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1 跌倒在雨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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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跌倒在雨水之中
裴七七就像一面石墙一样,堵在门口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听到陈安康要赶自己走一样,依旧管自己自言自语。
“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不能吃太辣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这次伤到哪里了,我问林鹿和丁俊飞他们都不肯说,如果还是腿这块的,一定要注意好好休息。
还有,我心里还是希望你去上大学的,我问了林鹿,江南实验没有复读的机会,但是你可以回原来学校再考一年。
上了大学以后比较好找工作,毕竟以后还是要走向社会的。真心祝福你,以后也会遇到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一定比我乖巧比我懂事。
然后结婚生子,一切美好。我会按照你说的,再也不回来了,这样你也不会太难做人。”
裴七七最后几句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几乎是一顿一顿说出来的。她只觉得胃开始疼了起来,和心痛搅合在一起,整个人很晕眩,忍不住就蹲在了地上。
一开始只是滴滴滴地落在了裴七七细软的黑发上,渐渐地整个头发都被沾湿了。
分不清楚是汗液还是泪水,还是雨水,全部粘在了裴七七的头发丝和脸颊之间。
裴七七只觉得这雨下得刚刚好,至少可以把过路人奇怪的目光也掩盖住,只把她当作一个倒霉的没有带雨伞的躲雨路人。
可是这雨水的冰凉远远不及她此时此刻的内心来得难受。
陈安康还是没有出来,甚至没有发出其他的声音了——裴七七捶着自己越来越冷的膝盖,内心一阵翻滚。
“陈安康我真的好冷,外面下雨了。你不是懦夫的话,起码给我送把雨伞吧。”裴七七试图用这场雨唤起陈安康内心的一点点怜惜。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没有任何声音。
裴七七快死心了,此时此刻突然隔着门缝一个喑哑的声音传出来。
“那就赶紧回家,我不会出来的。我就是个懦夫,行了吗?”
“我叫你走。”
“我不走。”
“回家去。”
“不回家。”
“明天我就要走了,陈安康。”
“那你走,我说了别回来。”
“明天下午五点,我的航班。”
“滚。”
然后就一个很重很重的一记关门声。
原本还存在着一点点空隙的门,彻彻底底地把最后一束光拒之门外。
裴七七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只觉得头疼欲裂,身上的衬衫和肌肤完全黏合在了一起,湿答答的。
雨下了整整一夜,走回家的路上,因为暴雨而引起泛滥的道路,泥泞不堪。
裴七七本来精神状态就不好,走路也有些重心不稳,直接一个水坑没注意,就不小心摔倒了泥泞之中。
泥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裴七七从水坑倒影里看到了自己此时此刻的样子。
原本白皙透亮因为雨水浸湿了,在夏风的吹拂下忍不住颤抖起来。
脚应该是不小心拐到了,只觉得脚踝处红肿得生疼。
自己怎么爬也爬不起来,索性就这样大哭了一场,哭到自己的喉咙里发不出来声音了,雨也渐渐停了下来。
天升起了鱼肚白,早霞的阳光透过水坑中的灰尘再次提醒着裴七七,接下来的人生要自己一个人走了。
陈安康就这样默默地躲在裴七七身后的拐角处,疼得死去活来。从外面的雨肆虐风起时,他就知道一切都朝着不是想要的方向发展了。
他也紧紧地靠着墙壁,却不敢迈出一步。也许就像裴七七说的那样,自己自始自终就是个懦夫。
他的勇气,早就被淹没在一件件陈年往事之中,更别说去保护一个在阳光里耀眼夺目的女孩子了。
她是自己的神,却无法把自己从黑暗之中拉出来。神明若是真的能听到凡人的声音,他希望裴七七知道他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是希望她能够不再被往事所束缚,自由自在地飞往更高更远的地方。
只是说出了那些狠心的话,他又觉得后悔万分。看到裴七七摔倒在水坑之中,他甚至狠狠捶打起自己的脚来。
裴七七走得很慢很慢,她原本就容易重心不稳,现在雨水又在面前打转,她失魂落魄。陈安康的腿原本是不能碰水的,只是光顾着看着裴七七,他生理上的疼痛算不了什么了。
他们俩就这样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一个在水坑之中嚎啕大哭,一个在不远处的屋檐下默默流泪。不知道走了多久多久,直到看到裴七七走进了她们家的小区,整个人晕倒在王阿姨焦急的怀抱里。
陈安康才觉得一切放下了,只是此时此刻膝盖处的疼痛肆掠而来,他在十字路口晕了过去。
裴七七回到家已经是上午五点多了,王阿姨正准备着出门买菜,就看到不远处一个小小的人儿挂着一连串的水珠儿跌跌撞撞地朝别墅这边走过来。
裴七七整个人因雨水的泡发,显得有点浮肿,嘴唇上更是因为反复的疼痛被咬得出血了。
王阿姨赶紧抱住摇摇欲坠的裴七七,叫了家庭医生过来治疗。
裴七七高烧到38度,差点就要晕死过去。只是在噩梦中,她还是想着今天要出国的日子,干涩的嘴唇发出一个个字:“王、阿姨、不要告诉我爸妈、赶紧收拾东西、不要错过班机。”
王阿姨正想跟裴知节和陈越清说要不延迟出国的时间,可是看着裴七七如此坚持也不敢出声。
吃了退烧药之后,裴七七整个人看起来也好了许多。她不顾王阿姨的反对,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衣物。
之前陈安康送给自己的香囊、耳钉、戒指,她能带的都带在了身上。
香囊蔓延着一股让人觉得特别依赖的檀香味,她忍不住多嗅了嗅。
她如此坚持,是有她的道理。她不希望因为自己发烧,就错过了自己最后和陈安康见面的机会。
即使真的要走,上帝呀,也请让我再见他一面吧。
即使真的要走,上帝呀,也请让他好好生活。
陈安康被好心人送到了附近的医院,丁俊飞接到陌生人的电话就赶紧放下手中的工作赶了过来。
他看到陈安康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忍不住眼睛又开始发红。陈安康原本还有些好转的膝盖,此时和泥土的污渍混合在一起,黑红黑红的。
“陈安康是你同学吗?”医生看到对丁俊飞身上的校服,上面还挂着“江南实验”的校徽。
“对。医生他怎么样了?”丁俊飞的语气着急。
“你这同学之前是不是骨裂过?昨天又淋了雨,这样好了估计以后都得成跛脚了。”
“这么严重?”丁俊飞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惊恐,他之前知道陈安康的脚受伤很厉害,但是问了当时的主治医生,她说治愈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只要积极锻炼,然后正常健康饮食,加上陈安康较强大的意志力,不需要几年应该就可以康复。
但是如今医生却告诉他这样的答案。
“是的。”医生意味深长地说,
“他之前确实有康复的可能性,但是早上我检查了一下,他的骨裂程度已经比之前加深了很多?昨天是不是没有在医院,反而还奔跑或者是摔倒过?自己的身体要自己爱护,我只能这么说了。”
丁俊飞一时无法接受这个决定,一滴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眼泪夺眶而出,落在自己的手心里,狠狠地揉碎了眼泪,戴上一张经常使用的笑脸,转过身准备回到病房,却发现陈安康早就拄着拐杖站在后面。
丁俊飞不知道他站在后面多久了,只看着陈安康原本硬气的脸上居然挂了一道泪痕。
“我没事的,飞。裴七七昨天跟我说,她傍晚五点的飞机。能不能带我过去?”
陈安康其实早就有预感,自己的腿可能伤势加重了。
昨晚的疼痛不同于之前,是那种反复锥心的疼痛,不仅如此,只要水一碰到膝盖的地方,他就赶紧整条腿都发红发痒起来。
打了抗生素还是止不住那种感觉,所以整晚她都没有睡着。
梦里反复想到了裴七七的脸,打开手机看了相册很久。
他和裴七七的照片并不多,只有寥寥几张,他却反复看了很久。
有一张是成人礼的第二天,林鹿把拍立得拿到了学校里,递给了陈安康和裴七七。
说是要给他们俩拍一张,因为上次成人礼那天他们闹得不欢而散。
最后只剩下裴七七一个人蹲在地上默默地哭。
林鹿知道,她的难过很简单,一是因为陈安康说好出现没有出现,二是因为他们成人礼当天安排了要拍毕业照。
裴七七心心念念的就是和陈安康站在一起拍毕业照,因为全年级的集体照是可以打乱班级自由组合的,那是裴七七唯一可以站在他身边的位置。
可是最后两个人都没有在那张照片上出现。
于是好心的林鹿就把自己超级珍惜的拍立得带来了学校,而且让他们俩站在那棵江南市独一无二的洋槐树下拍照。
绿意盎然,一男一女站在树下。男孩的脸不自觉地往女孩子身边靠,女孩好像还在生气,撅着嘴巴一脸嫌弃。
还有一张,应该是陈安康道歉了,裴七七不生气了,所以开心地把脸凑了过去,靠在了陈安康的肩上。
阳光肆意温柔,显得一切都那么美好。后来裴七七嫌弃第一张照片的自己太丑,硬是把第二张照片放进了陈安康那个黑色的甚至有些破旧的皮夹里。
这张照片陪着陈安康走过了五年的时光,不管之后换了几个皮夹,那张照片始终放在了最中间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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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安康创业成功之后,原来的班主任邀请自己和裴七七回到母校演讲。一开始陈安康想拒绝的,但是裴七七很想去看看学弟学妹。
林鹿说他们俩之前的爱情故事可以说是广为流传,但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当时的毕业照上愣是没找到他们俩的身影。
有人就在学校论坛上怀疑起这个事情的真实性。
“卡卡不是卡卡西:爆!严重怀疑当年的福气又安康CP不是我们学校的校友。
从来没有看他们在公众平台上说出自己是江南实验毕业的,而且裴七七的大学只是被提及到是德国慕尼黑音乐学院吧,陈安康的毕业学校不详。
酋秋酋:会不会是陈安康倒追的裴七七啊,我翻看了裴七七的微博。
biubiu唯爱七:会不会是咱们江南实验的学生眼红这对CP,毕竟咱们学校最爱抓的就是恋爱的情侣啦。
可可爱爱水蜜桃:可能性在存在以上这几种,不服也得服。
露露不是鹿鹿:?2021年了还有人怀疑这对CP的真实性,我就告诉大家吧,我就是你们女神的闺蜜。陈安康和裴七七都是咱们学校毕业的优秀学生,尤其是裴七七,她可是德国慕尼黑大学的本硕博连读。不信下周我就跟校领导班子反映一下,邀请这对CP回我们江南实验做个演讲?
露露不是鹿鹿:这就是咱们江南实验的特色项目——成年礼后的拍立得服务,你们自己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不是我们江南实验的校服。
我的年少青春:真的是裴七七和陈安康诶,他们俩为什么长大之后还是这么帅,这么美。
芳草碧连天:我们江南实验真的可,这对CP我真的可。
我的颜色是天蓝色:青年才俊陈安康,美女小提琴家裴七七,这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吧。
晓天头猪是我:哇我的天呀,楼上那个什么鹿鹿,您可真是个干大事的人,如果真的能做到,我把我的ID倒过来写100遍。
然后陈安康挽着穿着一袭红裙的裴七七回到母校,在这群弟弟妹妹面前好好地腻歪了一把。
陈安康一袭黑色西装,戴着一挑藏青色的领带。
他反复强调——学弟学妹们,这样行为不要效仿,最好就是把这份感情放到成年之后,这样才会让自己的青春不留遗憾。
台下众人不停地点点头呀,只觉得台上的这对情侣光芒万丈。
陈安康坐上车,感觉后面的景色都在不断的倒退。
昨天刚刚下过雨,整个城市看起来透亮无比,阳光静静地隔着玻璃洒在陈安康的脸上。
好久没有看到和触摸到这样平静的光芒了。可能是在泥沼之中生存太久,他都忘记了呼吸的味道是如此纯粹。
一幕幕和裴七七曾经走过的路,此时此刻都变得清晰起来。
有开心的,有难过的,也有心酸的。
酸甜苦辣交织在一起,原来这就是人生啊。
他望着远处那家曾经陪着裴七七吃过的甜品店,脸上的泪珠忍不住地就落了下来。
悄然无声,作为一个少年最后的倔强,他不希望丁俊飞看到他眼角的泪水。
不仅没有兑现他对裴七七的承诺,而且还深深地伤害了少女的心。
丁俊飞默默开着车,什么都不敢说,他知道此时此刻,陈安康的心中一定是思绪万千,尤其是他也看到了曾经他们四个人一起迁往的那些地方。
尤其是那个游乐园,在那个游乐园里,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是那么的喜欢林鹿。
也是从那时起,她发现原来裴七七和陈安康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
车里传来一首老歌,女歌手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沧桑——“相爱没有那么容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
医院离机场的距离很远,刚刚好这个时间值得陈安康思考一下自己该怎么面对裴七七。
、也许她不一定会出现,毕竟昨晚淋了那么重的雨,也许她可能要迟几天走。
想到这个,陈安康忍不住关心起裴七七的身体情况来。他拍了拍丁俊飞的背,询问他今天是否裴七七跟他联系过行程是否要改期。
他的内心甚至产生了不该有的幻想——也许迟一点的话,他还想准备一下如何跟裴七七告别会比较好,甚至还想给她买一份离别礼物。
丁俊飞赶紧打电话询问了她,只听得裴七七好像身体情况不是很好的样子,面对丁俊飞的询问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咳咳,我还是正常时间出发的……俊飞你和鹿鹿一起过来吗?”“不了,我们直接在机场会和。”
“你一个人吗?”裴七七的声音听得出有些期待。丁俊飞心虚了,看着陈安康那个急忙摇头的模样,否定道:“对,就我一个人了。怎么了?”“没事。待会儿见。”裴七七的心情就像是在坐过山车,刚刚还是惊喜,现在就掉入了深渊。
她玩着耳朵上的耳钉,想着曾经陈安康为自己做的一切,感情还真是很残忍的东西,有些人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像是没有在一起过一样。
耳钉的颜色还是那么光彩夺目,只是现在它的存在就像是一个笑话,时刻提醒着自己曾经是如此地被人宠爱,又是如何从棉花糖一般甜蜜的云端跌入尘埃。
“等下我就不陪你一起去找她了,我在咖啡厅看着她进去就行。”
陈安康的声音里听不出一点点情绪,丁俊飞忍不住握紧了方向盘,“你说什么不进去看她?那你昨天晚上这么拼命干什么?我有的时候真是搞不懂你,明明喜欢她为什么还离得这么远。而且陈安康我告诉你,裴七七明确跟我们说过,今天一去德国,之后不一定会再回来了。”
“我知道的,她跟我说也说过了。所以,我不希望她带着不美好的回忆离开。算我求你了。”
陈安康压着嗓子说,“把我送到咖啡厅就行。她不知道我脚受伤了,你们也不要说,给我留最后一点点自尊吧。”
后面的路上他们俩都不说话,沉默的气息在他们俩之间流转。
后来陈安康看到裴七七的时候,心还是忍不住颤抖了。小姑娘戴着口罩,双眼下面也有很重的乌青,应该是昨天没有睡好,所以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一袭淡紫色的连衣裙套装,搭配珍珠项链,高贵典雅的气质呼之欲出。
只是最让他挪不开眼的,还是那对现在看起来款式并不新颖的珍珠耳钉。她还是戴在自己的耳朵上,即使已经满目苍凉,但还是坚持着自己最初的信念。
她走得很慢很慢,还时不时往左右边张望。陈安康怕她发现自己灼热的目光,赶紧把黑色口罩戴得严严实实的,还别过了头。
“你说,陈安康会来吗?”裴七七的眼里泛着泪光。
“已经快到登机时间了,可能不会来吧。”林鹿不想打击自己好朋友的希望,但是她知道陈安康躲在暗处默默看着自己。
“但是七七,你要相信,在这边还是有很多支持你关心你的人。如果你哪天想回来了,就打电话给我和飞飞。我们都在。”林鹿此时顾不上别的事情,毕竟对于他们俩来说也是认识六七年第一次分开,而对方又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接下来的日子她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不知道还能和对自己最好的朋友见面。
但是她想着分别的时刻太伤感,也容易给裴七七徒增烦恼,于是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跟裴七七说:“接下来的生活,裴七七你要自己奋斗咯,我和丁俊飞结婚你会不会回来?”
“当然啦,我还要当你孩子的干妈呢。”裴七七难得幽默一下,眨了眨眼说,“先说好啊,跟丁俊飞在一起一定不要经常吵架。其实你们俩的性格挺像的,就是都太火爆了。希望你们俩如果遇到任何事情,一定要静下心来想想再做,答应我号好吗?”
“好呀,我们仨打勾上吊一百年吧?”
那是裴七七和林鹿、丁俊飞三个人的小约定,只要遇到任何事情,他们无法做出抉择和离别,就会用这样的方式把彼此的心紧紧地拴在一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看着裴七七甚至有些羸弱的身子渐渐消失在安检处,林鹿忍不住大哭起来,丁俊飞拍了拍林鹿的肩膀,顺着她一起蹲在了地上。
“鹿鹿别哭,我相信七七会回来的。她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那种情绪,骗不了任何人。
别看七七平时大大咧咧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放在心上,其实呀,她这个人习惯性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肩上了。
她刚刚也说了,希望我们俩好好的,所以接下来我们俩绝对要避免恶劣性质的吵架,好吗?就当给我们七七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林鹿突然停下了哭泣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个一脸贼笑的大男孩。
“交代我们俩结婚生子的事情啊,她不是都说了,要等我们结婚生子就回来看我们吗?还要做我们的干妈呢。”
“她骗人,你说她到了德国,会不会彻底跟我们失联呀,这种事情她肯定做得出来,你想想她抑郁症这段时间,是不是就彻底跟我们分开了?她就是啥事儿都不跟我说,宁可吃药也不跟我说。”
“傻瓜,她不跟我们说是为了不让我们替她担心呀。
她心里压根儿没放下陈安康,也没有放下我们俩,再说了,她口是心非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你还不知道吗?小傻瓜,要不要咱们打个赌?”
林鹿这个人的情绪跌宕起伏得厉害,一听要打赌,立马又来了斗志。
“赌什么?”“你下个月得军训了吧?你赢了我每天给你买早饭,给你做鸡汤,保证你军训绝不晒黑?”
“那如果你赢了呢?不会有什么恶魔惩罚吧,那我不玩了,我一怕鬼,二怕你扮鬼。”
“嗯,我赢了的话,就给我亲一口吧。”
“就这么简单?我怎么觉得你这个人阴险狡猾肯定有诈。”
“真没有,我骗你干嘛。”
“那就好。”
“对了,你怎么都不问问我赌什么?”
“啊,我哭傻了,给忘记了。”
“就赌七七过年会不会回来!怎么样?”
“那你岂不是要先假设我赢了。”林鹿发现丁俊飞这个人说话一点逻辑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怎么保送进科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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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丁俊飞自从林鹿收到录取通知书那一刻起,紧张的心绪就没有停下来过。
都怪自己的表姐天天在自己的耳边念叨——“以前我总觉得阿飞你长得帅,但是自从我上次跟传媒学院的人一起参加比赛,我才发现原来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传媒学院随随便便爬行的任何一种生物,应该都比你丁俊飞来得好看。”
“你瞎说什么呢?”丁俊飞气得有点厉害,本来就因为林鹿上次约会被一个陌生男孩子要微信的事情搞得很烦躁,表姐还在自己的面前碎碎念这些有的没的。
“我可没有瞎说啊,我这是真金白银的建议,你不听就算了。我们家鹿鹿肤白貌美,而且还是167的打长腿,没人喜欢才怪呢。”
丁俊飞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却开始干着急。直到后来,就想出了天天给她送早饭的方法。只是还没有送几天,晚上约林鹿出来,她就唉声叹气的。
“哎飞飞,我想问你件事情。”
“我家媳妇想问啥,哥保证连小时候那些糗事都跟您分享。”丁俊飞不以为然,牵着林鹿的手挥得老高的。
“就是,我们不是跟别的班级在一个联队训练吗?我今天收到了好几封情书,要怎么办呀?”林鹿是真的觉得很烦躁,本来上高中的时候自己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也不是经常化妆,大家最常用对林鹿的描述语言就是讲义气、助人为乐。
可是到了大学里,戴上了室友推荐的浅褐色美瞳,军训的时候穿上了自己带的牛仔短裤,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发生了质的变化。
军训的时候,联队里几个还挺高大英俊的男生,他们炙热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高挑的林鹿。
丁俊飞吓得脸都白了,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表姐没有坑自己,是他自己把自己坑了。
裴七七几乎是软着腿进去的。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毫不在意,却还是因为没有看到陈安康而感到丧气。
裴七七的父母没有来送行,只是早点的时候在家里跟裴七七交代了接下来的生活指南和到德国那边要注意的事情。
考虑到她还在吃药,最后还是安排了一个住家阿姨每天来给裴七七做做饭打扫卫生,其他时间由裴七七自行安排。
预科班的学习一周安排了三次,相对于来说也不会特别累。
裴七七自己倒是觉得可以课时安排得紧凑一点,这样她就可以早些进入慕尼黑音乐学院学习,也能够早一点成为自己心目中的那个人。
“七七啊,爸妈不求你有什么大的成就,但是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地生活最为重要。如果你有任何问题,就直接联系爸爸妈妈。你妈妈下个学期请辞了专业课的教授,准备给自己放个长假。也许到时候也会来德国看你,可以吗?”
“嗯,谢谢爸爸妈妈。预科班到时候我根据自己的情况再做调整吧,但是学琴我不会落下的,你们放心。药我也会按时吃的。”
“那就好,爸爸妈妈都很欣慰有你这样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
裴知节知道女儿对科研技术这段其实兴趣不大,这些年也逼着她学这学那,到头来反而把孩子的压力都施加到了自己身上。
如今让裴七七继续学音乐,自己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陈越清怕自己在裴七七面前哭,就提议让孩子的朋友送行,可是看着裴七七从家门口走上车的时候,眼泪还是夺眶而出。
毕竟是自己养育了十九年的孩子,不管从前有多么大的矛盾,此时此刻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断萦绕——“七七,妈妈爱你。”
裴七七看着车窗外陈越清说话的嘴型,内心一阵颤动,学着她的样子,发出了无声的回答——“妈妈,我也爱你。”
陈安康很艰难地从咖啡厅的座位上站起来。
看着裴七七一直左闪右闪的目光,他知道她在找自己,但是没有办法,他还是没有勇气走到台前,跟她拥抱着告别。
他只能默默地戴着口罩坐在后面,甚至都不敢站着和她说再见。拐杖被他偷偷地收进了椅子旁边的暗处。
“陈安康,你刚刚为什么不过来?”林鹿看到陈安康一脸疲惫的模样,也不敢说什么重话。但是一想到刚刚裴七七问了好几遍有关于他的事情,又气不打一处来。
“哎呀呀,林鹿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了好了,咱们走吧。安康你今天回哪里?回老家还是?”丁俊飞不敢让林鹿带着情绪问下去,赶紧岔开了话题。
“我打算去看我母亲,你直接把我放到江南第一医院就行。”
陈安康的话里不带着语气,林鹿坐在前面,往后瞥了瞥陈安康。只见他一直望着窗外,干净线条明显的脸上,一道很明显的泪痕划过,他的手一直在无声地捶打着自己的左腿。对,就是手上的左腿。
林鹿顿时为刚刚自己的那些质问感到羞愧,陈安康怎么可能不想过去看看裴七七呢,他只是害怕被裴七七发现自己的残缺,只是害怕自己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保护好自己。
“要不等下我们陪你去买点水果?空着手去看阿姨不太好吧?”林鹿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尽量用欢快的一起建议道。“我都忘了,谢谢你鹿鹿。”陈安康的声音很温柔,不管是车上的谁听起来,都觉得带着一丝故作坚强。
林鹿买了新鲜的水蜜桃和橙子,临走前还交代陈安康一定要让王阿姨多吃点水果补充营养,陈安康很感激。
王斐然的脸色不是很好,医生说她虽然经过了上次那场大手术捡回来一条命,但是整个人的生命体征还是很微弱。
“安康你来啦,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东西?”
“朋友买的,妈妈你多吃一点。橙子很新鲜,我问过医生可以吃。”
陈安康的语气很平静,内心却像是滚烫的热水不断翻滚着。
“都怪妈不好,如果当时一了百了了,你也不用再受这种罪。我听隔壁阿姨说了,你是不是连高考都没去?就为了给我这个破身子筹集医药费,你说你干什么呢,就算把我救活了,没过几年我肯定还是得走的。”
“妈,你别这样说了。我说了没关系,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在这件事情上?”陈安康心里一直有道坎,就是王斐然总是把这些事情的源头归在了自己生病上面。明明这一切都是陈轩的错。
陈安康想到这里,忍不住捏紧了拳头,根根分明的指节绷成了淡青色,胸腔也剧烈跳动起来。
“你好好养病,我过阵子再来看你。”陈安康压下心头骤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嗯,我不说了。安康呀,你好好休息,工作尽量多问问你家叶叔叔。他们上次来看我了,也给我道歉了。”
叶繁爸妈来看望王斐然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毕竟陈安康出事叶繁也有一定的责任,只是叶叔叔的道歉陈安康并不是很领情。
不过他爸妈一直很友善,甚至跟王斐然建议,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让他们俩给陈安康安排工作。
陈安康自然是不乐意的,毕竟自己也有自己的计划。送外卖肯定不是长久之计,去念书只是会给王斐然的医药费徒增烦恼。
拿起手机随意翻了翻,发现现在网约车司机的待遇不错,而且时间也相对来说比较自由,剩下的时间可以用来自学感兴趣的代码。
没想到曾经为了高考读的文科,到最后还是把理科的数据作为了自己的研究内容。
第二天一早,陈安康就去驾校报了名,只是夏天本身就天气热,教练看他一条腿不是很灵活的样子,更加心生烦躁。
“这位小兄弟,你是来学车?”这年头学车的人还真是鱼龙混杂,连跛脚都来学了。
教练心生鄙夷,看待陈安康的眼光很明显就是瞧不起。
“嗯,教练我们可以开始了吧?”陈安康头上的汗渍噌噌地往外冒,站在太阳底下也不过十五分钟的时间,整个后背都湿了。
“行啊,你先帮我去里面把水杯拿出来呗,渴死了。”教练指了指报名处,示意让陈安康去拿水杯。
旁边的几个学员看着都愣住了,教练平时脾气就不好,这下还是要整蛊这个可怜人吗?
但是大家都不敢说话,就当看戏的一样站在旁边。
陈安康就这样一步一步挪了过去,用着全身最后一份力量把水杯拿了过来;再拖着他那半愈的双腿走了回来。
“教练,你的杯子。”陈安康依旧不卑不亢,教练倒是满脸通红,瞬时对自己刚刚的行为感到羞愧难当。
这孩子是铁了心要学车的,教练一看他如此坚定,自然也就放下了心中的那些偏见,好好教他。
也就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陈安康基本上已经能很好地操作车辆了,只是那天发生了意外。
当时正学着车,外面下着大雨,教练的意思是今天休息别练了,可是陈安康不依不饶,还是开着窗在场地里熟悉道路,明天就是科目三的考试了。
可以说高考之后陈安康整个都是很颓废的,但是如今面对人生的又一场考验,他拿出了最多的力气。
雨声,风声,还有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把陈安康拉回了现实世界。
这些节奏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恐惧,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好像如期而至了。
点开手机屏幕,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来自江南市。
是谁?
陈安康的不受控地握紧方向盘,他把自己都要跳出来的心紧紧压了回去,开口道:“怎么了?”
“阿康,你母亲快不行了,快来医院。”
他只觉得脑袋轰轰地响,就像是陷入了什么谜团一般,一双腿架在驾驶座底下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