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听到他喊疼,成凡立马收回了手,却不曾想,引来少年的捧腹大笑,“傻子!还是一骗一个准!”
“你!”
“好好好。大哥!”少年一脸欠揍的表情,“我这不是前来解释了。”
“洗耳恭听。”
“在梦魇中,你所见到的那位替身,不简单。”
“我用你多说!”
“停!”护住要被抓住的头发,“梦魇可是毫无疏漏重现往世的方法。我若不让你亲眼看到那替身,你想抓破局之人,根本无从下手!”
“哈!这么说,此番我应该拿些拜礼,去谢你?”
“别阴阳我!”少年与他保持距离,生怕自己宝贵的头发在被成凡攥在手里,“只怪你反应迟钝,不先找我,反而去找医官。”
关心则乱。
成凡也懒得跟他斗嘴,毕竟眼前这货除了睡觉,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找人逞口舌之快,而且每次都被骂的很惨。
“讲这么多,我伟大的梦神殿下,请问,您可看清那替身的身份?”
“夸到点子上了!”梦神一笑,潦倒众生,“这替身啊,非人,非仙,非神,非鬼,非妖,非怪,非魔。实乃,七非之物!”
听到‘七非’两个字,成凡眼神顿了顿,若未抛下一切来神域当值,他依旧属于‘七非’这二字。
“你愣什么呢?”梦神推了推发呆的成凡。
“你继续说。”
梦神的眼神自始至终没从成凡身上移开,“我猜,这个七非之徒,与无间有关。”
从他的语气中,成凡听出了对自己的试探,摆出一副无趣的表情,不胜其烦地问道:“还有吗?”
“瑞玻恩在天门路重创他之后,曾在死神领地发现其踪迹,其后便找寻不到。死神领地可是世代看管着无间。”最后两个字故意咬字重了些,就感觉是在故意试探成凡听到‘无间’的反应。
成凡又不傻,自然也听得出来,一手将他脑袋推到一旁,“讲了这么多,能否用一句话概括?”
“那小子与无间有关!”
“踪迹呢?”
“尚且不知,不过,定与无间有关!”
梦神一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懒得与他再费唇舌,不过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成凡语重心长规劝道:“梦啊,下次传话时,多记些关键字词,不然听你源源不断重复那五个字,耳朵都出茧了。”
梦神的话也并非全无作用,若那个替身当真与无间有关联,而他每次针对的人都是奕夫,那现在留奕夫一个人在人域则及其危险。
成凡只好传信让瑞玻恩去无间周遭察看有无异样,自己先守在奕夫身边,视情况而动。
原本以为这一切要按部就班的时候,一阵剜心抽骨的痛感,瞬间席卷全身,像一条被雨打透的狐狸,蜷缩在下降的升降台上。
不知是否是梦,身周杀气盎然,但却随着童声的一句话,“不可杀他。”,那股杀气便全然消失了。
潺潺的溪水在碰到成凡身体的那一刻,便自动形成冰晶,这让原本没有力气的成凡更是遭难,扯不开冰晶结住的衣服,只好将外衫脱去,步履艰难地走上岸。
找了根较长的树枝,准备将正在融化的衣服挑上来,却不想,水流加快,直接冲了下去。
正在成凡无奈地将手里的树枝摔在地上时,身后响起了一个稚嫩的童声,“大哥哥,阿娘说水里有可怕的东西,不让靠近水边哦。”
见过奕夫每个年龄段的成凡,一眼就看出,眼前奶声奶气的娃娃,便是奕夫。
只是,奕夫竟然能看到自己?
“傻小子,你能看到我?”
“人家才不傻呢。”晃晃悠悠地在石子路上走到成凡身边,捏住他的衣角,兴高采烈地展示道:“我还能抓住哥哥呢。”
顺理成章地握住成凡摸在自己脑袋上的手,“大哥哥要生病了,手好冷啊。”
成凡怕自己的体温会伤到奕夫,便准备把手收回来,却不想被娃娃抓得紧,“没关系的,阿娘说我是小火炉,我给哥哥暖暖就好了!”
从衣着到孩子洋溢的笑脸,看来奕夫身世幸福,衣食无忧,算是一个小地主吧。
目前还不确定除奕夫以外,其他人是否能见到自己,所以以送奕夫回家为由,先看看周围人是否看得见自己。
“小子,你是自己跑出来的吗?”
“对呀。”小奕夫的声音突然小了起来,用手指勾勾,示意成凡弯腰听他耳语,“我是偷出来帮阿娘买糖人的,大哥哥可不要说漏嘴!”
成凡见他手里并没有糖人,“你的糖人呢?”
“我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去街上。”
“我送你。”
“谢谢哥哥!”张开小手臂,示意要抱抱。
原本成凡是拒绝的,但是忽闪的大眼睛巴巴看得自己,只好将他抱了起来,“感觉到凉吗?”
“没有。”拨浪鼓似得转着脑袋,还将脑袋贴在成凡的肩上,“被大哥哥抱着好舒服。”
体力并未完全恢复,还要抱着一个孩子,成凡的步伐并没有很大,慢慢悠悠地频率让奕夫在他怀里安然入睡了。
感觉怀里的娃娃一动不动,成凡起初以为又被自己冻死了。
毕竟奕夫第一世就是因为成凡的疏忽,活活冻死在成凡的怀里。
试探了呼吸和奕夫的体温,才安了心,知道是睡着了,抱着他来到寂寥的集市,寻了好久,才在角落看到卖糖人的。
这时便确定,所有人都能看到成凡,买了糖人之后,成凡轻轻将奕夫叫起来,问了家在何处,在送他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顺理成章留在奕夫身边的理由。
民国刚刚成立,各种政治错综交杂,手握兵权的军阀三番五次来城中地主家中‘畅谈合作’,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家的小少爷失踪,本应搞高家鸡飞狗跳,但与陈大帅会谈的高老爷不能表现出任何担忧,更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去寻找,所以只能靠自己那位不靠谱的家妻。
高老爷如坐针毡,以至于军阀的话他都是一耳进一耳出。
好在成凡及时将小奕夫送了回去,否则高老爷都要怀疑是家中的军阀绑架了奕夫。
高老爷让家丁带成凡避过军阀的眼线去了偏房,随后言辞恳切地拒绝了军阀所说的种种‘好处’,前来向成凡道谢。
“多谢这位小先生将我那顽皮的小儿送回来。不知小先生家住何方,姓甚名谁?”
“我,成凡。家在江南一带。”
“小先生既是南方一带,为何会来北方?”
“家道中落,前来谋生的。”好在来时成凡已想好了会被询问什么问题。
“不知小先生想作何谋生?”
小奕夫这个年纪该找教习先生了,而且他能趁家里不注意偷溜出来,说明他父母并未找教习先生,所以成凡便说道:“小生懂些中外杂识,想租赁半拉屋舍,做个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显然这个借口对了高老爷的心思,不过如今世道混乱,人员更是鱼龙混杂,对成凡也没彻头彻尾的了解,还是不敢直接聘请成凡,“寒舍最西面有处偏房,小先生若不嫌弃,大可拿去用,也算作感谢小先生将小儿安全送回。”
成凡自然却之不恭,不就是考察期,不就是演戏,想当年为了博得奕夫的信赖,什么样的戏码没演过,教书先生而已,对成凡而言,信手拈来,“胜恩难却,多谢高老爷提携之恩。”
成凡被家丁领去屋舍的路途中,看到小奕夫并未遭受父母教育,反倒是与高夫人在院中玩得欢快,“小少爷爱玩的性格大抵随了母亲吧。”
“是啊。若非有夫人在,按老爷那板正的性子,小少爷这次定要受一番毒打。不过啊,好在老爷怕夫人,所以小少爷才如此欢乐。”
“乱世之中,衣食无忧本就是神仙做梦。谁又能奢望天方夜谭的平安喜乐。”
“先生不愧是教书的,真是出口,出口,”
“出口成章。”
“对对对。”家丁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读过书就是不一样,难怪老爷总让我们多看书。”
穿过一个又一个月亮门,总算是到了那间有独立院子和门的屋舍。
难怪隔几日便有军阀上门来访,这高家院宅确实很大。
“先生,这里原本便是一间私塾,桌椅板凳也都在,只不过多年未用,还需打扫一番。”
看来这些都要成凡亲自动手,“好,我知道了。”
“那有什么其它需求,先生再讲。”
“多谢了。”
家丁走时竟然将与大院的侧门锁住了,成凡看得也是一愣,刚才还说有何需要再提,如今你把与主家想通的门给锁上,难不成让他翻墙进去。
看来这客气话真的就跟你客气客气。
连被褥都不给,今天晚上成凡多半要与月色共眠了。
不过还是先将那些蒙了千层灰的桌椅板凳收拾好吧,毕竟要将这私塾学堂打扮的有模有样,这样才能在高老爷心中树立良好的形象。
由里到外收拾的干干净净,正准备想办法找些被褥时,被锁住的侧门突然开了。
“大哥哥!”奶萌的奕夫一把抱住站在院中的成凡。
高夫人示意女仆将被褥放进房间,解释道:“成先生,如今局势混乱,所以老爷对谁都有些提防,是我们冒昧了。这些被褥都是全新的,还有这些粮食,权当对您怠慢的赔礼。甫竹,别缠着先生了。”
眼前一颦一笑间体现出知书达理、名门闺秀般气质的高夫人,倒与先前在院中与小奕夫嬉戏打闹的高夫人大相径庭。
“多谢高夫人。”看着抱住自己双腿不松手的奕夫,成凡问道,“斗胆询问高夫人,他的‘竹’字,是哪个?”
“玉碎不改白,竹焚不改节。”
高风亮节的气质,从名字来看,最后的命运,大抵与宫竹那一世相差无几。
具有洞悉世事的眼见和拨人心弦的口舌,为私塾招些学生,对成凡而言,原属信手拈来的事情,只不过如今局势混乱,百姓民不聊生,有钱的便请私塾先生去府上,没钱的自然也不会送来学堂。
正当成凡想办法如何接近高甫竹时,高家的麻烦便找上门来。
软硬兼施才是军阀们常用的手段。
原本高家想趁着夜色逃走,却不想刚出家门,就被枪支团团围住,高家有了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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