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恶霸巡庄
从敌人的探测器发出信号，到“分子钟号”编队遭受首轮跃迁导弹的打击并被衰变力场阻止，总共只有十分钟！星际作战的节奏之快，是进入星际之前的文明所无法想象的。
最高军事部门的决心下定之后，从舰队最高领导层到普通的参谋人员，反倒轻松下来了。以后的作战，从整体的战役指挥级别，到具体的每一艘舰船、每一门武器的动作，全都是由各级别AI来指挥和控制；除了“分子钟号”本身，整支舰队全部都是无人舰船！哪怕是上百公里长的裁决舰都是这样！
第17工业舰队的一个女记录员都明白的事情，这些专业的军事人员自然更是清楚得很。各级AI面对各种情况的具体应对方式，不仅源自超级计算机的精密计算，更是几十万上百万年来无数军事精英人员心血的结晶。如果有人认为，会出现某些情况连这些AI都应对不了，他却可以凭借个人的英明神武在几分钟几秒钟内做出最恰当的应对，那这个人决不会被人当成大英雄和救世主，只会被当做疯子和傻瓜，永远和任何重要的职务无缘。
人类军官的作用，不在于战时，而在于平时协助计算机分析各种战例，从人类的角度找出计算机可能存在错误和疏漏的地方，并对计算机的运行加以监督，正如第17工业舰队的矿监人员所做的。现在，“分子钟号”最高指挥中心里的整个军官群，所做的事情就是喝着咖啡和绿茶，密切注视着战况。
大量跃迁导弹的打击，对于低水平的舰队或者民用船只，足以带来灭顶之灾；但对于“分子钟号”这样等级极高、警戒严密的大编队，造成的损失微乎其微。战争持续了百万年了，如果“分子钟号”还会在敌人的突然打击之下遭受重创，那么于天航这位天区元帅就可以上军事法庭了。
跃迁导弹的作用，在于阻止“分子钟号”跃迁和以曲率航行的方式离开，并尽量阻止“分子钟号”编队的战术机动和展开，给后续兵力的集结争取时间。衰变力场能够强力削弱目标空间物质能量级差，使目标空间能源设备和武器失能或爆发，足以阻止曲率、传送类武器，并且衰减能量武器；所以像反物质弹或者核弹什么的，遇到衰变力场会迅速“衰变”，而不是“爆炸”，它们连自身真正爆炸威力的百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但如果“分子钟号”编队没有及时打开衰变力场，那么损失会很严重！
首批抵达战场的敌舰统统是巡洋舰。截帝国的驱逐舰和以下舰只往往不会装备昂贵的跃迁引擎，而更大的战舰也需要更长的准备时间。这些首批抵达的敌方巡洋舰作用和跃迁导弹一样，也是起骚扰作用的，它们就是炮灰。
在战争打响之后的开初阶段，“分子钟号”编队占据绝对优势，敌方巡洋舰群三三两两跃迁抵达战场，立即遭到了“分子钟号”编队战术跃迁导弹的打击，纷纷化作明亮的火团。这个级别的舰船不可能装备衰变力场的。
这些巡洋舰遭受巨大损失，但也基本摸清了战场局势，明确了“分子钟号”编队的具体位置。于是第二批出现的敌舰就出现在更合适的地方，并及时打开了衰变力场。
战斗双方此时就是在下棋。敌方要摸清楚“分子钟号”攻击和防御的具体部署，找到弱点之后及时布下战役屏障，保护后续舰队的到来；“分子钟号”则一方面要隐真示假，一方面要及时发现敌方真正的集结点展开打击，阻止敌人的集结。“分子钟号”拥有主场优势，敌人则拥有力量投放的选择权。
星际战斗中，经典的战术动作是展开“战列面”，以截面积最小的舰首对敌；如同海战时代战列舰排成一列纵队的“战列线”，立体作战的星战就是对应的“战列面”。
但是，新技术新发明的出现，总是会首先被运用到军事上来；于是，首先是跃迁导弹的出现，然后是跃迁技术在战术中的灵活运用，所以理想状态的“战列面”极少出现，拥有选择权的一方会利用跃迁技术，力争把力量投放到敌方战列面的背后或者侧方，而另一方则要时刻防备对方的跃迁战术，避免过早的摆出完整的战斗队形，不把招数用“老”，保留足够的调整空间，但也不能过于松散，以防止敌方集中兵力之后不能及时作出正确的应对；每一步，都需要大量的计算。
进入大星海之前的文明，即便能够想象到跃迁技术的出现，也无从想象这种技术对军事可能带来的深远影响，顶多只是单纯的把跃迁当成一种舰船航行技术，一厢情愿的认为敌人不会利用跃迁技术对自己发动想象不到的打击。人的想象力总是有限的！而“分子钟号”上面以及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分子钟号”的人们，则有机会完整的欣赏包括跃迁在内的完整大星战！
此时在“分子钟号”编队周围有大约200多艘裁决舰，差不多同样数目的战役保障舰，近2000艘战列舰；这就是前期战斗的主力了，至于巡洋舰以下级别的舰船，是没有资格排上战列面的。
裁决舰，100余公里长，装备裁决炮，射程可达100光分，可以通过修改空间曲率，超光速投放反物质粒子；这是物质和能量武器的结合，衰变力场对于能量武器只能是层层衰减，作用有限；战列舰装备的则是超光速或者亚光速投放的高能粒子，射程不超过20光分。
“分子钟号”战役态势相当不利，敌方可以通过自由选择跃迁的地点来打击自己，自己却只能被动应对。不可能布设完整的战列面了，整支编队分散成20多个战斗群，每个战斗群又分散成数个火力群，相互之间保持一个合理的距离。“分子钟号”必须扩大防御圈，以降低每个战斗群遭受侧后敌方的火力威胁，但这就意味着更接近敌人，承受更猛烈的正面炮火！
截帝国拥有绝对的数量优势；战斗打响之后一个小时，战列舰以上的主力舰就超过了“分子钟号”编队的三倍，远处还在不断闪烁着跃迁的光芒，显示敌人的后续部队仍然在源源不断的到来；“分子钟号”编队拥有相对的技术和质量优势，同等级别的战舰，要比敌人的更强大、更坚固；当然，“分子钟号”编队最大的优势还是在于“分子钟号”本身。
截帝国的战场投放选择权也不是无限制的。“分子钟号”编队在这片空域有一段时间了，自然不会放弃战场建设；这片空域位于一个恒星系里面一个相对物质稀薄带，范围超过5光年；“分子钟号”体型巨大，找什么小行星带陨石带隐藏自己是不现实的，正如核动力航母编队不会到珊瑚礁群中去隐藏一样；即便有小星体群，敌人一通火力打击就统统变成气体了，有什么用？众多的小天体还会给“分子钟号”及其附属舰群繁忙的太空运作带来麻烦。
在这片空域，“分子钟号”编队依照距离远近已经布下了层层的探测器和大量装满太空雷的集装箱。太空雷其实就是装备电池和离子反冲发动机的导弹，这种推进方式相对于跃迁和曲率航行速度很慢，所以只能算是“雷”；太空中无遮无掩，太空雷的隐蔽性和作用远不如水雷地雷，但用来骚扰敌人还是可以的，这东西不值钱！
“分子钟号”在周围远处还布下了数个战斗群，隐蔽待命；反正都是无人战舰，发动机一关待多久都没关系。
这些都是常规战术，“分子钟号”会用，截帝国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所以不会一下子把牌都打出来；太空战斗可以很短暂，也可以拉得极为漫长！
战斗开始后，经过了数个小时的相互试探，原本位于战阵正中央的“分子钟号”开始慢慢向前移动，独力支撑起了一个战术方向的防御和进攻。战役AI也做出了调整，少量的战列舰集结成群，沿着自己的攻击方向高速突进，发动更加快速凶猛的进攻，打击敌人扯开对方防线的同时，也在吸引敌人的火力；这些战舰是注定要被敌人摧毁的，没错，在这样级别的战斗中，哪怕是战列舰，也只是比较高级的炮灰而已！更多的巡洋舰和驱逐舰也同时向暴露出来的敌方战斗群侧后进行跃迁和曲率航行；相比战列舰，它们就更是炮灰了，即便在跃迁中损失掉也没人会在意；“分子钟号”不能跃迁，但是它们随意。这是内线作战，“分子钟号”相比于敌人拥有轻型战舰的数量优势，自然也要发挥出来。大部分的裁决舰和战列舰则反向行动，向“分子钟号”靠拢，依托“分子钟号”进行作战。
战斗开始真正激烈起来。此时整个主要战场分布在直径约500光分的球形区域范围内；“分子钟号”大体位于这个区域正中央，和部分最接近的敌人舰队距离已经小于10光分，双方裁决舰和战列舰的主炮已经开始小规模齐射！
在敌方主力部队未大量到场时，“分子钟号”的机动没有意义，无论如何敌人都可以通过跃迁对常规航行的“分子钟号”进行包围的；现在敌人到场已经有一定规模了，战场态势初步形成，“分子钟号”开始行动！她要带领编队通过积极主动的机动，靠拢和打击一个方向的敌人，同时和其他方向的敌人拉开距离，置其主炮于无用武之地，形成局部的战场优势！
普通裁决舰只有1~3门裁决炮作为主炮；“分子钟号”则拥有超过200门裁决炮作为副炮，并且威力更大、射程更远！战役保障舰张开的衰变力场保护屏障最大直径不超过1000公里，而“分子钟号”超过1万公里！这就是超凡天体战舰的威力，超凡之下，皆为渣渣！
“分子钟号”带领整个编队，突击向前！
察觉了“分子钟号”的意图，对面的敌人组成战列面，开始了主炮齐射！“分子钟号”编队同样还以颜色！每一方都开始在本阵前面大量投放磁约束重离子云，这是强力阻止敌方能量武器的有效屏障；但是阻止敌人的同时，重离子云也会阻止己方的武器投射，于是舰队要用快速合理的机动和经过精准计算的投放来最大限度发挥出自己武器的威力，限制敌人的武器。
炮火打击在重离子云屏障上，爆发开来，随即迅速向四周漫卷，形成明亮的灿烂云霞。面对光速和超光速打击，只能提前预判进行躲避，齐射之后立即施放重离子云挡在舰队前面阻挡敌人炮火；可是面对双方超量投放的炮火，重离子云也逐渐力有未逮，极短时间就被炮火燃烧掉，战舰必须更多地依靠战术机动来躲避和攻击。
侧移！这是任何大海中的舰船都无法做出的动作，对于太空作战中的战舰却是常态。垂直于舰身的轴向，战舰向上、向下、向左右方平移；为了提高火力密度和空间利用效率，仍然以战斗群和火力群为单位进行高速度大范围的侧移；而“分子钟号”编队作为局部进攻的一方，不仅要依靠技术高超的侧移来躲避敌人炮火，还要继续保持高速前进的攻击势头。
整个的战场，此刻犹如一个正在举行盛大庆典的舞台，炮火和爆炸的闪光就是绚烂的舞台灯光，双方的舰队就是舞姿超群的演员！这是战争双方共同出演的盛装舞步，这是精准步操，这是华丽的华尔兹！
谁说AI只是枯燥乏味的数据？看，这样的表演更令人热血沸腾！谁说真空中没有声音？听，空间中明明回荡着激昂的旋律！
截帝国的舰队开始大量向“分子钟号”突击方向的前方投放，意图继续把“分子钟号”编队堵截在包围圈中；其他方向的舰队也加速追来，妄图前后夹击！战况进入白热化！
“分子钟号”身边的战舰逐渐远离“分子钟号”另行编组，堵截其他方向的敌人；只有“分子钟号”以绝世之姿傲然向前！友舰的火力输出不能和“分子钟号”相匹配，它们甚至连机动能力都不如“分子钟号”！
是的，百公里长甚至只有十公里长的裁决舰和战列舰，连常规航行的侧移能力都不如长达2400公里的“分子钟号”！这就是伟大的超凡战舰！
舞台上有无数的演员，此刻万众瞩目的焦点只有“分子钟号”！她犹如高贵的女王，身披洁白的云霞，迈着轻快的舞步，意态从容，随手挥洒出点点星光。侧移！齐射！转向！高速突击！没有人有资格做她的舞伴，更没人有资格站在她的前面！
她的颜值最高！她的舞姿最美！她的身材最曼妙！她在毁天灭地的炮火中从容穿行，如同在盛大的庆典上接受万众的欢呼和膜拜！
不！这个小小的战场远不足以容纳她呀！此刻围绕她的明明是亿兆群星！她是在无尽星空中孤独地展示绝世舞蹈！
尽管在不断进行大过载的机动，由于卓越的重力和惯性力场的平衡控制，“分子钟号”上面的人们感受不到丝毫的不适。指挥中心的军官们已经停止了战术讨论，屏息静气，目摇神驰地观看“分子钟号”的倾情表演。
“我的女神！我愿为你死一万次！”
一个面色狂热的年轻参谋军官声音颤抖着喃喃低语。一片寂静中，他自以为的“低语”清晰地落入所有人的耳中；没有人指责或反驳他，因为他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连老成持重的天区元帅于天航都心有戚戚焉！对女神的爱，超越了年龄、超越了职务、超越了性别！
有人偷眼瞥向一个年轻女军官。这位女军官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不为“分子钟号”的表演所动的；她身穿全场唯一的银色军装，面容清冷，一头银色短发，肩佩少将肩章。这就是“分子钟号”AI的立体投影——舰灵。她出现在指挥中心，是为了对军官们的疑问做出解答，并对年轻参谋军官的判断作出评估。
于天航咳嗽一声，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来，随即看向另一位女军官：
“胡中尉，请继续阐述你的判断。”
这位胡中尉身材颀长，一头黑色长发，柔美的面容中带有一丝刚毅；面对一众高官和同僚挺拔如松：
“是的，总司令官阁下，我认为敌人这次仍然不会冒险投入超凡战舰对我们发动攻击！原因有二：第一，由于力量基础的不同，尽管他们同样可以运用超凡战舰，但每一次高强度的使用，都会对战舰核心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所以战争后期以来他们已经极少主动动用超凡战舰发动进攻，而是更多地依赖常规战舰的数量优势！第二；虽然大量向自然星球殖民，但实际上他们的科技和工业比我们更加依赖超凡战舰，超凡战舰的损伤，会对他们的常规科技和工业生产能力造成重大伤害，他们连战舰的数量优势都会失去！
但是，我不认为我们面临的局势是乐观的！‘分子钟号’确实有着极强的实力和战术素养，但是弱点也是显而易见的！一直到现在，她没有进行过一次量子潮汐炮的主炮射击，一直在用副炮射击，就是因为超凡能量不足！并且为了节省能源，被迫缩减了衰变力场的范围，为此甚至不得不放弃对友舰的保护！我认为这就是敌人发动此次进攻的目的所在，用数量优势消耗我们的常规武器和能量，而我们消灭他们再多的常规战舰都是没有意义的！然后他们将消耗我们的超凡能量！我认为，这场战斗将会持续很长时间，最后我们将被迫进行我们最不愿意进行的战斗！”
于天航看向舰灵；舰灵微微颔首，表示认同胡中尉的判断。一名军官叹息着：
“这群疯子，又要进行疯狗战术了吗？”
女军官仍然在侃侃而谈：
“总司令官阁下，各位长官，各位同僚；综上所述，虽然我们在战役级别一直在胜利，并且这次战役我认为我们仍将取得胜利；但是，从战略的角度来看，我们是失败的！我们一直在被动地按照敌人的节拍行动，一直在持续缓慢的失血！所以，我认为，我们必须采取措施，尝试从根本上扭转这种战略上的不利局面！”
薛云飞上将有些讥讽地看着女中尉：
“那么胡中尉，请问您有什么‘根本性’的解决办法吗？”
女军官有些不安：
“上将阁下，没有！我只是想指出这种战略上的困局……”
“不用劳您‘指出’！”
薛云飞上将有些恼怒地一拍桌子：
“您以为我们舰队、我们军区还有我们文明的高层都是傻瓜，谁都看不出来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必须由您这位天纵英才的年轻人来指出才行？如果没有办法，那就请把您的精力和讨论集中在这次战役上，不要东拉西扯浪费大家的时间！”
“对不起！”
女军官牙齿紧紧咬住下嘴唇，脸色有些发白。
“……好了，”
天区元帅于天航态度要温和得多：
“捍卫文明是我们每个超凡军人的责任；胡中尉，你的忧虑并没有错，这一点是值得鼓励的；但是，正如薛上将所指出的，我们时间有限，精力有限，资源有限，每个人都应该做自己最应该做的事情；提建议的话，要提出‘有价值的建议’，而不只是空洞的泛泛而谈，明白吗？关于如何去‘做正确的事情’，思维学、运筹学和指挥学都有很多有用的知识，胡中尉，你应该继续强化学习才是！
胡中尉！关于这个世界的本质，还有这场战争的起源，都比你所知道的要复杂和深刻得多！这些事情，不是靠着一点个人的聪明才智就能一下子解决的。我们所能做的，唯有兢兢业业，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拼尽全力。
胡中尉！还有各位年轻军官们！残酷的战争仍在持续，并且谁也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而我们这些人已经老了，很遗憾不能把一个和平的世界交到你们手中，还需要你们年轻一代接过我们肩上的担子，继续去战斗，去守护人民，去捍卫文明。所以，希望你们更严格的要求自己，努力提高自己，在自己的岗位上尽其职责！为了文明，为了人民，请诸君努力！”
“唰！”
所有在场的军官齐齐站立起来，举手敬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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