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事

碍事

阿天是一只鬼。

一只诞生于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自己都忘记了时间的鬼。

鬼是没有实体的。

因此自有意识以来,阿天便一直不会受伤,也不会疲惫。

当然,也无法触碰得到世间的任何事物,乃至显现于生灵之前。

没有任何活着的存在能看见阿天,也没有任何死去的存在敢接近阿天。

因为阿天曾经,也被称为“厉鬼”。

但那也只是曾经了。

现在的阿天,或许应该称之为“鬼仙”才更为合适。

……嗯,或者是“鬼神”?

阿天不太清楚。

她也并不在意。

尤其在她得到了好友特别为她制作出来的“身躯”,终于拥有实体之后。

虽然因为身躯尚未与鬼体完全契合,导致她受到了诸多限制,就连外貌也变成了六七岁人类孩童的样子,但阿天却切切实实拥有了自己的“身体”,终于可以亲自触碰世间的一切,也能亲身感受阳光和清风。

就如同每一个活在世间的生灵一样。

感觉还挺新奇的呢。

与好友分别之后,阿天非常佛系的下了山,离开了停驻多年的古老山林,就以这副孩童的身姿,再次踏足了多年未曾抵达的人间。

她无所谓嘈杂,也无所谓安静,哪怕在机缘巧合之下与时之政府签了审神者合约,最终又因为仪器检测不出鬼力,只察觉到了来源于她这副躯体的些许灵力,而来到了这样一个本丸,阿天也没有在心中掀起半点涟漪。

常年于阴阳两界各处飘荡的她,并不觉得换了一个地方之后,就会与以前的鬼生有什么不同了。

……嗯,或许也不是?

阿天眨了眨眼睛,想。

毕竟按照狐之助和山姥切的说法,她以后应该都是要住在这样的屋子里,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到处飘荡了?

啊,这么一想,“鬼屋”这个名字,好像也挺贴切的呢。

于是阿天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嗯,是个不错的鬼屋呢。”

山姥切国广:“……?”

为什么这位小审神者听起来……还挺满意的??

山姥切国广想不通,最终也只能将此归结于人类的想法和付丧神总是有着些许差异,而幼年人类的想法差异性就更大上了。

无论如何,还是不能让审神者真的住在“鬼屋”里的。

确定被众多建筑呈拱卫之势所护卫着的,全本丸中最为重要、也本该是审神者居所的天守阁破败得实在难以住人之后,山姥切国广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略为僵硬局促的询问阿天,是否能在普通宿舍这边先住几天,等天守阁修缮完毕——至少不再像一个鬼屋之后——再搬过去。

虽然有些困惑为什么让她一个鬼居住还要特意弄得不像是鬼屋才行,但阿天看出了山姥切国广的紧张不安,便体贴的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微笑着点头同意了。

反正她都习惯阴阳两界到处飘荡了,住哪儿不是住呢?

.

认真提出的意见得到别人的赞同,总是让人心情愉快的。

对刃来说也是如此。

尤其山姥切国广因为自己仿品的身份,以及数百年来总是被人们拿去与本作比较的经历,心底其实是很自卑的。

然而如今他不仅成为了这位小审神者的第一把刀,成为了她唯一的近侍,还被她告知了真名,被她如此的信赖着……

山姥切国广不仅觉得心情愉快,甚至还有些别扭的感动。

他有些无所适从的拽了拽兜帽,试图遮住自己昳丽的容颜,然后就这样一路避开视线接触的和阿天回到了较为齐整的宿舍区域,来到一间状态最好的房间前。

在低声问过阿天,果不其然又一次得到了对方毫不犹豫的同意,还被她用那种充满信赖的清澈目光注视着,仿佛在说“我相信山姥切,只要是山姥切选的我都没问题哦!”一样后,山姥切国广终于扛不住的转开头去,红着耳朵逃也似的冲向了位于另一端的仓库。

阿天:“……?”

她还想告诉他自己其实住哪里都无所谓,不用这么仔细筛选也可以的啦,怎么他都不听一下就跑了?

而且,他的耳朵好红哦。

……嗯,器灵化形之后,也会像人类一样发烧生病的吗?

阿天小小的沉思了一下。

而那边,山姥切国广从老旧的仓库中找到了盖了厚厚一层灰的打扫用具,又费劲的找出庭院中被荒草掩盖住的活水池打了水,然后才别别扭扭的握着扫帚拿着抹布拎着水桶回来,看都不敢看阿天一眼的,笨拙的开始清扫了起来。

说实话,山姥切国广其实并不擅长做家务。

毕竟是从武器当中诞生的付丧神,曾经持有他的主人也不是什么战斗家务两不误的人。化形之后,他可以拥有绝不输于曾经任何一位主人的战斗力,但要论及家务,那就实实在在属于他的知识盲区了。

但即使如此,山姥切国广也没有过半点抱怨或懈怠,更没有想过让阿天跟着他一起打扫这间面积还挺大的房间。

这不仅仅是因为阿天是他的审神者,也即是他的主公,更因为就像狐之助说的那样——他是如今这个本丸当中,唯一的成年刃。

照顾年幼的审神者不仅是他的职责,也理该是他的义务。

——他一定要支愣起来,成为信赖他的小审神者的依靠!

山姥切国广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拽了拽自己的披风兜帽,坚定的想。

被赶到门口坐着休息的阿天回头一看,好心提醒:“山姥切,你的披风下摆拖到垃圾堆里去了哦,没问题吗?”

山姥切国广顿了一下。

他顺着阿天的指引回头看了一眼,熟悉的披风映入眼帘,破破烂烂的粗糙布料如同某种无声的嘲笑,将他瞬间拉回了现实。

……啊,对了。

怎么能忘记了呢?

他哪里有那个资格去让她信赖依靠?

他不过……只是一个仿品而已啊。

青年沉默的伸出手去,将自己本就破破烂烂还有些泛灰,此刻却已经完全变成了深灰色的白披风下摆从垃圾堆中拽了回来,又往下拽了拽兜帽,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低低的声音重又带上了几分阴郁。

“……没问题。”

不如说,这样才正好吧。

像他这样的仿品,就合该被这般破烂脏污的布料所包裹,永远呆在阴影之中,再也不会引人注意。

就该这样,才对。

如同忽然从梦境之中清醒过来,自卑的情绪再度压倒难得的喜悦席卷而来,姿容昳丽的青年又一次将自己藏于阴暗之中,固执的拒绝外界的一切。

他不再跟阿天说话,只偶尔打扫的间隙悄悄抬一下眼,从兜帽底下确定那个小小的身影还在门口的回廊上坐着,便迅速的再次低头,任由阴影遮住自己的表情。

他就像一个舍弃了感情的机器,沉默的重复着弯腰擦洗的动作,不时调整一下方向与姿势,一点一点将染满尘垢的房间清理出来。

——然后披风一不小心就飘进了水桶里,并且在他转身时果断带倒了水桶,将打扫进度又倒退了回去。

一脚踏进水深的山姥切国广:“……”

山姥切国广默默将披风拧干系紧,重新将房间擦干净,随后拔刀走向杂草丛生的院子。

阴沉的气息化为锋锐的刀光,寒芒闪烁之间便有高高的荒草大片倒下,露出一小截还连着根系的草茎与泥土地面,也瞬间开阔了视野。

——然后两端拴成死结的披风就在狂风的鼓动中挂在了老树的枝丫上,兜帽的系带毫不留情的勒住了他的脖颈。

差点当场上吊的山姥切国广:“…………”

山姥切国广费了一番劲才将披风从树枝上拯救下来,又将见哪儿挂哪儿的死结解开,时间也差不多到了饭点。

于是沉默的放下清理了一半的庭院,低声跟阿天打了个招呼,转而来到还算能用的厨房,默默从米缸中取出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送来的米,又打来清澈的水笨拙的淘洗干净,便磕磕绊绊的生火上锅。

火光照耀着阴郁的面容,明暗不定。

——然后披风一不留神就扫进了炉灶里,残存的水汽瞬间烤了个干净,还差点整个儿烧了起来,顺带把一边的干柴也一起点燃。

险些直接火热的山姥切国广:“………………”

……披风,好碍事!

.

于是当坐在廊下淡定远眺,安静等刃的阿天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回头刚想笑问他心情好点没有时,看见的就是一个端着盛着饭菜的托盘正走过来,穿着西装身姿笔挺,灿烂的金发如同阳光凝结,碧色的眼睛恍若晴朗天空一般的英俊青年了。

阿天眨了眨眼。

“山姥切,你的披风呢?”

山姥切国广冷静的取出早已清洗干净的小案,在阿天近侧跪坐下来,将手中的饭食一一往案上摆放,平静的回答:“被炉火烧坏了。”

烧坏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被他丢进了装着水的木桶里泡着,等之后洗干净了,正好拿来当个新的抹布,打扫差一点被点着的厨房。

多好。

至于什么仿品该有的姿态?不该被信赖和依靠?裹着块布才适合他?

……呵。

山姥切国广假装看不见阿天好奇的目光,一脸平静的端起自己面前的碗,平静的低头刨了一大口米饭,平静的狠狠咀嚼。

——外物于我,不过都是工作道路上的阻碍而已。

冷漠.jpg

.

——山姥切国广,极化!(不是)

※※※※※※※※※※※※※※※※※※※※

给没玩过刀乱的小可爱解释一下:所谓的“极化”就是刀剑男士达到某一等级之后通过“修行”再次拔高能力上限的过程,极化后外形也会发生改变(相当于觉醒),而被被极化之后最大的改变,就是他不披披风辣!

所以在本丸里做杂务,不仅能获取超多经验值升级,还相当于一次修行啊!(不是)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审神者总爱捡白毛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审神者总爱捡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