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忆起旧年事

第5章 忆起旧年事

裴野轻声唤出竺将晚的名字,而伴随这个名字的是一段血腥的,被人畏惧的时光。

十年前。那年的裴野在护城河边看烟火时,遇到了藏在人群中准备行刺的竺将晚。远远望见神色有些紧张的竺将晚,以为她是害怕烟火而面露紧张,便跑到她身边柔声道“姐姐别怕,不过是烟火而已,伤不到你。“

已然准备动手的竺将晚面对突然出现的裴野明显有些措手不及,又怕被裴野发现手中紧握的利器,便小心地将淬了毒液的匕首藏进了袖子里。随即故作紧张之态,颤声道“果真伤不到我?”裴野笑道“伤不到姐姐的,若姐姐着实害怕,便可早些回去。“

竺将晚本就见今晚人多,刺杀对象又有近百名侍卫跟随不好下手,裴野的话更像是给了自己一个逃离的借口,便转身钻出了人群。

刺杀任务失败,回去迎来的将是一顿狠毒的鞭打。

路上竺将晚还在想该如何说明任务失败一事,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竺家门口。只见大门敞开着,竺父持长鞭站在门口,一脸怒气。竺将晚见了立即生出无尽恐惧,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竺父见她站在原地迟迟未动,怒气更盛。甩鞭抽在身侧的地上,怒声道“还不滚过来。”竺将晚吓得顿时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眉头紧皱,脸上尽是委屈,怯声道“父亲。”

竺榷见此,大步走过去,对着跪着的竺将晚就是狠狠的一鞭。怒声道“不过是去杀一个朝廷官员,行刺任务失败,我要你何用?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

一鞭下去接着又是一鞭,几鞭抽下去,竺将晚痛的只能强忍。双手紧攥成拳,咬着嘴唇不敢吭声,强忍着泪水,因鞭打带来的疼痛,竺将晚的身体在黑夜里颤抖的厉害,身上的衣服早已渗出条条血痕。

“记住这次的教训,若还有下次,别怪为父心狠。”竺榷扔下带血的鞭子扬长而去。

竺将晚跪在地上奄奄一息,双手无力地撑起要倒地的身子,咬牙说道“将晚,记住了。”说完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一夜过去,竺将晚被周身的寒意冷醒,撑地坐起,发现自己仍躺在昨晚受鞭打的地方,自嘲地笑了笑,一个念头在心里滋生。

裴野的父亲是一名铸铁匠,母亲纺纱种地,相夫教子,还有一个年仅六岁的妹妹,一家人生活的平淡又幸福。

然而这样的日子在那天夜晚被打破。村里闯进一群山匪,当着裴野的面残忍地杀害了他的父母和妹妹,全村的人也未能幸免于难。裴野这辈子都难以忘记那晚火光冲天,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父母和村民的尸体交叠在一起的情形。

在裴野痛失家人的那晚,竺将晚出现带走了裴野,告诉他若是想报家人的仇就去找他父亲竺榷,自会有机会报仇。

裴野后来找到竺榷,并拜为竺家门下,誓报亲人之仇。竺榷见裴野心中有恨,姿质颇好,便收下了他,教的尽是狠绝毒辣的功夫。仅半个月,竺榷便替他抓来了那晚杀他亲人屠他邻友的那帮山匪,不共戴天之仇得报,裴野更是死心塌地替竺榷办事。但若有一丝不尽竺榷意思的地方,遭到的就是一顿毒打。三年下来,除了出任务时打斗留在身上的伤疤,其余全是遭竺榷毒打时留下的。凭着自身颇高的资质,又加上日日勤于苦练,仅用四年时间,便成了江湖上人人谈之色变的顶级杀手。因无人知其姓名,又传单名野字,故称野狐,江湖人畏他手段狠绝,称其为野狐大人。

第四年末,裴野接到刺杀孟侯爷长子孟楚应的任务,临行前竺将晚告诉裴野这次回来后便求父亲竺榷放他出竺家,并给了他一个锦袋让他行刺前打开。而当裴野去刺杀孟楚应的那一晚,府中侍卫早已待命准备。而裴野还不知道行刺消息已被人泄露,仍在深夜潜入侯府行刺。而进入孟侯府后,发现周围一片死寂,与平日里热闹的侯府相差甚远,便觉有诈。又想起竺将晚给自己的锦袋,便从怀中掏出拆开来看,上面写着:父亲想要你的命。裴野一时不知该是如何心情,刚想转身翻出侯府,就被冲上来的府中侍卫围住。裴野见此,逃跑已不可能,只能抽出短剑近身搏杀。当数百侍卫一一倒下,裴野也有些精疲力竭,鲜血溅了满身,短剑早已滑不可握。裴野一眼锁定被护在人后的孟楚应,一个箭步冲上前杀了护着孟楚应的侍卫们,随后又迅速举剑指向孟楚应的胸膛,孟楚应侧身闪躲避过那一剑,谁料裴野抽出藏在腰间的淬毒匕首刺向孟楚应。裴野行刺成功,一番厮杀后逃出孟侯府。

虽将淬了毒的匕首刺进了孟楚应腹部不会致其立即身亡,但因毒性大,匆忙被召来的名医们皆是束手无策,再三思虑之下,大胆用药才算是保住了孟楚应一命。因毒性难清终是要了孟楚应的双腿,使其终生不能下地行走。

裴野逃出侯府后,一路上为逃脱府兵追杀早已精疲力竭,捂着流血的右臂强撑着回到了竺家。

竺榷见裴野如此狼狈,一大清早又得知裴野未能杀死孟楚应,心中怒火升起,举鞭抽向裴野受伤的肩膀,裴野一阵吃痛,抬头问道“师父可曾想过要我性命?“

裴野打开锦袋时看到那句话本是不信,但孟侯府准备万全显然是自己行刺之事早已败露,而此事只有竺榷与竺将晚知晓,刺杀失败后路上又并无竺家人过来接应。裴野心中便开始有所动摇。

竺榷听罢认为裴野是在责怪他,甩鞭又打了裴野一鞭,怒声道“我现在就想要了你的命,你身为江湖顶级杀手竟犯下这么愚蠢的失误,待孟侯府查清行刺之人是你,你是不是要让整个竺家为你陪葬!我倒不如现在杀你灭口,这样就查不到竺家的头上来了!”

裴野听罢,眼底淌着无尽的失望,他为竺榷舍身卖命多年,竺榷在自己没行动之前就想借行刺一事要了自己的性命,如今自己刺杀失败倒想是给了竺榷一个借口,不禁心中又悲又怒。强撑着伤残之躯起身站立,直视竺榷的眼睛里藏着暗涌的杀意。竺榷见此,大声怒道“反了你。”刚想举鞭就被一旁的竺将晚挡住,蹙着眉哭道“父亲,野狐大人的亲人都已经死了,您就放过野狐大人吧,不必赶尽杀绝啊!”

竺榷被竺将晚说的一脸茫然,怒视质问道“你在胡说些什么。”裴野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听完竺将晚一席话,更是愤怒至极,见竺榷刚准备起鞭抽打竺将晚,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闪身冲上前去抽出身侧的短剑刺进竺榷的胸膛,竺榷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怒视着裴野,待裴野抽出短剑后片刻就笔直倒在了地上。竺将晚见竺榷身死,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忽而表情又是悲伤又是无措又是慌张,紧忙将裴野推出了竺家,“野狐大......不,裴野,你赶快逃,父亲死了待会儿被父亲那些手下知晓了只怕不会放过你,我是竺家小姐自然无多麻烦,你快走!”

裴野站立了一会儿,望着竺将晚紧切的神情,心下一狠便转身出了竺家。刚逃出竺家不远,就被竺榷的手下追上,对方人多势众,裴野又有伤在身,自是难以敌过。竺榷手下穷追不舍,一路追赶至官道边。

“救他。”从不远处的青篷马车里传出一声稚嫩的命令,数十人跃身下马冲进正在搏杀的人群中,一番拼杀后竺榷的手下尽数倒地,其中一名男子上前扶起受伤倒地的裴野,将裴野的手臂扛在自己的肩上扶到马车前,这时一名约莫七八岁的孩童从马车遮帘后探出脑袋,见裴野满身鲜血,虽伤重靠他人撑扶,眼眸底却蔓延着傲慢与轻狂。孩童的声音有些试探的意味,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让侍从救了你,你可愿意跟随我?”

裴野有些吃力地抬起眼眸,一时眼神涣散,还未回话便昏了过去。

待裴野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身旁还有一个约莫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在照看自己。刚想起身,竟是浑身疼痛无力,一旁的侍童急忙扶了他一把,有些担心道“公子先躺下,公子受了重伤昏睡了好几日,如今醒了,我立马让人去告诉二小姐。”

“二小姐?”裴野微皱眉头问道。

“是啊。”侍童答后见裴野一脸疑惑,笑了笑解释道“救您的是南音阁的二小姐。幸得二小姐相救,公子才能逢凶化吉。这里是南音阁,公子大可放心,不会有人敢来找公子的麻烦。”

南音阁出于江湖却不事江湖,江湖地位与势力却是不容小觑,江湖人士对南音阁也多是怀揣敬畏之情,从不敢轻易得罪。裴野听闻自己如今身在南音阁,心中思绪万千。南音阁有一条不成文的阁规,阁规内容就是:不论是何缘由,只要是踏进了南音阁的的江湖侠士,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留要么死。

裴野虽然并不情愿做秦无恙的侍从,但介于秦无恙救了自己一命,又在侍童口中得知阁主知晓自己的身份后反对秦无恙留下自己,是秦无恙求了很久,阁主才勉强松口。虽已经允诺裴野在阁里留下,但秦漪却派了人手在暗中监察。

秦无恙待裴野一片赤诚,丝毫不厌弃他曾是杀人不眨眼的的江湖顶级杀手。久而久之裴野才慢慢服软,南音阁中只对秦无恙一人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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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凉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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