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旧竞技场的战斗

第52章 旧竞技场的战斗

“……小姐,……小姐。”

听见一位姐姐的呼唤就在耳边,是《圣典》中的天使吗?

“大夫!……她没有反应。”

“是失血过多引起的休克!血袋!准备好血袋!准备好……联系她的家属!快去!”

匆匆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只剩下被推行向前的轮子,在吱吱呀呀……

……

湖畔的时候,脱轴的车轮卷起漫天的枯叶,失控的马车冲入露营地。

这是自己来这的原因吧。

……

“血压很低!”

“……不能做心肺复苏,会进一步撕裂伤口的……”

被剖开了眼皮,刺眼的光亮探进了灰暗深处。

“眼瞳还没有散开……”

模糊的视野依稀地望见,小小透明的点滴袋里,波澜摇个不停。像沙漏一样流落。

不长不短,已看不清滴壶中的落下的点滴。

时间的流逝已没有了知觉,该回忆点点滴滴了吗?

可以回忆些什么呢……

‘死’是什么样的?不禁开始遐想……

已无法更多遐想……

唔……

一股剧痛从腹间袭来。

金属器物从腹中挪出,落入了金属盘子里,是手术钳,还是拔出了削入腹中的钉桩楔子?

“止血,缝合!……”

“瑞托医生,……小姐在颤抖,她能感受到剧痛!应该给她注射麻醉药……”

手术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护士姐姐的话语。另一个姐姐,闻声而至。

“失血过多,重度休克的病人,无法耐受深度麻醉!会代谢紊乱,甚至无法醒来的……”

铿锵有力的话语,让人安心……却在说到一半时戛然而止了!

“双子星医生……”

护士姐姐无措地叫出了到来医生的名字,或许这也不是一个名字。

“麻醉吧……副手由我来担任……”

双子星医生,她低冷着感叹。

又一次痛楚从胸腹的隔膜那袭来!

拔出的金属管楔几近半米长。

看不清血色是鲜红还是暗淡……

“止血……”

“快止血……”

已听不清耳旁的话语。

痛楚渐远,意识也随之一点点而去。

缝合血管!

缝合器官!

……

将她休眠!

开始电击,心肺复苏!

……

下一袋血袋在哪?

……

瑞托医生的口吻,已像是失去理智,带着怒意!

“瑞托医生,已经太迟了!”

双子星医生冷静,冷淡,甚至冷漠着口吻感叹,却没有停下手中的熟练的操作,完成着主治医生的指示。

“我们是医生!我们不能放弃!直到病人被治愈或者死去!这是我们的职责!”

主治,瑞托医生吼出了声。

“胰脏、肝脏严重破裂。肾脏已被刺穿,主静脉与肺叶都被伤及……我们已无能为力……我能唤醒她,但做不了更多!”

双子星医生轻叹,感慨着说道:

“生命太过匆匆,给她最后一点闲暇吧……”

……

睁开了双眼,黑白相间的天花板,风扇在缓缓旋转。

陌生的医生,她收起注射完的针筒。

“我很抱歉,小妹妹……”

双子星医生感叹。

还没被盖上蒙眼遮身的白布,还在喘息,还没失掉眼中的光明……还剩下些什么……

手术室的门被拉开了。医生们一个个退去。一个女孩走了进来。

“双子星医生……”

女孩熟悉的声音。

“做最后的道别吧!”

双子星医生也离开了。

手术室顿时安静了下来。或是嗡嗡的耳鸣,已让自己辨不出更多。

她呆立在那,像是在抽泣。

……

哦,是的。

在马车撞上来的时候,是自己推开了他。

之后便两眼一黑,仿似灵魂出窍,感受不到一丝痛楚,便失去了知觉。

不是她的错,不是她的错……

……

必须要好好道别呢……

这是礼节!

她走到了床边,看得到她哭红的双眼,听得到她低泣的呜咽……这模样真不适合像洋娃娃一样的她呀……

得说点什么,一切都还意犹……

有未尽的话,干涸的喉咙却吐不出话来……

这时,额头传来了柔软的触觉,是她的吻。

同样身为女孩的自己,需要表示尴尬吗?

朝她投以微笑,想抬手戳碰她的脸颊,但已很难再抬起纤细的它……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在一个劲地道歉。

真不想让她这样伤心,不愿想象父亲与哥哥这样的脸庞……

想多呆一会呢……想多享受一会须臾的余生呢……

……

轰鸣的引擎,驱使着无轨列车奔行。微颤的车厢,像是要散架一样咯咯作响。

没有旁人的车厢,餐桌上盖着白布。

米提尔静坐在那个夜晚的位置上。

拄着预言者大剑,把额头抵在剑背上,把面庞埋下。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萦绕……

雷鸣的声音,随着划过湖面的闪掣而过……

乱如麻的心却惊不起更多的波澜。

暴雨太看场合地落下,幽深的湖水丢掉了掩饰的静谧。

风起浪尖!不止不息,不宁不休!

透过被冲刷的车窗玻璃。

秋日午后,雨云之下,昏暗如夜。

仅剩的光亮已远在天边地平。

涌动的波涛却已迫近至眼前。

无轨列车穿浪而行。水花溅上车窗,水滴拉成风中缕缕,看不到前路。既定的路线却犹如命运的轨迹,把人带到注定的地方……

……

不久前。

竞技场决斗暂停。

……

“……马车撞进了慧眼湖东岸的露营地,一个女孩重伤!”

“我妹妹在那!我妹妹和爱贝拉都在那……”

……

“两个女孩都已经送去慧眼湖医院!”

“我必须赶过去!”

“你必须完成比赛!无论胜负,无论生死,你都必须战斗到最后!你代表着我们的国家!你肩负着国家荣誉!”

……

心中难以平复的波澜,把思绪拉回了现实。

依旧看不到前方,但那里已经不远。

‘马车肇事!’

‘米纱与爱贝拉都在那,也只有她们在那!’

‘一个女孩重伤……’

经历过战场血腥,重伤与不治从来只隔一线。

米纱!米提尔自己的妹妹!那个害羞的她!躲在父亲与兄长身后只敢探出头的她……躲在自己身后哭泣的她……没能被好好保护的她……

爱贝拉!好友爱兰德的妹妹,古灵精怪……因为她,与爱兰德扭打,跌进运河与地窖下……因为她,狠狠揍了表兄瓦安……因为她,也许再没脸见爱兰德……

做着最坏的预想。

两个女孩,若其中的一个已经命中注定……

会是谁?

漫长的等待,仿佛要做出诀别的选择。但每当抉择之时,命运的权杖却不在自己手中。

若要祈祷,又要如何祷告呢?

无法预见,无力改变,不知道还能否见最后一面。

列车在湖面的风雨里奔行,流逝的生命在某处飘摇难定。

每一秒都变得弥足珍贵。

心中却多么希望那一刻永远别到来,希望这辆列车永远行进下去,让终点停在地平线。

……

已感觉不到痛楚。

意识已经渐远,生命的尽头是什么呢。

是静静地睡去?还是有谁会把自己带走……

远方传来了列车的轰鸣。

是虚弱的自己出现幻觉了吗?

湖中浮岛,没有铁轨,哪来的列车呢?

也许是离开的时间到了呢。

一直丢三落四,迷迷糊糊。

虽然匆匆,但最后的一端旅途,可别再把什么落下了啊!

《林海之夏》还有疵瑕,《慧眼之泪》还被能落笔绘画,还有遗失的画册在哪……

唉……无所谓了……无间之地或许已不再需要它……

这时,匆匆的脚步匆匆而至!

门被撞开了!

哥哥米提尔出现在了那!一身雨露浸染银发。

失落的画册就在那!

自己遗失的画册就在那!!

被哥哥找了回来!!!

自己描绘的轮廓,自己染上的彩墨,自己留下的痕迹……就算只是无价值的涂鸦,就算只是过忘即焚的焰尖浮华!

但失而复得,这真是无上的喜悦呀!!!

“哥哥……”

干涸的喉咙像是惊蛰复苏,吐出了声话。

“米纱……我……”

全身湿透的哥哥,如同染上了这个白露季节枯败,含着泪说不出话。

哥哥米提尔,像是失了魂,拖着僵硬的身躯挪到了自己身旁。

画册被放到了枕边。脱力的手再也拿不起画笔,就让它搁在那吧。

哥哥米提尔,蹲跪在床边,呜咽、抽泣。大大咧咧爱闯祸的哥哥,真是个让人放心不下的笨蛋呀……

抬起手,轻抚哥哥湿透的银发,血渍沾染了上去。

找回了画册,再无牵挂。这样的气氛,不想说安慰的伤感话呢。

“呐……哥哥……你和…拉米姐姐…和好了吗?”

“嗯,嗯…米纱!我会去好好道歉的!”

哥哥呜咽着说不清话。

“呐……哥哥……你和那天蓝长发……姐姐……的约会怎么样了……”

“我……我赢了她,但……我应该陪在你这!如果……假如……”

痛彻的话,已无法回答。

抚动哥哥头发的手,轻轻滑下。触碰哥哥的耳朵,颤抖的手指却无法将心意传达……

“呐……亲爱的哥哥……快做出选择吧……别变成人渣……”

“嗯!嗯!米纱!我爱的人是你呀!”

干裂的嘴唇已无法再上扬、微笑。

“爱骗人的……米提尔哥哥……”

哥哥抽泣得更厉害了。

那个一直陪伴自己的她就在床边。

“米提尔…哥哥,……让我和……贝拉……单独呆会吧!”

米提尔哥哥抬起了头,那双哭红的眼,看了看贝拉,又看了看自己。

像是鼓起了全身的勇气,忍住了泪“”

“再见,米纱!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无期,笨蛋…哥哥!我的名字叫……‘米默莎’……”

哥哥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决心,起身不再回头,一步步离去。

抽泣声渐远。

……

手术室的门被关上了。

米提尔蜷缩在走廊墙边,埋着头,抱着腿,席地而坐。

还没换下手术服的双子星医生走上前来:

“对病人家属说‘节哀’,是对还在弥留病人的不敬……但我很抱歉……”

话语没有得到回应。

一个油灯模样,却散发着水晶荧光的装置,摆放在米提尔身旁。

“她的生命在疾速流逝,当这盏灯熄灭……”

双子星医生留下半句没说完的哀叹,转身而去。

……

手术室中。

天花板上的风扇还在缓缓转动不息……渐息。

两个女孩无言地望着彼此,却说不出话来。

几乎快能听见自己平稳而微弱的心跳声……

良久。

“呐,贝拉。爱兰德兄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米默莎自己打破了沉默。

“是个普通的人……”

爱贝拉忍着呜咽回答。

“呐,贝拉。我……有两个哥哥……一个是爱逃避的笨蛋……一个是花心的人渣,但……我才是最离经叛道的那一个呀!”

“我知道!默莎!你的那些画一定能流传到下个世纪!下世纪的下世纪……”

洋娃娃一样的她,抽泣的话已经语无伦次。

自己摇了摇头:

“我一点也没想……要成为画家,我只想像格伦-洛亚那样……寻觅失落的文明遗迹……看一眼惊鸿一瞥的景色……把它们留在我的画里……”

“会有那一天的!默莎,我会陪你一起去!哪怕要等到来世,来世的来世……”

埋头哭成泪人的她……

冰凉的手被牵着,触碰了她。身为半个画家,真怕手上红色的墨弄脏她的脸颊啊!

“比起缥缈的轮回,果然还是现实更让人深陷其中呀……”

但不得不拔足离开了。

脱力的手,从她的脸颊上滑落。

被惊慌的她匆忙握住。

已感觉不到手心的温度。

已没有一点触觉。

已经无法被挽留。

时间更近了……还有些许?还是所剩无几?

该感叹什么吗?

“如果有来生的话……”

呜咽的她抬起了头,止住了抽泣,却忍不住眼泪。少有地成了个安静的听客。

“……我想像哥哥一样宽厚……像哥哥一样聪慧……像哥哥一样陪在我身边……像哥哥一样向往诗和远方……像我一样幸福……”

……

“……但我希望自己是个姐姐……成年的十七岁,爱上一个普通的男孩……结婚或是私奔……又或者和你,贝拉一起……让你在我的画卷中舞蹈……”

那样的未来已经走远。

自己也即将远行。

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流下……

最后的回光已经散尽。

“默莎,别走!别走!”

“抱歉……”

“为什么只能到这!”

“抱歉……”

“为什么不能再多一点时光!”

“……”

“我们还没有一起面对世俗的非议!我们还没有一起离家出走!我们还没……”

“…对…不起……”

“默莎!别再道别!别再道歉!永远和我在一起!永远!永远……已经不远!”

“能……遇到你太好了,贝拉!”

“我也是……默莎!”

……

传说,弥留的最后一息,能望见彼岸。

那是什么样的风景……

天花板上只有一圈圈转动不息的风扇……

陪伴的她倾身、撩发,挨近了脸颊。

眼中已散尽了最后的光阴。

嘴唇传来了柔软的触感,与谁重叠了身影……

……

生命的油灯,摇曳的荧光无声熄灭。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

米提尔望了过去。

爱贝拉就站在那,没有避开目光……

“米提尔哥哥,是我的错……是我……”

爱贝拉,洋娃娃一样的他开始抽泣。

“我怎么能把无能的狂怒撒在你的身上……回家去吧,小爱贝拉!”

米提尔推开手术室的门。

身后,父亲匆匆的脚步姗姗来迟。

……

慧眼湖。

一场秋雨已经停歇。

风却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

风息不止,波涛暗涌。

新的雨云已在凝聚,遮住了黄昏的光景。。

午后的最后,再无暖意。

湖中浮岛,聚集了不少亚瑟家的私兵。

医院最阴冷的地方,太平间的走廊。

家主格伦-亚瑟坐在了长椅上,憔悴着眼神沉默不语。

长子米夏-亚瑟在走廊中来回踱步、徘徊。

次子米提尔-亚瑟抱着与养着大剑,背靠墙壁,席地而坐。

再无他人……父子三人,无视,无言。

太平间的门被从里面拉开了。

女孩的身影站在了玄关那。

完成了告别,莉娅走了出来,同样湿润了双眼。

“节哀……姨夫大人,米夏兄长。”

说着已是无济于事的话语,莉娅走到了米提尔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时,走廊入口走来了一个身影,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径直走到了西亚瑟家家主格伦-亚瑟那。

“亚瑟大人,节哀!我是凯撒家的长子,尤兰-凯撒。我代表我的家族表示诚挚的哀悼……愿造物主指引可怜的女孩抵达彼岸。”

名为尤兰的男孩庄重地说道,并低下了头。

“现在还不是正式的葬礼,用不着说这些话,孩子。感谢你的哀悼,凯撒先生!”

父亲站起身,如此回应。

再多的客套,再多的哀悼,死者也听不到!

但妹妹曾是个注重礼节的女孩……

不想给她抹上污点。

哥哥米夏已停止了徘徊,米提尔也站起了身。

“亚瑟大人,我的家族会在葬礼上维那不幸的女孩送行。但在此之前——今天,我希望能接我的弟弟回家,他被城市卫兵逮捕了,还正扣在这座医院你的庭院。”

话语传到了耳中,怒意上涌。

“我妹妹米纱已经不再了!被我抓起来的,不是凶手,就是凶手的帮凶!你居然要我放人!”

米提尔吼出了声。

“你妹妹的事我很抱歉!我的弟弟的确之前与那些飞车党鬼混!但今天的事与他没有一点关系!”

听到这句话,米提尔愤怒地扯住尤兰的衣领,将其推到墙角,顶拽到了半空!

“米提尔!”

父亲叫出了声。

表姐莉娅也上前来制止。

米提尔却无视了他们,大声吼道:

“你要我如何相信!!”

“我弟弟的马车没驶到东岸!他转道去了他处!”

“去了哪?”

“竞技场!看你的比赛!!”

尤兰同样带起了怒意,大声吼道。

理亏中,米提尔松开了拽住对方衣领的手,依旧愤恨难平。

“如果不是你们这些吃饱了的贵族!我妹妹也不会……”

“米提尔!你给我安静!”

父亲呵斥,米提尔直接瞪了过去。

尤兰整理了自己的衣领,晃了晃快被掐断的脖子。不甘示弱地回敬:

“没人想看到这样的惨剧发生!那是场意外!剑士!你知道!马车断轴导致的意外!亚瑟先生,如果你想无能狂怒,你明显找错了人!”

米提尔愤怒地走到一旁,把拳头击打在墙壁上!

“那辆马车是谁的?是谁的!”

米夏用怒到颤抖的语气发问。

“不知道!那些飞车党还在医院的庭院!你们大可自己去问!”

尤兰愠怒地吼道!

怒意难消,三个男孩已经面红耳赤。一旁的莉娅却垂下了头,退步一旁。

这时。

“几位!是否可以安静!能否给逝者予安宁?尤其是银发那位!她可是你妹妹!”

双子星医生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走廊中,却又不做多言,径直走进了太平间。

米提尔忍住泪水,不再发一语,离开了走廊。

尤兰咒骂了一句听不懂的话,然后朝格伦-亚瑟鞠了一躬,跟了出去。

一直一语不发的莉娅,战战兢兢走到格伦-亚瑟的面前。

“姨夫大人……我知道那辆肇事的马车是谁的……是我弟弟特拉-潘德拉肯……”

米夏瞪了着一眼,不留一言,愤然而去。

莉娅呜咽着,用颤抖着声音继续说道:

“我不该向您隐瞒,但……我没有勇气在米提尔面前说出来……”

格伦-亚瑟摸了摸哭泣女孩的头。

“只是一场可怕的意外,不是你的错……”

……

片刻之后,走廊外边传来了骚动。

“米提尔少爷,你必须同家主大人商议后再行动。”

是高文爵士的声音。

“血债血偿!”

米提尔怒吼着回应。

“必须阻止米提尔……”

莉娅抛下话语跑了出去。

格伦-亚瑟也跟上了脚步。

空荡荡的走廊再无一人。

太平间中,双子星医生整理者女孩的遗容。

“去世直至下葬,若无人陪伴,那就太悲惨了……”

……

位立云端的宫殿,将至的暴雨阴云已将其笼罩。

步过阴云下的王宫季风步道。

米提尔拖剑而行,大剑的剑锋呲呲作响,拖出了一路火花。

巡逻的卫兵被杀意驻足,也被杀意无声斥退。

泪尽血涌,悲末怒现。

冲突、仇杀。

流血纷争、血溅一身。

从不喜欢血染的那一幕,腥浓、粘稠。

未凉的热度,会将悲凉上演。

此时此刻,心中却对血色无比渴望!

一个身影快速接近,小跑着穿过米提尔杀意凝成的气墙,截在了米提尔面前。

是表姐莉娅,要杀之人的姐姐。

“米提尔,住手!……”

“闪开!这时男人之间的事!我要和特拉-潘德拉肯单独谈谈!”

落下话语,大剑扬起,搭在了肩上。

“米提尔!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莉娅喘着粗气,认真的说道。

“我会发出决斗,然后公平地了结此事!与你无关,表姐!走开!”

米提尔用强硬的口吻,说出了话语。

莉娅却挡在面前,一步也不肯退让。

“我不会让你伤害特拉!”

“那混账害死了我妹妹!你让我就此罢休?就因为他是王室成员?”

米提尔吼出了声。

“特拉是我的弟弟!”

放下了淑女的气质,莉娅同样在吼叫。

“很好!等我剁了他。我想,你就能感同身受了!”

话语出口,方觉过分。

米提尔抽搐了脸颊,不再多语。径直向前走开,与莉娅错身而过。

呛!

走过数步,剑刃出鞘的声音来自身后。

“米提尔,我代替特拉与你决斗!”

莉娅握剑的手在颤抖。

“哼!”

米提尔不屑地用鼻息回应,头都不回,大步向前。

“高阶剑士,米提尔-亚瑟-潘德拉肯!我,莉娅-潘德拉肯,向你发出决斗!”

正式的战书已经下了。

米提尔尚未回应。

“保护公主殿下!”

卫队长惊恐地下令!

围观一旁的士兵们纷纷上前!相隔十米,却不敢再近雷池一步。

片刻之间,已被团团围住。

明明决斗还未应允,明明大剑还未动分毫。

挡在身前的人影已重重叠叠,无数冷漠而忌惮的目光。其中不少人,还是在前线并肩的同伴。只是现在已经刀剑相向。

仿似全世界都充满了敌意。

不想大开杀戒,但已在考虑之列。

如果要血洗,那就血洗吧。

“好吧!”

米提尔用吐出了话语。

在一息喘气吐尽前,出剑、转身、前突、斜劈接直刺。

怒意化作冷酷的剑招。一击缴飞了莉娅的武器,直刺的剑锋迫近了她的喉咙!!

看着莉娅惊恐的目光。

理智压过怒意,偏开了剑锋所指。

预言者大剑锋刃贴着莉娅的脸颊滑过,撩断了银白的长发。

莉娅扭曲了脸颊,痛楚地捂住了侧脸。

收剑不及,削伤了她的耳垂。

没有惨叫,血滴顺势她捂住耳朵的手流落、滴下。

闻到血腥,恢复了些许理智。

被缴飞的那把剑落下,只是把无锋无刃的训练钝剑。

米提尔持剑的手颤抖了一瞬。

几个小时前还坐在一起的女孩。自己的表姐,帮自己处理堆积的事务。为政事交谈、为旧事叙谈、为不悦的事相谈甚欢……

此刻她已痛苦地瘫坐在地。

米提尔无措了一瞬。

周围的卫兵惊慌了眼神却无所作为。

“喝!!!米提尔!混账!你竟敢伤害我的家人!”

有些熟悉的声音喊杀而至,是瓦安!同样是个混账,欺负过自己在乎的人!但今天要宰的人不是他!

米提尔侧身,躲过来自身后瓦安笨拙的一击,怒意再现!转身挥过一肘,瞬间将其放到在脚下。

刹那,两个王室成员已经受伤倒地。

不清楚是谁第一个造次,周围的卫兵纷纷拔出了武器。

米提尔大剑一挥,气刃迸出,切断了半边十多支长戟的锋头。

妄动的卫兵瞬时被颤栗在原地。

“米提尔,别伤害我弟弟!求你!”

表姐莉娅已在哭喊。

“等我了结此事,你要找我,那就来吧!”

米提尔穿过呆若木鸡的卫兵们,大步向前,朝着前往寝宫的升降机平台走去。

……

深入禁地,无言无语。

徒手击倒每一个胆敢挡路,胆敢发话的守卫。

踢开通往冥思之厅的门。

圆形的内庭,二十四棵廊柱在边缘围了一圈。。

昏暗的光线内涵了金碧辉煌。

只有半球形的穹顶顶部天窗那,落下了一缕光,照亮了内庭的地砖。

一把短剑横在了钴蓝的大理石地砖上。

哥哥米夏已被卫兵制服,压在了地上。

“米提尔!宰了特拉!宰了那混蛋!”

米夏如此怒吼!却在下一瞬失去了意识。

一个拱廊之后有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米提尔大人!请离开此地!你的兄长只是被能量震昏,我们会将其送回城堡!”

寝宫的卫队长冲米提尔说道,像是警告,忌惮中却没了气势。

无视了警告,米提尔步过内庭中央,朝着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走去。

突然,一个身影从阴影里现身,鬼魅般晃到前方,正面突袭而来!!

大剑挥砍上去,对方双剑出鞘,交叉招架!

呲!!!

剑刃撕咬在一起!

“泽西!退下!”

米提尔怒吼着!

泽西没有回应。

隔着溅落的火花。

怒意上涌,米提尔持剑发力。一瞬自己却失去了理智与剑技。

双剑从容偏转,缴飞了预言者大剑。

自己破绽已露,米提尔却全力上前,用肩膀撞在泽西的胸口,并顺势将双剑的一把缴械、夺过!

两人以同样的剑招,旋转、挥剑、震开了彼此!各自退到了圆形内庭的边缘。

在场为数不多的十多个卫兵呆立原地。两位剑士团高阶剑士的冲突,他们根本不敢插手。

“米提尔!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泽西质问。

“用剑说话!我只想与特拉王子谈谈!”

冷冷吐出言语。

视线外的那个身影抖动得更厉害了!

“米提尔!谋害王室成员,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泽西警告。

后果?痛楚瞬间在心中绞动。妹妹米纱惨死,凶手还未血偿!

“我要宰了特拉!不计代价!在我不择手段前给我滚开!泽西!”

“你会失掉王座的继承权!米提尔!!!”

泽西大吼。

“去他的继承权!只要能宰掉那混账,我宁可将这里付之一炬!!!”

“米提尔!我不会让你前进半步……”

泽西一字一句地说道。

无心理会。

米提尔用剑指向了拱棬之后,卷缩在那的男孩。

“站出来!特拉!与我决斗!”

“……”

没有回应……

“站出来!血债血偿!”

“……”

语音回荡……

“站出来!懦夫!!!”

在犬吠一样怒嚎的是自己……

“无论你现在做什么!你妹妹也回不来了!米提尔!”

泽西咆哮。

米提尔手中的剑动摇颤动。

无法改变的事实,不愿听闻,不愿吐露,不愿!不愿……

“米纱只是个十二岁的女孩!为什么惨剧要发生在她身上?她当时只是在湖边写生画画……”

吐出话语的每个词,声泪俱下,无力感在胸中作痛。

“走开!泽西!让我杀了特拉!这是我唯一能为我妹妹做的事了……”

泽西摇着头,不退一步,不作回应。

这时,脚步声从身后缓缓而来。

洛朗国王穿过卫兵,步入了冥思厅的中庭。

阔别许久,洛朗老爷爷消瘦、憔悴了许多。慈祥和蔼依旧,只是已不见笑容。

只是洛朗老爷爷慈祥的眼瞳,要用手中的利刃杀掉他的孙子……这是何等残酷的事。

但米纱……自己的妹妹……不让凶手血偿,要如何让她瞑目,自己又要如何面对她?

她已不在。

心在动摇吗?

剑依旧握在米提尔手中。

没有收入鞘中。也没有可以将其收纳的剑鞘。

剑依旧紧握,手却在颤抖。

洛朗老爷爷站在对面,距离十步之距。

周围的卫兵们变得紧张了。握剑持枪的无数双手在不停摩挲。

一点误判,便是血染。

洛朗老爷爷抬起手轻挥,比划了个手势。

卫兵们纷纷收起武器,不让锋刃再凶光毕露。

大厅中卫兵们的神经却绷得更紧了。

老爷爷穿过冥思之厅的中庭一步步走来。

米提尔避开了目光,松开指间之握。

剑,从剑士的手中脱力、滑落、摔在了地上。

老爷爷拥住了痛哭又泪干,崩溃边缘的米提尔。

慈祥的老爷爷,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闲暇时曾无数次轻松地闲聊。

此刻是闲暇之时吗?

一瞬安慰。

一瞬温存。

米提尔退后一步,怒目瞪向了带着王冠的国王。冷冷发话:

“把特拉交给我!用一次公平的决斗了结这一切!”

老爷爷直面米提尔的目光,摇了头。

“不,我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因为那个混账是你的孙子!有你的血统?”

米提尔怒吼。

“你也是!米提尔!”

老爷爷,准确说是外祖父如此回话。

一直以来同这位年迈长者的相处,或是散漫不拘的闲聊,或是争吵得面红耳赤。血缘的关系总被更简单轻松的关系占据着。

只是现在,当仇杀的念头已占据了心意,血缘却成了最后的维系。

“让我同特拉决斗!我空手同他决斗!”

米提尔冷冷说道。

“特拉不是你的对手!斩影剑士团纳新的时候,有两个银发的孩子!特拉被淘汰了,而你最终成为了高阶剑士。”

“弱小就可以被赦免吗?这是什么样的特权!律法里没有!自然法则里也没有!特拉害死了我妹妹!血!债!血!偿!!”

米提尔一字一句地吐息!

“米提尔,这只是场悲惨的意外!米默莎,今天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外孙女,我不能让家人为此事再自相残杀。”

洛朗外祖父如此悲叹。

当然知道这样的事实。

米提尔的心已在动摇,吐出的话语已快成呜咽。

“我寻求正义!我必须为我的妹妹做点什么!否则……否则……”

“因为我的指挥,战场上无数棋子的丈夫,无数母亲的孩子没能回来。米提尔,你知道那是我的错!你为什么不替他们寻求正义?”

‘正义只在愤怒可及之处’

——不记得是谁之言。

从不想像凡俗人这样处事。

但血统就可以将罪行赦免吗?特权就可以把责任推卸吗?

“因为你是国王,因为特拉是你的孙子?有着特权的血统,是吗?”

洛朗国王霎时无言以对。

“为什么不说话?”

米提尔追问着咆哮。

“执政官奥塞斯老师曾如此教导过我。血统不代表荣耀!血统没有特权!我绝不会与之同流!血统?我要切断那混账的动脉!看看里面的血红与我的妹妹有什么不同!!!”

咆哮声在冥思厅中回荡。

卫兵们一个个吓得退后一步,再次握紧了武器!

洛朗国王叹了口气,朝身后挥了个手势。

一个侍从闯进了大厅中央。把一个圆筒递了过来。

是军队中战时传递情报的信筒。

米提尔知道,递上来的那个信筒有些印象。

是那一个信筒,核桃之战时,自己动淬火队长那得到,拼死送到洛朗老爷爷手中。

“先兆!还记得这个信筒吗?”

米提尔点了点头,先兆是自己在近卫军团时的代号,也是在野猪丘陵成为英雄的符号。

“先兆!战争已经结束了!打开它,里面有你需要知道的东西。”

米提尔拧开了信筒,抽出可泛黄的羊皮纸,但上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

自己竟拼死送回了一张白纸……

那是场极其惨烈的战斗,小队成员几乎全灭!淬火队长也失去了一条手臂。

如果自己送回的情报是一张白纸,那与临阵脱逃有什么差异?

自己本该战死在杏果河的河岸桥下……

“淬火带着三个小队切入低吼,摧毁了杏果河上的桥梁。但为什么让你把一张白纸自作情报送回我那?”

洛朗国王,像曾经的元帅一样说道。

米提尔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淬火,不想让你也一同赴死”

“不……”

“因为他知道你是我的外孙,因为你身体里的血液已带着特权!”

“不!!”

“米提尔,你不喜欢血统带来的一切:财富、特权、天命……但这就是我们文明的规则!你我早已置身其中……”

洛朗老爷爷话语的最后,米提尔连悲鸣都吐不出口。

老爷爷轻抚了米提尔的银发,换了安慰的口吻:

“我知道你想为小米默莎做点什么。我理解……小米默莎已经回不来了!痛苦过后,痛哭过后,我们的生活还得继续……”

已听不清老爷爷的话语。

米提尔瘫坐在地。

如果当时陪在妹妹身边……

如果自己对这场惨剧有所预知……

如果……

无论做什么,米纱都回不来了……

无能的自己,只能痛哭捶地……

……

风止、雨息、放晴。

却夜色已至。

湖岸、灌木丛。

叶梢之末,雨露噙泪。

颠倒了慧眼湖的夜景。

正如女孩所言。

白露的时节,装在了雨滴之中。

凝成了水晶般的泪滴。

被遗落的画架之上。

空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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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示与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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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旧竞技场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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