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3章
殷芷舒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她的吻也像她的声音一样,很软,很安静,仿佛毫无攻击性,像是单纯的肌肤触碰,和之前手指与手心不经意的接触一样,没有任何其他成分。
但谁都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陆砚没有闭上眼,他的眼中出现了难得的怔忡,就连身上的杀意都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之前手心些许接触的那一点微痒,好似一路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如此攀附到了他的唇边,再在他的心海中炸出了一小片战栗。
这样的战栗,只在陆砚第一次在空茫星际中,将敌方机甲炸成一朵烟花的时候出现过。
殷芷舒能感受到陆砚的紧张和错愕,毕竟方才对方就已经十分紧绷的肌肉,此刻竟然似乎还更盛了几分。
更关键的是,她也很紧张。
毕竟她曾经只是一个真正莫得感情的无人机甲杀手。
所有与异性的接触都只存在于光脑上直截了当的任务下达与接收,以及游戏里的单方面欣赏和你死我活。
1001显然能够感受到她的情绪,一本正经地开解道:[宿主你想想,四舍五入这就等于你白丨嫖了过去你只能舔屏的纸片人……]
有些暧昧恍惚的气氛被1001的插入语打破,殷芷舒有些恼羞成怒:“?我什么时候舔屏了?闭嘴。”
1001紧急刹车,在服从和敬业里暂时选择了后者:[好感值+1,绿茶值+1。]
[顺便,我建议宿主把陆上将的眼睛蒙住,毕竟那位皇太子殿下打开门以后,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骗过去。]
殷芷舒想问这个时候她要去哪里找东西蒙眼睛,手指却触碰到了陆砚的领带。
于是下一刻,陆砚的领带已经被殷芷舒近乎粗暴地解开再扯落,再猛地覆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陆砚眉头微皱,猛地从方才的情绪中清醒,不悦地屈指,想要将脸上的遮盖物拿开。
温热的唇却已经再度不由分说地落了下来,堵住了所有他的动作。
兴许是眼前一片漆黑,感官便会被无限放大,又兴许是事态实在紧急,殷芷舒没有时间再去把控掌握力度,所以这一次的触碰便不像是上次那样仅仅浮于表面。
啊,好像有点磕破了。
与此同时,车门终于被猛地拉开。
红发金眸的英俊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车里堪称狼藉的混乱样子。
半躺在后座上的西装男人衬衣已经被揉乱出了一片褶皱,领口敞开到了第三颗扣子,露出了结实漂亮的肌肉轮廓。男人的大半张脸都被格纹领带遮盖住了,只露出了些许银灰色的发丝,他的头随着捏住领带的那只手微微后仰,显然在此时此刻的这段关系中,处于绝对被压制的弱势方。
撑在男人上方的身影婀娜纤细,茶色长卷发有些凌乱地洒落下来,只能看到她白皙的小半张侧脸。
正在纵丨情的两个人甚至无暇给站在门外的人半个眼神。
直到有人终于看不下去,咳嗽了一声。
殷芷舒其实紧张极了,否则也不可能一不留神,竟然在刚才低头的时候用力些许过猛,不小心用牙齿磕破了陆砚的嘴唇。
她心跳分明极快,却硬生生凹出了懒洋洋又带着不耐烦的表情,再侧过头来,挑眼看向车外。
季风宵确实有着一张让全帝国为之疯狂的脸。
如果说被她压着的陆砚是深不可测的冰冷星空,那么季风宵就是燎原张扬的烈火,就像被他叼在嘴里的燃烧雪茄,冒着危险却迷醉的烟雾。
殷芷舒一边紧张,一边忙里偷闲津津有味地欣赏了片刻,才在1001的尖叫提醒下,温声细语地开口道:“原来是皇太子殿下呀。”
1001满意极了:[绿茶值+1。]
季风宵的目光短暂地落在她染了点血的唇畔,再在陆砚身上一扫而过,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看来是我打扰了。”
话虽这么说,但显然,这位皇太子并没有半分合上车门亦或者离开的意思。
殷芷舒有些意外,再慢慢眨了眨眼。
她分明是在思索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办才好,但在季风宵眼里,肌肤胜雪的少女眼角天然带着魅意,这样眨眼,再微微眯起色泽浅淡的眸子时,就像是某种对他静谧无声的邀请,而她唇边的鲜艳更是在这种昏暗的车内显得过分诱人。
季风宵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目光在殷芷舒身上停留的时间,有点过长了些。
1001抓住机会,紧急培训:[宿主稳住,这种时候,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茶言茶语在这种时候,可能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哦。顺便,宿主如果善用语气词,茶气也会更充分哒!]
殷芷舒在与季风宵的对视僵持中,火速沉思片刻,再温温柔柔地开口道:“皇太子殿下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呀,难道是殿下什么时候有这种嗜好了?还是说,殿下想要加入我们……呀?”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1001:[……]
有,有被宿主的冲天茶气吓到。
1001也实在是不想打扰这份安静,无奈身为系统,就要有系统的自觉,兢兢业业道:[……绿茶值+1。]
殷芷舒感觉陆砚微微一僵,甚至扣住了她的手腕,站在车外如临大敌的齐副官怀疑自己听错了,错愕地睁大了眼,帮季风宵打开车门的下属倒吸一口冷气,已经做好了迎接皇太子怒火的准备。
季风宵眯了眯眼,抬手取下了叼在嘴里的雪茄,再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齐副官猛地松了一口气,殷芷舒却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没有动。
果然,红发金眸的皇太子走了几步后,又猛地转身过来,一手撑在车门上,紧紧盯住殷芷舒:“你是首都星人?”
殷芷舒加深了脸上的笑容:“殿下猜呢?”
季风宵挑了挑眉,突然有些恶劣地笑了起来:“我没有加入你们的兴趣,但突然很想拆散你们。”
他直起身,从袖口扯了一颗金色的袖扣下来,随手扔在了殷芷舒手边,再慢条斯理道:“后天首都星的皇宫舞会上,我还缺一个舞伴。既然你是帝国人,我想你明白,成为我的舞伴意味着什么。”
金色的袖扣上篆刻着十分繁复的花纹,想来应当是代表皇室的雄狮与鸢尾家徽。
殷芷舒不太喜欢这样的语气,但她还是在1001的指导下,迎着他带着上位者典型傲慢的目光,绽开了一个堪称乖巧的笑容,稍微拉长了语调:“是呀,我明白的呢。”
这个答案显然让季风宵十分受用,他不甚在意地重新扫了一眼被禁锢的陆砚,再收回目光,折身向自己的黄金飞船走去。
下属跟在他身侧,低声道:“殿下,不问问他们和陈三有什么关系了吗?以及,陆砚的下落……”
季风宵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陆砚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被绑在车上和人玩这一套。至于那个什么三,还用问吗?拖下去喂狗吧。”
黄金飞船重新展开双翼,在地面投下巨大睥睨的阴影,再轰然悬空而起,转而直入天际。
1001:[……宿主,好胆啊。你就不怕皇太子生气的吗?这位皇太子可是以脾气火爆肆意任性闻名的。]
殷芷舒暂时没空理它。
她忙着松开禁锢着陆砚的领带,再从陆砚身上爬下来,顺便在思考了一秒领带的处理方式后,选择了将领带重新整整齐齐叠好,再双手认真地递到陆砚面前。
“刚才……”她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很是措辞了一番,才说了两个字,就有些卡住。
要说刚才什么?
刚才吻了他,用领带缠住他的眼睛,实在是不好意思……?
做都做了,临到说出口,反而竟然比做还要更难几分。
殷芷舒在心底叹气,觉得绿茶之路漫漫,她自觉自己的表现已经十分精彩了,现在看来,要进步的地方还有许多。
但这份模样落在陆砚眼里,就有了别的意味。
她的手指白皙纤细,这样捧着他深色的领带,认真地送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竟然在想,刚才眼睛被蒙住的时候,就是这双手,在自己脑后捏住了禁锢他的领带。
她显然很怕,虽然对上那位皇太子的时候听起来游刃有余,但他与她肌肤相贴,自然能感受到她的剧烈心跳和强作镇定下的颤抖。
可就和她落在他唇上的吻一样,她分明紧张到战栗,却还是毫无惧色地去做了。
“为什么帮我?”陆砚垂眸看着她。
“我说了的呀,会报答您的。”殷芷舒蜻蜓点水般与他的目光接触了一瞬,又猛地转开:“这是您的领带。”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需要我帮您重新系好吗?”
陆砚目光幽深。
理智让他拒绝对方,这么多年来,就算他拥有齐副官和军需官,但一应生活上的事情,他从来都是亲手为之,并且觉得长手长脚的人,让别人来代劳,实在是失智行为。
但他听着殷芷舒温柔细腻的声音,就突然忘了自己曾经的理智。
“你叫什么名字?”他低声问道。
“我是殷芷舒。”她报了自己的名字。
举这么半天领带,手有点困,希望陆砚懂点事,把自己的东西快点拿回去。
陆砚没有叫她的名字,却突然道:“好。”
这一声有些没头没尾,殷芷舒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个字对应的是她之前的问题。
齐副官早已上了车,车子无声无息发动,如离弦的箭般驶了出去,车内却依然十分平稳。
没有人敢在此时此刻发出任何声音,却并不妨碍他们露出惊愕的神色。
——联邦这位冷漠骄矜铁骨铮铮的上将,在一位才刚刚知道姓名的少女面前,低下了头。
殷芷舒抬起手,才将领带绕过他的脖颈,陆砚的声音却再度响了起来:“别动。”
“嗯?”殷芷舒有些错愕地低下头。
陆砚俯下身,一只手环绕住了她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脚踝。
她的脚踝很细,就算因为骨骼错位而稍微红肿,也依然带着脆弱的美感,陆砚甚至不敢握得太用力。
殷芷舒当然是疼的。
但她多年来的职业生涯让她对疼痛的耐受度实在是非常高,就算是穿到游戏里,换了一具躯壳,也是一样的。
但现在,她还是顺着陆砚的动作,轻轻倒吸了一口气。
陆砚果然顿住了所有动作,然后才说:“疼的话,可以抓住我。”
殷芷舒刚刚把领带绕过他的后颈,一只手甚至在搭在他的肩头,如果这样顺势抓住他……
还不如说是直接依偎在他身上。
是一个无从下手,却又实在天赐良机的距离。
[如果宿主需要的话,我可以将你的疼痛阈值调低哦,毕竟正骨的时候如果疼到尖叫,是很可能损坏绿茶妹妹的形象哒。而且,1001也是会心疼哒!]
殷芷舒十动然拒:“谢谢你,但是疼痛才会让留下的印象更真实。”
她旋即睁大眼,有些小心翼翼道:“您要帮我正骨吗?”
陆砚颔首,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技术:“没有骨折,只是脱位,这种程度的正骨,我……”
“好呀。”殷芷舒却已经轻声轻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并没有顺势抓住他,而是向后靠在了座椅上,手指捏住了身下的皮质座椅,指节有些发白,明显对即将而来的疼痛有些害怕,脸上却还挂着礼貌的笑容:“我没事的,劳烦您了。”
陆砚沉默地看了一眼她的手指,不再多说,手下猛地用力。
接骨的疼铺天盖地般席卷了殷芷舒的神经,她的额头有汗珠滚落,双眼紧闭,显得脆弱不堪一击,却又死死咬住了下唇,不让痛呼溢出唇边。
[绿茶值+1]
[好感度+1]
[好感度+1]
1001有些惊愕地连报两次,却听殷芷舒的声音与她外表的忍耐完全不同,轻快响起。
“你看,不是我的运气不错。”
“是陆上将本来就想要带我上车,而我只是用道具A推了他一把而已。”
“现在,我要兑换道具B,让他的眼里只有我,记住我现在最脆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