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 通幽境
三和忙收起小药瓶，自身后小桌上拿过盛水的沙壶，又取出一只白色的小石杯，倒了点水，服侍着老人喝下。
喝过水，老人的咳嗽似乎也稍稍地缓和了些。他用方巾搽了搽嘴，忽然眼睛一亮，目光穿过这宿馆二楼的窗口，一直落到这街市的尽头。
三和顺着方向望过去，只见那边烟尘大作，隐隐人群之中，千乘万骑，踏风而行。旌旗蔽日，起首一面军旗，上书斗大的壬字——通幽龙怀将军，正是远征西海、大仙还城的龙怀将军应虚及其所率通幽军。
经过数月的征战，此时能以胜利者的姿态面对家乡的百姓，年轻勇士的脸上都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无不随着战鼓的节拍大声高唱着雄壮的凯歌，脚下整齐一致的步伐把这条黄土道也震得一颤一颤的。
二十六头健牛拖着的一十三辆大车紧随人后，每辆车上都有一条彪形大汉，一边挥舞着通幽军旗，一边兴奋地将车上满载着的金银器具、皮革等战利品抛向着人群，引起了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
街上的人群哗的一下都向着那边涌了过去，向着远征而归的子弟们挥动着双手，热情地高呼着他们君主和将领的名字，如狂如醉，将这通幽城主道挤了个水泄不通，只见万头攒动，人潮汹涌。
这数千人的军列便在这数万计的人潮之中缓缓地行进着，渐渐走进了这老人和三和的视线。
行在军列最前端的是一匹枣红战马，膘肥体壮，就连毛尖上似乎都闪着油星，左右顾盼，神骏非常！
马上一人，面色如玉，笑容可掬，正频频地向着人群含笑点头示意，那剑眉星目间流溢出一股温秀之气，乍看上去倒像一位饱学的文士，若非那一身皮甲，任谁也不会把他和通幽境久经沙场、威震西海的龙怀将军应虚联系起来。只见他头顶雉羽冲天盔，身披赤铜连环甲，内裹虎皮战袍，背负弯弓，手提一柄长矛，不知是何物打造，通体纯黑，泛着寒光，寒气逼人，矛锋上隐隐带着一丝血光，其下系着四条尺许长的羽毛，随风而摆，使这一人一骑更显英武。
“三和，你看此人如何？”人群中，老人轻声地问道。
自应虚一出现，三和的目光便一直凝聚在他的身上，沉吟少时，答道：“通幽应虚乃西海十二部落的第一名将。看此人面容端正，五官清秀，双瞳囧囧有神，可见心思细密、长于智谋。
看他端坐马上，英姿挺拔，一身凛然正气，眉目间性情流露，应属重情重义、忠诚之人。那长矛至少也有百斤之重，可在他手上却如拈花一般的轻松，可见其一身武功已入化境。此人智勇双全，莫道西海，纵在九州五海只怕也鲜有其敌。”
老人凭窗而望，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如果我说此人最终横遭惨死，你信否？”
三和猛地一下愣住了。
老人右手微举，指向应虚，道：“你看那儿，那根长矛……”
“矛？”三和自窗口探出首去。
“此矛名唤‘逆鳞’。所谓‘逆鳞’，乃龙颈下三寸处的弧月鳞片，触之则狂性大发。传闻应氏先祖于北海屠龙，取妖龙的内丹，合海底千年玄阴乌足，铸成此矛。
你看它通体乌黑无光，血气隐现，煞气外露，不知饮血几何。
此矛杀敌越多，戾气愈重。除非其持有者乃一百年难得一遇的勇武之士，且其体格禀赋皆强胜凡人百倍，能完全驾御这凶器阴戾鬼怪之气，否则将受戾气反噬而惨死。
应虚虽任武职，可其面术体格皆属文质。
以其之才，如果参事文职，在庭议政，应该也可以得到不下于他今天的成就，至少可安享天年。
可惜他以区区文弱之身，凭一腔热血，强行武事，若非其先天真气充沛，只怕早已遭遇不测。
如果他现在能弃武从文，将此矛入库封存，兴许还有转机。但通幽境虽大治，但西海外患未去，内族剥离之忧仍在。
应虚与通幽君主份属兄弟，以其忠烈之性，只怕不会就此袖手。哎……可惜啊可叹。”说完，老人竟和三和同时垂首轻叹，一时间均沉默无语。就在这时，人群的欢呼声忽然再度地高涨了起来。
只听得洛水河北岸画角大作，钟鼓齐鸣，与那战鼓遥术呼应，宫城城门缓缓而启，仪伏已出。起首八面门旗，而后八面销金旗，王旗紧随，共由大汉擎着，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紧接着，一行礼官身着红衣，手持铃旗等诸般器物，自城内鱼贯而出，登上金波桥，迎向军列。为首一人端坐于辇驾之上，黄巾披肩，紫袍加身，面容方正，眉目亲和，颌下一绺长髯无风而颤，隐隐帝王威仪，宗室气象，正是通幽君主壬。
远远地望见应虚，壬猛地一下自辇驾上跃身下来，迎上前去。
应虚急忙下马，快步向前，走近壬身前，一撩战袍，单膝跪地。
壬见状，忙向前速行两步，伸出双手，将他扶了起来，一把拥住了将军的双肩。顿时间，人群中欢呼如潮，掌声雷动，整个通幽都沸腾了。
此时此刻，人群中唯一未被这情景所牵动的，大概就只剩下这老人和三和两个了。
三和扶着小车，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人群中虽然喧闹，可壬与应虚的对话却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辛苦了，二弟。”
“为国争光，是为将之职责所在，不敢称辛苦。”
“呵呵……我就等着你回来，让我好抽点时间陪一下夫人。”说罢，壬大笑了起来。“应妃情况如何？”
壬的眉一下子扬起了几分，像个孩子一般地笑了，眼里满是抑止不住的幸福：“你家的小龙马上就要做表哥哥了呢！”
应虚闻言眼睛一亮，拱手揖道：“臣恭喜君主。”
“大夫说，应乔临产在即，怕就在这几日了。你这个舅舅文武双全，到时候自少不得添你一身腥臊。哈哈……”
“君主得子，通幽有福。臣只当尽心竭力，必将倾囊以授，不负君主所托。”应虚跪倒在地上，随后壬将应虚快速扶起。现在的壬倒是对于这些凡俗礼节感到郁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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