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中道观
正月二十三。
大煞日,危。
值守天牢神,四绝。
诸事不顺。
黑云翻滚,风雨欲来,林中狂风大作,眼看一场暴雨即来。
风,愈发地大了。
吹得满林的树叶簌簌作响。
林正提着灯笼,狼狈地在山林中迅速穿行。
意图在这暴雨降临之前寻觅到可供避雨的地方。
陡然——
轰隆!
紫电闪映,雷声轰鸣!
乌云下陡然蹿出一道暴雷,悬垂天地,那紫电短短一瞬,便将山林尽皆映成了惨白。
林正似有所感地抬头望去,树枝摇曳与雷光临至的刹那,他恰好瞅到了不远处的屋檐。
他抬到半路的脚步生生停下,大步朝着那个方向狂奔而去。
拨开茂密的草叶,视野当即豁然开朗,灯笼柔和的光亮映照过去,刺穿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座道观模样的门户孤零零地呈现在眼前。
林正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暗暗庆幸在这暴雨将至之际寻到了避雨之处。
他快步走了过去,用力扣动了门环。
“咚咚咚!”
不消片刻功夫,他听到门内传出了动静,一阵窸窣之后,只听“嘎吱”一声,大门缓缓支开一条缝,一个浑浊木然的眼睛藏在门后,死死地盯着林正。
林正面带微笑,和善道:“道长,荒郊野外,夜深无有住处,眼下大雨将至,不知可否容在下借宿一晚。”
那门后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林正,好似在判定林正是不是歹徒。
许久,从里传出了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
“进来吧。”
“嘎吱”一声,那大门终于打开。
灯笼的光亮洒落进来,林正这才见到这藏在门后的人。
这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道人,身子略微佝偻,头发花白,皮肤褶皱,身着道袍,此刻正一手支着蜡烛,一手护着烛火。
林正进了道观,连忙作揖道谢。
“无妨,你且随我来吧。”
老道人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领着林正,缓缓走入道观。
林正则跟在老道人身后,一脸好奇地四处观望着。
这建在山林中的道观不小,三清殿、放生池、左殿、右殿……一应俱全。
只是让他诧异的是,这么大的道观,一路走来,竟是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观望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开口问道:“道长,这么大的道观,只有您一个人吗?”
老道人举着蜡烛走在前面,头都没回,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漠:“还有两个师弟,他们一般都睡得早,现在这个时候,估摸着应该是睡着了。”
“听说这林里最近闹鬼怪,道长您难道不害怕吗?”
“不害怕。”
“那道长您可见过那些鬼怪?”
“没有。”
“果然,我就说那些人框我的,这世上哪来那么多鬼怪。”
林正长舒了一口气,目光一瞥,看到了不远处的房间亮着灯光,隐隐传出一股扑鼻的炖肉味,脚步立马就停了下来。
“道长,那是何处?”
老道人也停下了脚步,木然的目光落到了林正身上,解释道:“是疱屋。”
“难怪有一股肉味。”林正若有所思,摸了摸肚子,郝然道:“说起来,走了许久的山路,鄙人还没吃晚食,现在肚子闹得厉害......”
“居士可先到客房歇息,晚些贫道会将晚食送上。”
“多谢道长了。”
林正面上一喜,连声道谢。
不过是去客房的路上,这雨便落了下来,初时只是淅沥小雨,转眼便演变成了滂沱大雨,噼里啪啦地落在了屋顶,又沿着拱斗滴落下来。
老道人给林正安排了一间客房,转头就出门准备晚食。
老道人一离开,林正鼻子嘴巴猛地皱作一团,不停地往鼻下扇风,好似无缘故地闻到了什么臭味。
“他娘的,看来这鼻子太灵敏也不见得是甚好事。”
“臭死了。”
林正一脸嫌恶地嘟囔着。
很快,老道人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进了屋,放在了林正的面前。
“面来了,趁热吃吧。”
那面上撒着葱花,又加了一些肉片,被热汤一浇,热气混着香气扑鼻而来,使人食欲大动。
“居士先吃着,贫道锅里还炖的有东西,需要人守着,就先行告退了。”
老道人离开之后,
林正深深吸了一口气,便感到香味从鼻子直冲脑门,香气扑鼻,提着筷子,搅拌了两下,却又放下了筷子。
“啧……”
寂静的屋里,突然响起了他满是嫌弃的声音。
那碗面,就放在那里,再也未动分毫。
……
暴雨始终不见停歇,天边时而亮起闪雷,将漆黑的屋内也映照成了惨白色。
林正躺在床上,鼾声如雷,对屋外的风雨声充耳不闻。
在惊雷亮起的瞬间,一道模糊的黑影陡然出现在窗户外面。
那黑影趴在窗户上,好似在透过窗户纸往里窥视。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黑影终于转过了身,缓缓走了过来,最后停在了门口。
嘎吱!
门缓缓打开。
林正却似乎并没有被这开门声惊醒,依旧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黑影缓缓走入屋,停在了床前,一动不动。
滴答!
滴答!
滴答!
屋内悄然响起了一种水滴落在地的脆响,那水滴声的频率越来越快,声音亦是愈发清脆。
忽然——
轰隆!
惊雷陡然将屋内的场景照亮。
是老道人!
他穿着破旧道袍,双目赤红,那脸色一如刚才所见的僵硬且毫无表情。
那嘴巴微微张着,腥臭的涎水沿着嘴角缓缓流入下颌,滴落在地。
现在的老道人,根本不能称之为人,浑身透着股邪异阴森。
只见他僵硬地弯腰、俯首,那微张的口中,犬齿迅速拔长,变尖。
那身子如同鹰隼扑食一般,迅速朝着床上正酣的林正俯瞰而去。
就在这时——
鼾声戛然而止!
电光火石之间,
原本酣睡的林正倏然睁开了眼,那漆黑的双目中好似有一团烈火在汹涌燃烧。
几乎是同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手,一张血符印上了老道人的额首。
“你这老鬼!”
“等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