敢与殿下置气,不过你可想过此处非是宫中,你稍有差池……罢了,方才是谁带你过来的?”

都唤自己殿下了,还说没有生气。

卫月鸢从来都晓得谢允殊是个情绪内敛的人,往常虽也冷淡寡言,可从未像今日这样疏离。

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将人哄好,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当年与你一同入宫的人,当年去了三姐殿中,叫什么……”

虽然坑了人家一大笔银子,可卫月鸢还当真就是连他的姓名都不曾知晓。

“季祁云。”

谢允殊认得他,是顺安郡王的庶子。比自己大三岁,但在家中并不受宠。

其母早亡,如今的顺安郡王妃并不待见于他,若不是凭着博学多才名动京城,想必早泯灭于王府后院的争夺之中了。

卫月鸢点点头:“应当是吧,三姐当初说让他去秽房……我还当真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谢允殊抬眸:“此话何意?”

“那位季公子看起来并不像受三姐折磨的样子,说是来取为三姐定制的骑冠,神情尤为温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三姐侍夫呢……”

去年开春卫修漪便搬出了宫中独自立府,北娥帝让她去军中历练,倒是极少有时间能入宫来。

卫月鸢见她的次数越来越少,自然也就不清楚她府中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她叹了口气,神情越发落寞。自二姐不知所踪开始,清池殿就冷若禁宫,三姐如今也自立门府,明池殿也愈渐冷清……

卫月鸢不习惯,虽说宫中还有大姐卫承薇,可她是长女更是帝女……随着母皇将国务分担到她身上,便是想与妹妹们亲近也是分身乏术。

谢允殊见她如此神色,心中那点别扭的情绪一下子消失殆尽:“可是想三殿下了?”

卫月鸢点头:“上次见三姐还是去年年关之时,她好像越来越忙了……”

只有自己一个闲人……

“吃完便回宫吧……”卫月鸢拉着谢允殊坐下,又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他碗里:“早食你便没用,我本想带你吃餐好的,谁知那季公子先送上门来了。反正见不着三姐的人,花花她的银子也好嘛……”

这个理由成功让谢允殊破了防,眸光微微闪动他声音柔和:“时间尚早,不如去三殿下府中转转?”

卫月鸢眼神亮了亮还是摇了头:“罢了,咱们今日是偷偷溜出来的,下回我向母皇禀明,光明正大出来便是。”

“也好。”

“允殊你快些吃,都是为你点的,可不能浪费了。”

谢允殊皱了眉,这一大桌?都要吃完?

宫中,清月殿内……

关霁月慢条斯理的烹茶,一举一动优雅至极。

卫樱接过他递来的茶水,端详着杯中的澄澈,开口道:“阿鸢近日表现如何?”

“尚可,毕竟有怀安在,不过……”关霁月表情无奈。

“你说罢,我何时是个不好说话的人了?”

“今日阿鸢偷偷出宫了。”

“胡闹!”卫樱重重搁下茶杯,杯中茶水却分毫未洒。“你是越来越纵容她了。”

关霁月脸上露出几分笑容:“哪里是我纵容,分明是君上太过宠爱阿鸢。此行有影卫相护,更何况还有怀安在侧,君上且放心。”

卫樱早先已经知晓此事,突然厉色也不过是因心中情绪不宁。

“霁月,你说我当日的决定是不是太过任性了?毕竟……”卫樱看向殿外:“北娥非是小家,而是万民立足的大国……”

“阿樱觉得那个人教养出来的孩子,会是背信弃义之人吗?”

卫樱听他唤自己阿樱,目光在关霁月脸上流连。

他是个儒雅俊逸的人,尽管已年近四十,却依旧未显多少沧桑。

当年见到他的第一眼,他便是如此温文尔雅,二十年过去,他未变,自己也未变。

卫樱突然心酸,拍拍关霁月的手,随后按了按眉心:“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霁月……”

“君上何须多言,一切是我心甘情愿。有君上与阿鸢,此生足矣。”

“若是当年早些遇到你,或许……”卫樱没有继续说下去。

杀伐果断的北娥女帝此刻哽咽落泪,更像是一个柔弱的普通女子。

关霁月起身轻轻揽着她的头靠在自己怀中,柔声道:“无碍,至少未曾错过。”

“从来只有你最懂我。”

卫樱轻轻拭去泪水,情绪逐渐平缓,柔弱之态仿佛是昙花一现,顷刻间恢复了睥睨万物之色。

“我要与承薇议事,你着人将阿鸢带回来。下月是阿鸢的生辰,她姐姐们如这般大时都已各自前往军中观摩,阿鸢也不能例外。”

关霁月怀中陡然一空,他缓慢收回手,问道:“君上打算让阿鸢入何处学习?修漪那儿?”

“尚未定下,不过修漪所在西南军太过偏远,还是等她再大些去为好。我先行一步,你即刻着人将她带回来。”

————————————————

卫月鸢在酒楼大快朵颐,正与怀安商议一会儿要去何处逛逛时,房门突然被敲响。

谢允殊开门,来的是一个衣着朴素的男人,可从其目中精光和浑身散发的气势来看,并不简单。

果不其然,那男人见着谢允殊微微点了点头:“怀安公子,殿下该回宫了。”

卫月鸢一口菜噎在了喉咙里,这么快就被母皇发现了?

饶是她的目光震惊,暗卫也只行了个礼,言简意赅的道:“殿下,速归。”

还寻思多玩一阵,看来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了。

卫月鸢还不知自己从出宫起行踪便已尽在北娥帝掌握中,这会儿暗卫来请,她也只好恹恹道:“允殊,咱们回去吧。”

再次乘上出宫那辆马车,卫月鸢小口吃着零食,时不时说上几句话。

谢允殊没有再闭目养神,一语不发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允殊,我竟忘了给阿父带些好玩的回去,就这些零食能行吗?”

卫月鸢举着一枚糖炒栗子递给他,那栗子上开了一道小口,有些像她此刻嘴角的弧度。

谢允殊鬼使神差的居然接下了,两指一捏,轻松取出里头黄灿灿的栗子肉,又递回给了她:“殿下喜欢的,关侍夫定然也会喜欢。”

这倒也是,自己哪怕是送块石头阿父都会开心得不得了。

卫月鸢吃着栗子,不过分的甜,软糯糯的口感极好。

“允殊你也吃,这比之前筱沐从城中买的还要好吃。”

谢允殊恍若未闻,缓缓掀开车帘一角,手指用力了几分,又迅速将车帘放下。

“允殊?你怎么不说话?”

“殿下,入宫了,便该唤我怀安。”

谢允殊此刻的神情又恢复了出宫前的样子,卫月鸢心中颤了颤,仿佛手中那颗糖炒栗子都没有那么热乎了。

一路上两个人没有再说话,直到入了昭月殿,卫月鸢在进内殿时才闷闷道:“允……怀安,还是不习惯这里吗?”

她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让怀安到如今都还在介怀。或许在他本该在的地方,怀安……允殊应该不是现在这样的吧。

筱沐见两人回来时气氛有些不对便没有第一时间插话,这会儿见怀安沉默着并未有答话之意,赶紧上前道:“殿下累了先歇歇,君上方才说待你们回宫便去中宁殿见她。”

谢允殊顺势点了点头:“我梳洗一番便送殿下过去。”

侧殿门合拢,卫月鸢又看了许久,叹了口气:“筱沐替我更衣。”

往常在阿父的清月殿见到母皇都习以为常,但这却是母皇第一次如此正式的召见自己。

中宁殿,并非起居之所,而是母皇召朝臣议事之地。

母皇为何会让自己去中宁殿呢?

卫月鸢此刻已经无暇再想谢允殊为何不说话,在筱沐的摆弄下很快褪下那一身出宫的常服。

而侧殿内的谢允殊背抵着门,听着脚步声渐远呼吸逐渐沉重起来。

他紧握着拳头,只在心底一遍遍问道:你究竟凭什么……

半个时辰后,中宁殿门前。

柏清女官一脸肃穆的将两人请进了殿内,卫月鸢正提步往主殿内而去,柏清女官却道:“小殿下先在偏殿稍候。”

“母皇不是召见我吗?”

“君上说先让怀安公子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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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予我天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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